“嗯嗯。”翁绿萼也跟着严肃地点了点头,“我还知道你那个朋友其实就是你自己。”
这死孩子!一点儿脸面都不给她留!
萧皎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她那日在马场上救了一个绝色小马奴,看他姿色过人,楚楚可怜,一时间心软,赎了他的人安置到了别庄上,
却糊里糊涂没把持住,把人给睡了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萧皎扼腕:“这一来二去的,倒是给我睡出了个大麻烦!早知今日,当日我必不会色迷心窍!”
她说得振振有词,但翁绿萼敏锐地提取到了话里的关键词。
一来二去。
“阿姐想要如何处置他?”翁绿萼托腮,故意道,“是将人将他绑了送得远远的,还是杀了?”
萧皎心一跳,迟疑道:“倒不必做得那么狠绝……罢了,容我再想想。”说着,她生怕翁绿萼为了帮她解决小马奴这个麻烦而做出什么心狠手辣的事儿来,忙转移话题,“再过半月就是花神诞祭,这事儿从前都是落在谢氏、王氏,还有郑氏那些豪族出身的女郎头上的。你可有兴趣主持花神诞祭?”
翁绿萼摇了摇头,她对这样的事儿不太感兴趣,但她多多少少明白萧皎转移话题下的用意,便笑道:“到那日,我们带着愫真出门逛一逛吧,我对平州的这些节庆日子都很感兴趣呢。”
萧皎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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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姑与韦伯兰启程去农庄上的那一日,到中衡院给翁绿萼磕头。
“我在这儿没有多少可堪信任托付的人,只有劳烦黄姑替我多操心一些了。”
珠辉玉丽的女君这样温声细语地和你说话,话里隐隐流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态,这叫黄姑怎么能不泪眼盈眶。
她心头一片火热,连连保证:“姁姐儿放心,有婢在,一颗多的粟米别人都休想抢走!”
翁绿萼莞尔:“我知道黄姑能干,但你也得顾惜自个儿的身子。我让医者给你开了些疗养身子的补药,你拿着一块儿去吧。”
韦伯兰见黄姑激动得又要流泪的样子,轻轻嗤了一声,但感觉到那阵轻柔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识站直了身子,别扭道:“婢也会好好干活,回报女君的。”
难得见女儿这样乖顺,黄姑很是欣慰,看来女君的话真是起大作用了。
送走了黄姑母女,翁绿萼继续着先前被打断的绣活儿。
下月十九,是瑾夫人五十岁的生辰。瑾夫人身份贵重,又逢整寿,自然是要大肆庆贺一场的。
到那时萧氏亲眷与萧持部曲中的将士家眷们都会赴宴,她作为新妇,别人当然会好奇她会向瑾夫人送上什么生辰寿礼。
离下月十九,还有大半月,不知道萧持能不能赶回来。
能看到他平安凯旋,大概就是瑾夫人最想要的生辰礼物了吧。
翁绿萼静静发了会儿呆,等到回过神来,她有些懊恼地抿紧了唇。
最近想起萧持的次数好像太多了些。
好在很快又有其他的事儿转移了翁绿萼的注意力。
五月廿七,即将到来的花神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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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皎这些时日为了躲麻烦,难得老实地窝在家里不出门。瑾夫人见她这样,还疑心她是不是害了病,特地请了大夫给她诊脉。
好在有惊无险。
大夫只捋了捋山羊小胡子,摇头晃脑道:“老夫人不必忧心。姑奶奶只是有些心胆气虚,少寐多梦,治法么,说来也简单,益气养心,镇惊安神即可。”
自己的女儿,瑾夫人最了解,平日里再大方开朗的人,竟会得了心胆气虚这样的病症?
让刘嬷嬷客气地送走了大夫,瑾夫人狐疑地望着萧皎,沉吟片刻之后,道:“难不成,是愫真和琛行的阿耶找上你了,想与你和好?”
