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岑岭【完结】
时间:2024-11-10 23:05:47

  晚间,许嘉乘坐刘科的车回到作为暂居地的别墅。
  二层楼的建筑外面,堆有大包小包的麻袋,皆是鼓囊囊得,似乎装着水泥或者其他的东西。
  许嘉瞥去一眼:“屋子在装修吗。”
  刘科讪笑着挠头:“二楼的结构需要调整,顶多两周就能装完了。”
  许嘉垂眸,淡漠地向前走:“我睡眠浅,晚间不要施工。”
  刘科:“这,这是当然。我们绝不会打搅你休息。”
  刘科的语速非常快,莫名像在遮掩着什么。
  许嘉却已经无从思考了,简单的洗漱完就坐在床边,低头翻看着日历,圆润的指尖挨个点过3,4,5......最终于20号停留。
  应该怎么打开话题呢,比起一开始就率先质问,还是需要先寒暄两句吧。
  许嘉长探口气,正想将手机关闭,屏幕的最 上方却弹出消息。
  ‘重磅!姜潮盛今日因受贿被捕,详情请见新看点’。
  至从与丁博相识,许嘉就常用新看点来关注新闻,平时只看些与舞蹈相关的内容,不曾想会被推送到姜潮盛的消息。
  报道的照片经过锐化,姜潮盛的白发格外扎眼。他被一群人簇拥着,锁眉,嘴唇张开,似乎在与记者争辩。
  可惜图片无法传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表达些什么。文字间的意思却在嘲讽他不知好歹,底下的评论也多为怒骂与鄙夷。
  很显然,姜潮盛在与邵宴清的对抗中失败了。
  他甚至连还击的余地都没有,就在政府的清/算下,彻底地走向了灭亡。
  那么姜珊呢。
  姜潮盛倒台后,这个嚣张跋扈的女孩大概也猖狂不了几日吧。她会被赶出平宁剧院,会变成以往自己最瞧不起的虫子。
  ......
  隔日,剧院离果真都在谈论姜潮盛的事。
  姜珊像是被置于聚光定下的可怜孩童,在众人的调侃声中拘束地行走着。
  她起初试过骂人反抗,可见始终没什么作用,慢慢地也就不再说了。她照旧来剧院打卡,却从不练舞,只坐在角落里看着许嘉排演。
  许嘉不理她。
  姜珊也没打算挪开目光。
  两人在大家好奇的视线中沉默着,逐渐形成奇怪的平衡。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嘉无从得知邵宴清的消息,却在霍思思口里听见不该出现的名字。
  “诶,你认识林素妮吗。”
  霍思思咬着吸管说,“我之前不是给你讲过,剧组来了位邵氏的演员嘛。我原本想去拜山头,可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来找我打招呼。”
  许嘉一愣:“你说林素妮?”
  霍思思:“对啊,她说你们很久没联系了,想着问问你的情况。”
  握着银叉的手顿住,菜叶在酱汁的浸泡下团成一坨。
  食物逐渐变凉,冷掉的油脂味更令人作呕。
  许嘉再没有胃口,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霍思思:“听林素妮的口气,你们的关系应当很不错吧。”皱眉,有些吃味地轻啧,“许嘉,你啥时候瞒着我交新闺蜜了?”
  许嘉张了张口,轻声问:“她,还说了什么。”
  霍思思望天思考着:“她邀请我一起逛街,神秘兮兮地要告诉我什么秘密。”喝了口咖啡,一摆手,“哎呀,都怪我当时忙,否则早就跟她去了。邵氏集团的演员诶,谁不想报着大腿?”
  话落,陷入漫长的安静。
  霍思思抬眼看,忽地怔住:“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
  许嘉扯出笑,脸色依旧苍白,“我只是有些累。”没等她回答,又匆忙问,“你有没有林素妮的联系方式。”
  霍思思一怔,喃喃道:“......我说林素妮干嘛要给我留手机号,难不成是猜到你会问我要吗?”轻啧着摇头,语气酸酸得,“喂,你们的关系啥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许嘉拿出手机:“先把号码给我。”
  “知道知道。”
  霍思思将号码挨个报给她,临了又接话,“差点忘记问,你朋友的恋爱问题解决没有。”
  许嘉心一颤,险些将刚打出的字删掉:“......嗯,解决了。”
  霍思思笑,下巴垫着十指交叠的网,神秘兮兮地说:“那她现在肯定很幸福吧。”
  许嘉掩于桌下的手攥拳,短甲掐着掌心,话音似游丝般飘出唇齿:“没错......她很幸福。”
  立春后,天黑得越来越迟。
  许嘉回到别墅时,云层间依稀能看见浅薄的阳光。
  她盯着那串十一位数的号码,直到眸子酸涩才移开视线,低下头,再度陷于深深的不安中。
  真奇怪。
  林素妮是怎么知道她与霍思思的关系的?是从邵宴清那里得知的吗,是邵宴清让林素妮来警告她的吗?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
  许嘉用力地咬唇,舌尖尝到鲜许血气,依旧不肯松口。
  身体是疲惫得,脑中的思绪却一刻也没有停歇。
  背后仿佛有巨影在追赶她,她试图躲避,可怎么都逃不了,脚步越来越慢,胸口沉闷得快要无法呼吸。
  去问一问。
  去问个清楚吧。
  许嘉这般想,拇指已经按下通话间。
  尚未等回过神来,那头已经传来林素妮的声音:“嗨,许嘉,最近过得怎么样。”
  许嘉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要找霍思思。”
  林素妮笑:“别紧张嘛,我只是想和她交个朋友。都说闺蜜间不能有秘密,所以我才想跟她分享个小故事。”
  许嘉咬牙道:“......林素妮!”
