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说一句话，她心里的涩意就多弥漫一分。但心底里的难受还是如满满当当地升了起来，她低头，努力往回咬了下腮帮的软肉，调整好情绪后，她才把东西放在了陆延的床边，慢慢地说：“陆北屿……最近有点忙，所以他帮忙我过来看看……”
“你也喜欢陆北屿吧。”
躺在床上的男人单手枕着头，掀起眼皮瞅着站在床边的女孩，神情淡淡，说完这句话后，没等姜颂开口，他就轻啧了一声。
“也对，反正都上了大学了，就那小子的脸，确实容易招你们这些小姑娘们喜欢。”
陆延带了点嘲意的开口：“要不是这小子，我哪有这荣幸被这么多人看望。”
说完后，他就闭上了眼，一副没打算和姜颂再多说话的样子，显然不想和她多亲近，应该是把姜颂也当成了之前那些想要和陆北屿打好关系专门来看望的其他女孩子一样。
听到陆延的话，姜颂终于沉默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她才朝陆延轻点了下头，嗓音有些低：“那叔叔你先休息，我就……先出去了。”
等出门的时候，姜颂似乎听到里面的人翻了个身，带了点嘀咕地叹息。
“现在的小姑娘啊……”
出了门，姜颂才后知后觉过来一个点。
进去半个小时，她愣是没坐下一秒。
一直到病房门关上，她脸上一直维持的笑容终于完全散去，再联想到临走时陆延说的那句话，顿时带了点难堪和委屈地握紧了手，眼圈已经悄然变红，嘴角瘪下来。
她才不是……
她明明才是陆北屿光明正大的女朋友。
那种不被人理解的难受和憋屈将她牢牢笼罩起来，逼迫催促着姜颂赶快去找个人把这一切倾诉出去。事实上，她也的确跟着这么做了，抬起手，抹了把眼角后，掏出手机，下意识摁亮屏幕，毫无犹豫地点进陆北屿的聊天框，就要发消息给他。
可打着打着，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下来。
姜颂垂下眼来，眼睑处有些湿润的睫毛被揉的凌乱交错，她没有说话，只有些发怔地看着屏幕上面打了半句话的字。
「你为什么不和你爸介绍我是你的……」
介绍你已经有了女朋友，
而那个女朋友就是我。
她叫姜颂。
可所有的想法全都堵在了她未打完的那句话里面。
女孩低着脑袋，盯着手里面的手机看了好久，才有些疲惫失望地靠在了医院走廊的墙上，微微仰着头，闭上了眼，唇角干涩，手落在自己的身旁，紧紧攥着手机。
为什么不问了呢。
心累是一方面，而且，的确是她没有打一声招呼就跑过来看他爸的。
另一方面，是她在逃避吧。
怕她问出去，陆北屿所说出的那个答案，是她最不想看到的那一个吧。
姜颂有些自嘲地扯唇笑了笑，收起手机，转身走出了医院。
而直到现在，姜颂想起来这件事，才终于发觉，原来，任何感情的破裂，都是有征兆的。
有时候，仅仅需要一个导火索。
而那个导火索，或许就是彼此未向对方说出口的任何一件小事。
那段时间，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还是和平常一样，在见不到面的日子里，和他正常地聊天，分享日常，偶尔兴趣上来了，也会窝在被子里向他撒娇，诉说思念。
“哎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在打饭的时候，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阿姨手抖了一下，就把一个特别大的丸子抖了下去。”
姜颂一脸心痛地捂住胸口，咋咋唬唬地跟他煞有其事地说着。
那边的陆北屿还在忙着工作，电话里时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音，但也没有阻碍两人的对话。
陆北屿一边点着鼠标，一边把手机放在颈窝处，稍微歪着头，好把手机夹在耳边，听到姜颂的话，视线不移开屏幕，但眼里立刻溢出点点的笑意，嗓音随意：“不是说吃不惯学校的饭么？”
姜颂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又能怎么办呢，毕竟上了一早上的课，都那么饿了，什么糟糠都能吃下去的。”
她想到什么，嘴巴往手机旁凑近了些，拉长了语调说道：“陆北屿，要不你学做饭吧。”
姜颂想的美美的，想到以后，眼都满意地眯了起来：“这样等咱俩以后住一起了，你就可以天天做好吃的给我了。”
陆北屿见她这么说，没忍住笑出了声，没挣扎地立马应下：“好好好，遵命。”
这几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了点开玩笑的意味，却别有一番调情的意味，让姜颂立刻有些害羞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然后滚了滚。
