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岑岭【完结】
时间:2024-11-10 23:05:47

  李渝江没说话。
  姜珊看着手机屏幕,两条眉毛蹙成川字,表情严肃得,像在审理什么国家政/务。
  许嘉压完腿,试图平复着呼吸。
  训练室的气氛实在尴尬,像是有阴云压在墙头,沉闷得令人无法喘息。
  许嘉用毛巾拭去颈边的汗,弯腰提起挎包,就准备先一步离开。
  她要赶紧见留学助理,将许耀的情况全部告知对方。
  “为什么不可以!”
  忽地,听见压抑着愤怒的低喊。
  许嘉站住,侧目望向声音的来处。
  姜珊以左臂环住头,右手用力地捏住电话,像在威胁对方,语气却更似祈求:“我们约好的,你为什么要反悔?”压低了声音,“拜托,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大概遇见了很艰难的事,眉宇间的每个表情都带着急切。
  许嘉见状,稍稍地放下怀疑。
  姜珊全然是自身难保了,应该也没有时间再去害她。那么到底是谁,将她的消息告知张秀琴的呢。
  “不走吗。”
  恰时,男声落于耳畔。
  许嘉怔了怔,抬眸就撞上李渝江的视线:“?”
  李渝江不好意思地挠头笑,抬手朝门外指:“我见你在这儿站了好一会,是在想事情吗。”
  “没有。”
  许嘉生硬地说,“我打算回去了。”
  话落时要走,就听见哒哒的脚步声。
  李渝江小跑着追上来,双手握住包带,身体朝前倾:“嘉嘉姐,邵先生和你说些什么没有?”
  许嘉沉默。
  李渝江抿了抿唇,又低声试探:“比如电话呀,或者短信,他总得该将事情告诉你吧。”
  许嘉蹭地驻足,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渝江一怔,张了张口:“啊,那个,我的意思是......”见许嘉蹙眉,又默默收住话,“也对......他肯定不会告诉你的。”
  李渝江耷拉着脑袋,一副悲伤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似乎十分委屈。
  许嘉只感到愤怒,认为他挑拨离间的手段既蹩脚且幼稚。
  那日,丢失的手机在口袋里找到。
  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的消息,甚至连‘李渝江’的名字也没能出现。
  隐瞒?
  邵宴清不会对她有隐瞒。
  许嘉想,她与邵宴清早已是可以互相信任的关系了。她绝不会因为某些可笑的话,就立即对其心怀猜忌。
  “收起你的这些把戏。”
  许嘉看向李渝江,“我没有心思陪你玩。”
  李渝江:“......嘉嘉姐。”
  许嘉转身:“我会考虑在舞剧里给你另加角色,还请你不要来烦我。”
  “喂,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渝江大抵在愤怒,双手摊开,不可置信地喊,“许嘉,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
  许嘉也生气了:“少讲些没用的话,我还轮不到你来定义!”胸口急促起伏,昂首,挺胸,以高位者的姿态说,“那你还想要什么,说啊,我给你倾诉的机会。”
  “我只是......”
  李渝江嗫嚅着,“只是......”
  李渝江的犹豫成为了许嘉的底气,她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无需考虑太多,有野心并不丢人。”
  话落,听见笑声。
  许嘉微怔。
  李渝江扯动着唇角,眼帘却向下垂。他的确在笑,表情却比哭更难看:“我只是想祝你新年快乐。”仰起脸,委屈大过于失落,“我想祝你新年快乐,许嘉。”?
第55章 天鹅
  ◎‘请不要收回我唯一的美好。’◎
  回到家,做在餐桌前。
  许嘉望向放于青白瓷碟的蒸鱼,眼前却浮现出李渝江沮丧的脸,捏住银叉的手轻颤,再也无法切割白肉。
  邵宴清喝一口红酒,慢悠悠地问:“许嘉,你觉得跨年的安排如何。”
  许嘉愣住:“......跨年的安排?”