萧皎原还有些心虚,担心被瑾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听她这么一问,登时黛眉倒竖,憎恶道:“阿娘,好端端的,你提那个死人做什么?还嫌我不够晦气?”
她声音有些高,瑾夫人听了倒是没生气,只哦了一声:“瞧你这样子,应该不打紧。罢了,你好好养着吧,花神诞祭你也别去了,就在屋里躺着休息。”
萧皎有些无奈,又有些躁:“阿娘,我都快三十岁了,您还要跟管愫真她们那样管着我?行了,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有数,不必你操心。”
瑾夫人好心关怀女儿,没成想却被她当面撂了回来,脸色当即也难看下去,拂袖而去:“儿大不由娘!随你!”
徐姑在一旁劝:“其实老夫人也是为了您好……”
萧皎闻言,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为了她好,明知徐中岳与他表妹暗通款曲,甚至因他二人借着带愫真外出的藉口在外私会,害得愫真跌落冬日的湖水中,烧得浑身滚烫,成了哑巴,她最痛最痛的时候,她的阿娘仍在劝她忍。
若不是奉谦知道后勃然大怒,打上徐家去,逼着徐中岳签了和离书,又带着她与两个孩子回了平州。萧皎想,她现在大概不是在为小马奴那点儿风流债烦恼,而是还在被徐中岳与苏青华那对贱男痴女日复一日地恶心着。
她的阿娘是一个再传统不过的老实妇人,她疼爱自己的子女,却因会囿于浅薄的眼界,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做出一些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徐姑,快去帮我煎药,我要快些好起来!”萧皎觉得这段时日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睡个小马奴怎么了,惹了点儿风流债又怎么了?
她如今有钱有家人有孩子,难不成还支撑不起一点儿养外室的小爱好?
见萧皎突然就不萎靡,不烦躁了,徐姑虽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振作了起来,但看她又恢复了从前那副精神百倍的样子,很是高兴:“是,婢这就去!”
到花神诞祭那日出门前,翁绿萼见萧皎面若桃花,整个人看着容光焕发,笑着问她涂了哪家的胭脂。
萧皎觑了女儿一眼,熟练地捂住她的耳朵,对着翁绿萼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只可意会的笑容:“等到奉谦回来,你就懂了。找他要就是。”
翁绿萼糊涂了,这和萧持有什么关系?
见翁绿萼还没反应过来,萧皎叹了口气,这两人难不成是光做,不开窍?
她轻轻推了推女儿:“去,你先上马车等着我们。我和你小舅母说几句话。”
阿娘这些时日都怪怪的,好不容易见她恢复过来,徐愫真的心情很好,当即也没多想,对着翁绿萼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自个儿蹦蹦哒哒地上了马车。
萧皎恨铁不成钢地嗔了翁绿萼一眼,慢悠悠道:“我昨日,去了庄子上一趟。”
去庄子上?见那个绝色小马奴?
不等她问,萧皎又道:“从前是我着相了,这人哪,底线越低,才越爽。年轻些的男人,这腰,臀,的确不一般。”
翁绿萼虽还未经人事,但听得萧皎这样说,脸已经红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姐又去找那绝色小马奴稀里糊涂为色所迷了!
萧皎同情地看向她:“可惜,奉谦年纪大了些。让我们绿萼吃亏了。”
翁绿萼很想捂住耳朵:“……阿姐,我们快走吧!”
望着她带了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萧皎嘀咕道:“脸皮怎么还这么薄?难不成,奉谦真的不行?”
萧持行不行这件事,暂时没有定论。
花神诞祭,不拘是成了婚或是未婚的女郎,皆都依循自己出生月份对应的花神来选择相应的主题,譬如翁绿萼是冬月出生,她今日穿的便是一身碧纱绣梅花衫子配郁金长裙,黄与绿交相典雅,衬得她一身冰肌玉骨,雪肤花貌,极惹人瞩目。
只不过哪怕有人想动歪心思,看到这几个女郎周围跟堵墙似的带刀侍卫,也都歇了猎艳的心思。
几人欢欢喜喜地过了
一个花神诞祭。
回府时,在外游玩了大半日,参加了不少游戏的翁绿萼有些累,托腮闭目小憩,徐愫真年纪小,精力旺盛,此时还不困,便掀起帘子往外面瞧。
这一瞧,还真叫她瞧出了惊喜!