又聊了一会儿，姜颂躺在床上，忽然听到舍友们在那说这学期的成绩出来了。
然后就是各自登上教务系统去查成绩。
陆北屿听到她那边忽然吵闹起来，自然也听到了只言片语，没有耽误她查成绩的时间。
姜颂还有些舍不得，但有正事在前，也没有再拖延。
在电话挂掉前，姜颂难得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收，轻轻地开口说道：“陆北屿，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那边听到这句话，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指尖停留在半空中，沉默了片刻，他低声开口：“没有。”
电话那边再没传过声音来。
等陆北屿反应过来，他停顿的指尖已经微微泛凉了起来，唇角不自觉紧抿。
———
“哎，你这次绩点多少啊？”
“……”
舍友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次的考试成绩，但姜颂这次却格外地有些沉默。
她把自己窝在被子里，微微抿着唇，一点点翻看这次的考试成绩。
并不理想。
有好几门都到了及格的边缘。
加起来绩点一定很低。
其实姜颂对现在这个成绩也没有多意外。
因为大一这一年确实她没有付出多少，几乎都是在吃吃喝喝玩玩。再加上好几次去南
大找陆北屿，来回也折腾不少时间，好几次都直接翘了课，幸好都被她的舍友们有惊无险地遮掩过去。
姜颂对成绩没有那么敏感，但看着明显比别人低了一截的绩点，脑海中又想起来自己那一次次匆匆忙忙卡着点完成老师布置的那些作业的画面，她忽然有些迷茫了，感觉自己的生活明明和别人一样，在向前稳步推进着，可细细探寻里面的节奏，才发现混乱不堪，好像她的生活里，除了谈恋爱，再找不到哪件事能让自己全力以赴了。
在高考前，她遇见了陆北屿。
自喜欢上他之后，她的目标就是要和陆北屿考上一样的大学，所以她付诸坚持不懈的努力。
如今，虽然结果有些偏差，但她还是考上了如愿的大学。
可现在，她好像实现了当初的愿望，却越来越找不到未来的自己了。
第57章 第57章
那天, 她们一个宿舍的，睡前忽然聊起来以后的去向。
一个接一个都在那兴致勃勃地发言，都好像都有各自的目标和规划好的未来。
有的人说想要考研。
有的说想要考公。
也有的人说想要直接出来社会打拼几年。
可轮到姜颂的时候, 她头靠在枕头前，大脑一片空白, 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说考研吗？
她好像也没有明确的大学和想要的研究方向。
依她的性子，规规矩矩, 本本分分地考进体制内好像也不是她未来的生活期望。
要不问问陆北屿吧, 看他以后的打算是什么，她可以以这个为参照进行规划。
想来, 姜颂就要拿出手机发消息给陆北屿，其他床的舍友已经开始催促姜颂。
“姜姜，你打算考什么啊？”
姜颂：“我问问我男朋友。”
舍友疑惑：“你问他干嘛？你喜欢什么，就去干什么不就行了？”
很快, 对床的舍友就凑出脑袋，看向姜颂，点了点头：“对啊, 姜颂, 我记得你当初考进来的物理不是满分嘛，而且听你说过好像也挺喜欢物理的, 你不准备朝这个方向发展啊？”
正在打字准备问陆北屿的姜颂动作一停，舍友接二连三的说话声音全都落入她的耳中, 不由得让她恍惚地眨了下眼, 然后垂下脑袋, 看着手机屏幕上未发出去的消息，抿了抿唇, 沉默了一会儿。
对啊，她怎么忘了自己最喜欢的物理了呢？
好像，这段时间以来，无论做什么事情，她总是下意识的以陆北屿的情况为前提，好来一点点去铺未来的路。
正确的恋爱，是这样的吗？
姜颂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缓缓握紧手机。
现在倒是也还早，还有考虑的机会。
可到了真正要做选择的时候，陆北屿热衷于化学，而她则在物理上占优势，两人大概率不会选择同一研究方向。
可她好不容易追上陆北屿，不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让两人多在一起时日吗？
所以，她真的可以放弃自己喜欢的，而去妥协陆北屿的选择吗，抑或是陆北屿放弃呢？
姜颂越来越感觉，这和她当初想的恋爱，好像越来越不一样了。从高中往后，好像很多事情已经越来越不是随心所欲就可以去做的了。
她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和陆北屿好好坐下来谈一谈两个人未来的规划。