  “到本家观赏烟火晚会,大年初一的早晨,去拜见老先生。””
  邵宴清轻叹,“我刚刚才说完,你有认真听吗。”
  许嘉放下银叉:“抱歉,我有些走神。”以小勺舀汤喝,润了润嗓子,才点头,“可以的,我会准备好拜见的礼物。”
  邵宴清望向那盘一口未动的鱼,垂眼问:“你最近一直魂不守舍,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
  否认的字节弹出唇齿,许嘉扬起笑脸,生怕被他看出端倪,“我在想舞蹈剧呢,过完年后就要准备排演了。”停顿,又轻声问,“宴清,届时你会来看的吧。”
  邵宴清沉吟:“年初我比较忙,大概没有时间。”
  舌尖尝到酸涩,无名的苦从喉间蔓至胸口。
  许嘉想再说些体贴的话,嘴唇轻颤着,却只能轻轻地点头:“嗯,工作要紧。”
  邵宴清没有回答,凤眸微眯成缝,似乎在仔细观察着她。
  铃声是在此刻响起的,尖锐的响顿时冲破死寂。
  “抱歉。”
  许嘉起身,几乎想要逃离这里,“我去接个电话。”
  邵宴清点头:“去吧。”
  是留学机构来汇报进度,对方十分抱歉地告知,说许耀的资质并没有通过审核。
  许嘉站在窗边,看向镜子中自己愁苦的脸,委婉地询问是否有另外的办法。
  “以您家孩子现在的英语成绩,是无法参与入学考试的。这边建议您不要着急,可以先为孩子报名提升班,进行一对一的有效辅导呢。”
  对面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无论许嘉怎么打听,总是翻来覆去地说着相同的话。
  沟通是毫无意义的,即使许嘉愿意花钱报名,张秀琴也不会舍得将许耀独自送来平宁读书。
  对方又说些什么。
  许嘉已经没有心思听了,匆匆聊过两句,就随手挂断电话。
  屋里很安静,手机屏幕由亮转暗。
  许嘉疲惫地舒一口气,转眸看向餐厅:饭菜还剩着,邵宴清的位置却已经空了。
  洗完澡,是彻夜的水乳交融。
  许嘉在邵宴清的怀中喘息,沾染汗意的手勾住他的脖颈,急切得,笨拙得,想要尝到他唇边的暖。
  邵宴清回吻她,笑着,哄着,说些令人害羞的话,浸满情欲的眼睛却依旧清明。
  事后,被褥间的水痕像冬日里开出的花。
  许嘉摊倒在床边,已是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了。她把玩着邵宴清的手,从拇指按到小指,像在确认他的存在:“宴清......是轻声说,嗓音带着哑,“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嗯。”
  邵宴清笑,身体再次与她相融,“许嘉,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潮水又一次袭来,淹没她的口鼻,吞掉她残存的理智。
  许嘉再也无法言语,化作飘荡于海中的船,只能随着波涛的起伏而起伏。
  最终困倦了,在阳光划开黑夜时,依偎着邵宴清的胸膛坠入梦里。
  除夕,是在邵家度过的。
  由黄妈来操持邵氏的家宴,她从天刚亮就待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晚间的年夜饭。
  邵平南没有回本家,只给邵宴清寄了封家书,信上只有简单一句话:‘替我向许嘉问好’。
  “你和邵平南还有联系?”
  邵宴清皱眉,更用力地捏住信纸,“他有去找过你吗。”
  许嘉牵强地笑:“没有,《天鹅湖》的演出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
  邵宴清将信扔进垃圾桶:“以后也不许见。”
  雅白的纸张被揉成团,只能从翻起的部分中瞧出些字。
  ‘许嘉’。
  刚劲有力的笔迹写出她的名字,像是提醒又好似在警告。
  会是邵平南吗?
  邵平南调查出她的家庭背景,才借张秀琴的手给她制造麻烦吗?
  许嘉缓而蹙眉,留于信纸的视线许久未曾收回。
  “许嘉。”
  邵宴清喊,“怎么还不走?”
  许嘉匆忙答应一声‘这就来’,再没有去看被脏污掩藏的纸片。
  除夕夜,邵氏的别墅依旧十分安静。
  唯有当烟火蹿起时,才造就了今日的第一声响。
  许嘉从前只在视频里看过烟火。
  她知道迪士尼,也听过环球影城,却似一次也没有去过。平日里都在练舞,每隔两个月就要给张秀琴汇‘封口费’。她想要站在最高处,就打定主意得提高能力,而不敢休息,像关在箱庭中的玩偶,一刻未休地轮转着。
  红的,蓝的,紫的,黄的......
  各色的光柱蹿入夜空,交汇着,编织着,构成不同的图案。
  好美,像是在绚烂的梦中行走。
  许嘉怔怔地看着,双颊被烟火染成绚烂的色彩,嘴唇微张,是满脸的惊讶与欢喜。
  邵宴清站在许嘉旁边,右臂撑住脑袋,左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原来你喜欢烟花呀。”
  许嘉仍望着天,轻声说:“对啊,我觉得很好看。”
  邵宴清牵起她的手,专注地看向她的侧颜,长毛低垂,似喃语又像回答:“嗯,确实好看。”
  一阵风,将高处的枯枝吹得来回晃。
  许嘉却已经无从理会,如梦似幻的烟花让她挪不开视线。
  忽地,身体被温暖包裹。
  许嘉微怔,下意识地抬头看,玻璃珠般的眸子中印出邵宴清的侧颜。
  “啊啊。”
  邵宴清哆嗦着,将她搂得更紧,“真的好冷。”
  邵宴清的呼吸是炙热的,每每扫过脖颈,连带着心都会暖起来。
  许嘉依偎在他怀里,快乐地,幸福地笑着:“这样的话,我们就都不会冷了。”
  邵宴清也笑了,俯身,将下巴垫在她的颈窝:“那我们就再呆得久一些吧。”
  ‘砰’的一声巨响,黄绿交织的花于夜空中绽放。
  十二点的钟声接替而至,为这所阴冷的别墅增添不少生机。
  许嘉仰起脸,捉住邵宴清的唇:“宴清,新年快乐。”
  邵宴清回吻她,动作轻而更显温柔:“新年快乐。”
  晚宴,烟花,拥抱,亲吻......
