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屿睁开眼,躺在床上,看她在那眼神飘忽地扯着理由,无声扯了下唇,翻了个身,好正对向她,然后闭眼:“探吧。”
姜颂一怔,低眼,沉默了几秒,然后慢慢抬起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烫吗?”
他开口问道。
姜颂下意识就要点头,但见他还闭着眼,又连忙开口说:“很烫。”
刚说完,就与睁开眼平静看她的男人对视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不掺杂着任何情绪,纯净地能看到深褐色的瞳孔,他也不说话,只心平气和地看着她,没有了任何侵略强势性,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给了她。
姜颂一愣,呼吸放慢了几秒,随后就是有些慌张地错开眼。
“那个,你还没吃饭吧,我出去给你做。”
然后等出去,一个人站在厨房里,她才反应过来。
测体温不是有温度计吗?
她怎么还拿手去探?
陆北屿该不会真认为她是别有用心吧。
姜颂越想越烦躁,干脆也不想了,准备给陆北屿做点晚饭。
反正她问心无愧地把他照顾好就行,也算还他昨天帮她的人情了。
姜颂心里把这笔账算的很清楚,可实际操作起来,却压根和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因为她不会做饭。
虽然陆北屿家里面有食材,但姜颂鼓捣半天,做出来的饭简直不能看,叮叮当当地还把陆北屿给吵醒了。
他懒洋洋地靠在门那,抱着胳膊,眉眼耷拉着看她犹犹豫豫地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目光,然后开口:“要不……点外卖?”
陆北屿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抽了张抽纸,握住她弄的沾满油和调料的手,然后低下头,耐心地把一根根手指都擦干净:“我来吧,你在那等一会儿。”
姜颂有些担心,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拽住他:“你不是还发烧着吗?”
陆北屿转过头,看她一眼,目光又落在她主动拽过来的那只手,眉眼稍稍扬起来。
“那待会我烧晕了,帮忙打个急救?”
姜颂讪讪地收回手来。
明明是她主动提出来要过来照顾他的,结果现在倒反过来了。
不过,之前他也不会做饭啊?
出国自己学会了?
见他在那忙活,姜颂也不好两手闲闲地站那,主动走过去打下手。
一阵手忙脚乱,两个人终于弄出来两菜一汤。
看着陆北屿把菜端过去饭桌那边,姜颂跟在他身后拿着碗筷,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后知后觉地捏了下耳垂。
那什么。
现在这会儿好像还真有点……过日子的感觉。
原本对生病的人做饭不抱什么期望,可夹着筷子吃进第一口,姜颂的眼就亮了又亮,满是赞赏地朝着陆北屿竖了个大拇指。
“好吃!”
陆北屿虽然神情没什么变化,但眉眼却往上扬了扬,不置可否。
姜颂顺嘴提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啊?”
这厨艺,绝对不是刚学会做饭的人能够拥有的。
陆北屿语气很淡:“早就学会了。”
他一边给她舀汤,一边继续说道:“因为某人说她吃不惯食堂做的饭。”
听到这句异常熟悉的话,姜颂顿时一噎,眼神飘忽起来,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扒拉着碗里的饭,嗓音变低。
“我那都是随口说的……”
可心里却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变得鼓鼓胀胀的,隐隐透着热气。
她不自觉缓了缓自己的呼吸。
为了彰显自己来到这里还是有价值的,姜颂自告奋勇去刷碗,陆北屿也没推让,点了下头就回房休息去了。
等姜颂洗完碗去卧室,才发现陆北屿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可放在床头的水和药还没动。
她走过去,用手心贴了下杯壁,已经快凉了。
犹豫了下,她还是弯腰,把睡着的男人轻轻出声,打算把他叫醒。
“陆北屿?”
她连续叫了几声,枕着枕头的男人才悠悠转醒,眯了下眼,见她微微蹙着眉,把水和药端过来,让他吃掉。
见陆北屿没有一点抗拒就把药乖乖服下去,姜颂脸上的忧虑这才少了些,松了口气,放下杯子准备出去,却在刚转过身的那一刻,被床上的人紧紧攥住手腕。
他的手心很是滚烫宽大,牢牢攥住她手腕时,直接将她烫出一个激灵。
姜颂转过头来,就看到陆北屿一双深沉专注的眼,死死盯着她,然后带着哑意开口:“你这次又要去哪儿?”