  林素妮似乎没感受到她的愤怒,仍在嘟囔着抱怨:“不过许嘉,你真的好忙啊,这么久都不来陪我玩,我都要无聊死了,只能自己找点乐子。”
  林素妮像个性格乖张的孩童,偏以撒娇的口吻在说挑衅般的话。
  她日夜忧虑的事,却成为对方口中的乐子。
  许嘉感到愤怒,沉声道:“这周六出来见一面。”
  “哇,太好啦。”
  林素妮惊喜地尖叫,“几点呢。许嘉,我会给你带小礼物的!”
  林素妮絮叨地念,言语间尽是喜悦之情。
  许嘉根本猜不透她的想法,一时间只觉得愈发烦闷:“下午两点,在平宁剧院外的咖啡店。”
  林素妮笑:“好,不见不散哦。”
  分明是主动发出的邀请,许嘉却莫名有种受骗的感觉。
  又是彻夜难眠,她用红笔涂掉日历上的17号,将散于肩头的长发束成马尾,修眉,擦眼影,抹鲜艳的唇膏。
  时间在推进,长针与短针交错而行。
  许嘉站于柜子前,看向其间整齐排放着的黑裙,缓而垂眼,从中取出最性感的一条,摆在旁边的衣架上。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总不想认输,非要看见林素妮崩溃的表情才好。
  去剧院的路上,常有人朝她瞥以好奇的视线。
  许嘉身穿露背的V字领鱼尾裙,肩膀搭的西装外套随风轻微摇晃。她阔步向前走,从未理会周遭艳羡的目光。
  13:20。
  服务生前来询问是否点餐。
  13:45。
  两杯鲜榨橙汁被摆上桌。
  14:01。
  门边的铃铛一阵摇晃,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响。
  许嘉听着高跟鞋落地的哒哒声越来越近,本能地挺直腰,握住玻璃杯的手稍许用力。
  “哇,你来得好早。”
  林素妮跳也似地坐下来,随手将香奈儿的牛皮包放于身边,“家父太严苛,我好说歹说他才肯我出来。不过幸亏不堵车,没有耽误太久。”
  林素妮说着,捧起面前的橙汁:“谢谢你的饮料,我现在正需要呢。”
  她心怀感激地说着,小臂抬起时,似不经意地露出右腕的饰品。
  那是一根墨绿的,镶有金线的,细长的手链。
  是许嘉熬了三夜的通宵,吃饭时间也在编织的,蕴含着她全部心意的礼物。
  许嘉张了张口,声音依旧不成调了:“......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林素妮微怔,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腕,笑:“啊,你说这个。这不是你给我的回礼嘛。”
  “当然不是!”
  许嘉怒,从齿缝中挤出字,“把它还给我,这根不不属于你!”
  压抑着愤懑的声音引来周遭人的注意。
  许嘉挺直腰,尽力维持着镇定:“林素妮,把它给我。”
  “不要。”
  林素妮往椅背一靠,双臂环抱于胸前,“你也拿着我的东西啊。”
  许嘉愣住:“我怎么会—”
  林素妮蹙眉,抬手抚向自己的锁骨:“戒指呀戒指,你这么快就忘了?”
  许嘉的嘴唇轻颤着,却难以发出声音。
  林素妮缓而垂眼,视线长久地落于她颈边的项链:“从见到你第一面起我就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将戒指戴在手上。现在想想......”抬眸,望向她的眼睛,笑,“难道是因为根本不合适吗。”?