  许嘉想,她大概是得到了苍天的祝福,才会在同一日收获这么多幸福。
  她不想要让时间流逝,甚至在意识快要散去时,仍死死地握住邵宴清的手。
  慢一些。
  再慢一些吧。
  许嘉于心底祈求着:‘请不要收回我唯一的美好。’
  隔日,初晨的阳光融化迷雾。
  许嘉晕乎乎地睁开眼,正撞见邵宴清近在咫尺的睡颜,微微怔住,手指像被蛊惑般抬起,指尖轻颤着,慢慢地靠近他。
  浓眉,高鼻梁,嘴唇很薄,下颚有泛青的胡茬。
  邵宴清无疑拥有一副极为英俊的长相,即使身处拥挤的人群中,也是能被一眼发现的存在。
  他家室优良,从小受到高等的教育,而不用请人帮忙就能够出国留学。
  在许嘉的眼里,邵宴清就是天边的星辰,是泥岩中最闪耀的钻石。
  而她,只是慢慢红尘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因为渺小,所以要向上爬;因为没有被爱过,所以渴望温存。
  她要得到认可,要获得纯粹的爱,她要成为邵宴清眼中,永远无法被替代的人。
  许嘉看向邵宴清的脸,认真地看着他。
  不禁又想起录像带中的场景,缓慢地垂下眼帘。
  ‘我也可以让你露出那样的笑容吗?’
  许嘉想,握住被角的手逐渐用力,‘我能够战胜林素妮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吗。’
  邵宴清似乎被晨光所扰,皱了皱眉,并未予以回答。
  恰时,手机响了。
  许嘉一惊,赶忙掐灭铃声,蹑手蹑脚地下床,放轻动作离开卧房。
  走出去,阳台外的风吹散残存的困意。
  许嘉点开微信,只瞧见那个名字,昨日的欢喜就散个干净。
  张秀琴:“事情什么时候办完。”
  “美/国不安全,我和你爸看上了英国的牛津大学。你想想办法,将小耀送去读书。”
  大抵是看她一直没回,张秀琴在半小时后又发来图片。
  张秀琴:“在夫家过得好吗,按照习俗,我和你爸也应该过来拜访!”
  图片里的正是邵氏别墅的外景,梧桐树枝上的雪还没化,铁栅门旁仍贴有红色的窗花。
  “你在监视我?”
  “到底是谁给你的照片?”
  许嘉疯了似地打出一段文字,指尖不停地起落着,又挨个将其删除。
  她还不知道站在张秀琴背后人是谁,不能盲目地激怒对方。她要守护邵宴清,就必须忍下这委屈。
  “我在找。”
  许嘉的手在抖,“机构没有回复,要多等两天。”
  张秀琴秒回:“努努力,对弟弟的事上点心。”
  好累,好想尖叫,好想将一切都甩掉!
  许嘉划掉与张秀琴的聊天框,腿有些软,只能扶着墙往回走。
  仅仅分别十分钟,她就有些想念邵宴清了,她想要靠在对方的怀里稍微休息一会,一会会就好。
  手搭在门把,已然能听见屋内的谈话声。
  邵宴清依靠着床头,正在与某人通话。
  许嘉舒心地笑,想要大步走向他,转动门把时,眸子却骤然一怔。?
第56章 天鹅
  ◎“老板,你喜欢许嘉吗。”◎
  不知两人谈到什么,邵宴清扶额笑了,凤眸稍许眯起,唇边隐约可见两只梨涡。
  他的表情轻松而愉悦,眉宇间有藏不住的快乐,就像是......
  像是之前在录像带中见过的表情。
  双腿被冻住,再也无法向前走。
  许嘉呆站于原地,任由途径此处的寒风拂过肩膀。
  屋里是安静的,能清楚地听见对面的声音。
  刘科:“老天,你们和谈对象有什么区别?”
  邵宴清笑:“当然有,我们是夫妻。”
  刘科:“可你当初还在说要公事公办。”
  邵宴清:“我现在也没有越界。”
  刘科沉默,片刻才问:“老板,你喜欢许嘉吗。”
  邵宴清怔了怔:“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非得是喜欢,才能将她留在身边吗。”
  刘科:“......当然啊。你和许小姐的合约只有一年,等到今年十一月,你们就再没有关系了。”
  邵宴清皱眉:“但凡她还有想要的东西,我们的交易就能继续。我了解许嘉,她是天生的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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