姜颂有些疑惑,正要开口说她哪儿都不去时,就见的一贯内敛的男人,此刻神情带了点自嘲,眼里都是压抑不住莫大的难过,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这次是不是又打
算换了电话号和微信,好让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原本以为他只是不愿意让她走,可听着他一句接一句的话,姜颂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对着他的目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陆北屿明显对她当初单方面乍然断了所有的联系方式还耿耿于怀着。
她别过脸,低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地和面前发着高烧的男人讲清楚。
“我没有打算离开,也没有打算换电话号和微信,我只是……”
她一边解释着,一边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却在转过头时接触到他有些湿润的目光,猛的一怔。
因为此刻陆北屿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然变得湿漉漉的,正一眨不眨地仰头注视着她,眼眶周围已然染上了一层绯红,开口也带上了稍浓的鼻音。
“你骗人。”
姜颂看到他这副可怜模样,一瞬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要是他的好兄弟徐未来在这里,看到陆北屿这副模样,定要气的跳起来,痛心疾首地指责她,说看她把这么一个大男人伤害成了什么模样。
可不知怎么的,看他越这样,姜颂越想欺负他。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她决定还是不和生病的人一般计较。
姜颂深呼一口气,用跟哄小孩的语气,充满耐心温柔地对他轻轻说道:“我真的不会走,你现在体温太高了,我去拿条毛巾给你降降温。”
果然生病的人很容易感性。
她好说歹说一番下来,陆北屿这才终于同意放她离开,等她拿着凉水浸过的毛巾敷在他额头上的时候,他又固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姜颂拗不过陆北屿,只好由着他去。
只不过她很快就想到,那陆北屿今晚不让她离开,她睡哪儿?
无奈之下,姜颂只好扯了个凳子坐他旁边,顺便好时刻去察看陆北屿的情况。
一晚上,陆北屿又反复烧起来几次,所以姜颂睡的并不好。
但好在到了后半夜陆北屿的体温就慢慢降下去了。
姜颂困的不行,直接趴在他的床边就睡了过去,以至于第二天陆北屿醒过来的时候,她还没醒。
陆北屿起身,把还在睡着的姜颂抱起来放在了他的床上。
姜颂睡得很熟,并没有醒过来,只是在床上皱着眉头咕哝着什么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她睡的很熟时总有讲梦话的习惯。
陆北屿看她这样,无声地弯唇笑了笑,弯下腰,把落在她唇边的头发掠了下去。
他的指尖有些凉,碰到她唇角的时候,她蹙了蹙眉头,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下,还在迷迷糊糊地说话。
“橙子,不要再喂我冰激凌了……”
她抱着被子,还在犯糊涂,叽里咕噜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不爱吃巧克力味儿的……”
应该是梦到了高中时候她和橙子总是趁着课间翻墙跑出去买冰激凌吃。
陆北屿早在她无心舔他指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柔软的舌尖探过来时的湿意直接让他脸色变了又变。
陆北屿沉下眼来,深深地瞥了一眼已经在他床上睡的天昏地暗的女孩,最后还是深呼了口气,带了点克制地给她掩好被角,走了出去。
等姜颂睡的饱饱的,心满意足地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打着哈欠,睁开睡意朦胧的眼,准备伸个懒腰,可刚睁开眼,注意到眼前有些陌生的装饰,她立刻眨了眨眼。
差点忘了,她昨天是在陆北屿家。
那他人呢?
姜颂立刻往周围看了看。
此刻卧室已经空无一人,而她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一米八的大床上伸着懒腰。
姜颂有些不自然地把胳膊伸了回来,莫名有了一种鸠占鹊巢的心虚感。
她慢吞吞地走出去,就看见陆北屿已经做好了早饭。
他穿着一件浅白色的宽松毛衣,穿着居家的灰色运动裤,正悠闲地坐在桌边,刚洗完澡,已经快干了的头发并没有被特意搭理过,随意地落在额头处,浑身透着一股慵懒悠闲的气质,精神气倒是瞧着比昨天好了很多,正单手托着下巴,一边伸出跟手指逗着旁边的小船,一边好像在耐心等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才漫不经心地转过眼去,瞧见还有些懵的姜颂,开口,淡定自如地问了句。
“睡好了吗?”