翁绿萼打着瞌睡,冷不丁被人晃醒,眼前还模糊时,就见徐愫真激动地比了一长串手势。
她学了两月的手语,平时与徐愫真交流是够用的了,但她比划得太急,翁绿萼有些宕机:“愫真?你在说什么……”
杏香也好奇地往外看,正好瞧见一人正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姿势利落而潇洒,背影威武秀异,大步往府里走去。
翁绿萼还带着些困意的尾音顿时被杏香兴奋的叫喊声打断:“君侯!是君侯啊!女君,君侯归!”
翁绿萼微微瞪圆了一双漂亮的杏眼,顿时不困了。
萧持……回来了?
“女君,婢扶您下车!”
杏香比谁都积极,看出翁绿萼有些不好意思,萧皎故意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小夫妻分别一月多,已是相思入骨,念得不行了!我们母女俩就不打扰你们了,快去快去。”
翁绿萼的脸被打趣得愈发红,她下了马车,原以为要到中衡院,或是万合堂才能见到萧持,毕竟他人高腿长,迈一步的距离能抵得上她两三步。
但她进了府门,一抬头,却落进一双锐利已久,让她心悸的幽深眼眸里。
萧持倚在朱红漆柱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很久没有被他用这样凶残到要将她抽筋扒皮吃干抹净的眼神盯着了,翁绿萼有些紧张,一时没动。
萧持也不动。
杏香悄悄戳了戳翁绿萼的后腰:“女君,君侯正等着您呢。”
努努力,说不定明年春天的时候,小主子就能穿上她和丹榴绣的兜衣了。
萧持自是没有放过她们的小动作,见她跟军师养的那只老乌龟一样,慢吞吞地朝他走过来,他眼底带了些懒洋洋的笑。
“走这么慢?府上克扣你吃食了?”
果然,一开口,就还是翁绿萼熟悉的萧持。
“自然没有。夫人待我很是慈爱。”翁绿萼回答得一板一眼,想了想,她又问道,“君侯不是先我们一步回府吗?怎么还能在这里遇见君侯。”
萧持嗤一声:“你那婢子,声音那么大,我又不是八十耳聋老翁,自然听见了。”
杏香在一旁听见这话,原本扬起的唇角一平。
她嗓门儿大怎么了?她那是高兴女君终于能和君侯重逢造小主子,,女君的地位能得以巩固,她激动!
翁绿萼有些尴尬,抬眼嗔他一眼。
这人,怎么对谁说话都是一样刻薄讨人厌?
萧持被她妩媚的眼波勾得心神一动。
他随手捻起她发髻上垂下的绿玉流苏,上下端详她一番,忽而道:“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知道我要回来了,特地打扮给我看的?”
翁绿萼面无表情地从他手里抽出流苏,瞥他一眼,柔声道:“去徐州一路辛苦,君侯凯旋返程,可是披星戴月,昼夜兼行?”
算她懂事,知道主动关心他。
萧持略矜持地点了点头,佯装无所谓道:“罢了,知道你颇思念我。我早些赶回来,也好免得你日思夜想,夜难安寝。”
见他一脸‘我对你好吧’、‘还不快夸夸我’的倨傲之色,翁绿萼莞尔,轻声细语道:“君侯辛苦,一路上尘土扑了满头满脸,瞧着脸皮都被灰尘给增厚了二寸有余,妾看着真是心疼。还是快回中衡院去洗一洗吧。”
这话正好落在后边儿慢悠悠走来的萧皎和徐愫真耳朵里。
萧皎没忍住,乐出了声。
绿萼这张嘴啊,有时候真是伶俐得来她都忍不住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