深夜，陆北屿刚做完实验，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捶着酸痛的腰走出实验室，就听到手机振动一声。
他下意识以为是姜颂，脸上的疲惫之色化去，眼里浮现出一层不自觉温和的的淡笑，可等打开消息，才发现是他的导师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来我办公室一趟。」
等去了办公室，陆北屿先在门口敲了敲门，听到里面说了声“请进”他才推门走了进去。
他的导师正坐在座位上等他，见他过来，朝他温和地笑着点了下头。
“坐吧，这次叫你过来，是有事和你说。”
陆北屿朝他微微弯了下腰，然后坐到了椅子上，刚坐下，就听到导师朝他递来一杯茶，语重心长地开口：“你爸爸最近好些了吗？”
陆北屿握着杯柄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轻点了下头：“还好。”
“我记得你前段时间的那个赢得竞赛奖金应该下来了，怎么样，加上这笔钱，你爸那边的手术费凑齐了吗？”
陆北屿沉默了两秒，最后简短地回了一声：“差不多了。”
导师这才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看向他，眼里带着一丝不可多得的欣赏和期望。
“这次我叫你过来，是想让你考虑一下去英国当交换生的打算，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你的成绩，加上你的科研成果都是很杰出的，而且你父亲那边近期一旦做完手术，对你来说也算是放下了一个重担，只不过这次出国交流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后，导师见眼前的少年正襟危坐，神经明显在紧绷着，眉眼落下，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他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国外的科研水平总归是相对于高一些的，你如果去了那边，好好深造一番，对你的未来一定是有很大加成的，这些话其实我不说你应该比我清楚的多，好好考虑一下吧陆北屿，可以和家人好好商量一下。”
“学费那边你也不用多忧虑，学校会全程资助你的学费，生活费也会有一定的补助。”
“……”
导师一句句的话传入陆北屿的脑海中，直到他彻底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医院。
晚上医院的人少一些，留下的都是一些陪床的。
陆延那次车祸撞的严重，但因为后脑有淤血存留，所以还需要做一次手术。
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中心医院休养，但其实这么长时间，陆北屿来看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都是直接过来医院交了住院费等相关费用。
这次过来，也是医生给陆北屿打了个电话，因为他交齐了手术费用，所以需要商量一下手术安排在什么日期。
等商量完，陆北屿准备转身走的时候，停顿了几秒，还是走回到了陆延住的病房门口。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陆延还在睡。
陆北屿也没有叫醒他，搬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看着他在那睡着，眼里情绪很浓。
陆延中途翻了个身的功夫，才发现在床边坐着的陆北屿，脸上看上去倒也没多大意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扫了眼空荡荡的双手。
“来看你爸连个水果都没买？”
他嗤笑一声：“你这亲养的儿子，连那些想要讨好我当儿媳妇的小姑娘都不如。”
陆北屿微微起身，给他倒了杯水，神色很淡，闻言，也不过扯了下唇角，嗓音很平。
“你不是早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么？”
但他很快想到什么，又用力笑了一下，目光落在病床上的男人，嗓音很冷。
“也对，现在的你，公司破产，家庭破裂，什么都没有，唯一能抓住的，也就是我这个儿子了吧。”
陆延似是听不出他话里面的讽刺，理所当然地重笑了一下，斜眼睨他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