第64章 第64章
一阵无言。
姜颂挠了挠睡的蓬松弯曲的长发, 有些尴尬地支吾说完了一句。
“还好吧……”
陆北屿在床边给她拿了新的拖鞋,尺码有些大,她往餐桌走的时候, 脚步声一踏一踏的。
等坐下去后,她看着眼前很是丰盛的早饭, 快速眨了眨眼,露出意外的欣喜神色:“这个早餐……很不错啊。”
陆北屿倒是坦然地点了下头,看上去还挺坦诚:“多谢夸奖。”
虽然美食当前, 但姜颂还是没有忘记先前的要紧事。
她边搅拌着碗里的粥, 一边抬头看向对面笔直坐着的男人,神情犹豫:“你今天好点了没?”
陆北屿托着下巴, 懒洋洋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姜颂闻言,还真就眨着眼睛,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容,一寸一寸地扫过去。
似是被她很少这么目不转睛地盯很长时间, 陆北屿有些不适应,别开和她对视的眼神,轻咳了一声, 耳根不由得有些热。
姜颂注意到他的脸好像又隐隐泛起了红, 半晌,还是有些不太确定。
“烧是不是没退下去?”
想到他昨晚烧起来了好几次, 要是今天还烧着还出什么问题,姜颂没来得及去取温度计, 还是采用了昨晚的老办法, 下意识起身, 越过餐桌,直接伸手去探坐在对面男人的额头, 同时急促开口。
“你过来,让我摸摸。”
但因为动作太匆忙的缘故,她一起身,衣摆处直接带到了放在桌沿处的瓷碗,使得碗侧翻,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裂向,变得四分五裂,里面还冒着热气的粥也顺势大部分都倾倒在了她的身上。
姜颂下意识地出声低叫了一下,后退了几步,看到摔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碗,顾不上刚才淋在衣服上的汤,就要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碎片,但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一声刺耳的凳子推拉声,陆北屿直接把她伸出去的手牢牢攥住。
姜颂半蹲在地上,惊愕抬头,就看到陆北屿低压着眉眼,冷淡瞅向她,目光掠过她衣服上淋湿的那一片,迅速抽出几张纸塞进她手心,然后拉开了她的手腕:“别碰,小心把手划伤。”
姜颂皱起眉头,有些歉疚:“我会小心的,毕竟是我……”
陆北屿就压根没让她靠近,自己蹲下来,把那些碎片一片又一片地捡进了垃圾桶,等收拾好后,他一转头,看见姜颂站在他身后,脸上满是郁闷和愧疚,捏着手指头耷拉个脑袋,跟个做错事等待教育的小孩儿一样。
陆北屿瞥见她那副样子,没忍住笑了下:“怎么这副表情,我又没欺负你。”
姜颂扁了扁嘴,实在郁闷:“我来你家,就没一件事干成的。”
想给他做饭,最后还得他拖着带病的身体给她做了一顿又一顿,结果还打翻了他家的碗,弄的一片狼藉。
刚才看他一个人在地上收拾那些残羹,姜颂总在想,他会不会认为,她还是那个之前总需要他照顾的小姑娘?
一点长进都没有。
陆北屿看她越来越失落的神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主动拉起她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额头,好让她清清楚楚感受到自己已经降了温的额头“谁说一件事没干成的?没人说你不好。”
他顿了顿,对着她的眼,认认真真说了一句:“而且姜颂,你把我照顾得很好。”
在说话时,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放在自己微热的额头上,一双纯黑的眼全神
贯注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吐字清晰而又缓慢,字字锤音。
姜颂对上他那双清冽的眼,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不复之前的滚烫。
他已经退烧了。
她垂了垂眼,轻声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陆北屿。”
陆北屿低嗯一声,松开她的手,微微躬下腰,正对向她,手掌下移,老老实实拖住了她的脸颊,指腹有意无意摩挲着她耳朵前的软肉,目光掠过她身上有些惨不忍睹的衣服,知道她爱干净,无奈地弯了下唇角:“衣服都成那样了,去卫生间洗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