第60章 天鹅
  ◎“......证明给我看。”◎
  无法反驳,无法开口,似乎连声音都被剥夺。
  许嘉看向林素妮的笑脸,握住杯子的手止不住地颤,却怎么也说不出应对的话。
  林素妮喝一口咖啡,无所谓地说:“看你的反应,我大概是说对了?”
  许嘉:“......证明给我看。”
  林素妮:“诶?”
  许嘉摘下串珍珠的银链,推到林素妮的面前:“戒指,你说它是你的,那就证明给我看。”脸色苍白,语气依旧生硬,“怎么样,难道不敢吗。”
  许嘉的声音低哑,全然像是在克制哽咽。
  林素妮轻啧:“你可真够倔的。”倾身接过那镶了钻的物件,平静地戴入无名指,“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嘛。”
  银环被向下推,度过第二节指节,稳稳得落于她的手指根部。
  很匹配,甚至连钻闪的亮都格外适合她的气质。
  没有办法在辩驳,这无疑就是属于林素妮的物件。
  许嘉却不肯挪开视线,像是非要找出差错似地,依旧专注地用力地盯着。
  林素妮懒懒地叹气,将戒指摘下来,又随手扔在桌面上。
  啪嗒。
  银环与木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像是什么重要之物破碎的声音。
  林素妮摊手:“行啦,确认也确认了,你这回得相信我的话吧。”
  许嘉:“......”
  林素妮:“我不需要这戒指,你喜欢就拿着。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许嘉:“我为什么要帮你。”
  林素妮愣住:“诶,你不想要回手链吗。”
  许嘉看向那根墨绿的配饰,一时间只感觉可笑与荒唐。
  自己费尽心血设计与编织的礼物,此刻却从未林素妮要挟她的把柄。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许嘉看向林素妮,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你会跳芭蕾舞吗。”
  “我?”
  林素妮瞪大眼,转瞬就笑了,“我以前确实跳过,但腿受伤后就只能放弃了。”
  许嘉:“......你跳过舞。”
  林素妮:“嗯,宴铭之前总夸我,说我是最漂亮的白天鹅。”
  原来林素妮也跳过《天鹅湖》......
  啊,或许这就能说通了。
  姜珊非要抢奥杰塔的角色,是想要取代林素妮在邵宴清心里的地位。
  所以从始至终,她和姜珊都只是林素妮的替代品。
  替代品吗......
  坏了就会被随时换掉,故而她们的存在根本就不重要。
  胸口一疼,眼前似有白光闪过。
  许嘉连忙抓住桌角,手肘无意间撞到水杯,尚未等回过神,粘腻的橙色液体已经顺桌沿滑落,慢慢得,慢慢得浸湿裙摆。
  服务生惊住,跑着上前帮忙。
  林素妮也起身,一个劲地给许嘉塞纸巾。
  许嘉推开她的手:“不,不用。”踉跄着站起,对服务生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对方忙回答没关系,又表示可以带她去后厨清晰。
  许嘉同样拒绝,快速拎起背包,就要转身离去。
  “喂。”
  林素妮喊她,拉扯着腕边的配饰问,“你真不要手链了?”
  墨绿的编织绳在灯光中泛着亮,每一个光泽都像在提醒她的愚蠢。
  许嘉垂眼:“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垂于身旁的手攥拳,片刻才侧目道,“如果你想要,就拿走吧。”
  林素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意外:“那戒指呢,也打算丢这里?”
  许嘉停住脚步。
  林素妮笑:“许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夜已经深了,风吹散云雾,月光比先前愈加黯淡。
  那枚戒指就摆于桌面,依旧毫无顾忌地散发着碎光,闪耀得像是落于屋中的星辰。
  许嘉安静地看着它,又想起林素妮戏谑的笑声,皱眉,想要将其扔进抽屉。
  可手臂却始终无法抬起,直至明月与初晨相交替,那物件仍被放于原处。
  虽是一夜未睡,但没有丝毫的困意。
  许嘉按揉着早已麻木的肩膀,拿出笔,在18号上画一个叉,起身,将叠好的脏衣裙放于袋中。
  出门的时候,天依旧黯淡。
  大抵有人来清理过,别墅门前的麻布袋已经被收走了。
  刘科还没有到,许嘉独自前往平宁剧院。
  等到达目的地后,两旁的路灯仍亮着。她站在公告栏前,借助昏黄的灯光看去,原先贴有海报与新闻的板面已经变成光秃一片,唯有暗黑的胶痕依旧瞩目。
  18号下午,姜珊提出离职。
  听说她不是自愿走的,在王海的办公室里磨了一下午,照旧没有改变被劝退的结果。
  姜珊离开时,许嘉正在帮后辈矫正舞姿,隐约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刚抬头,就看见站在旁边的她。
  许嘉:“你干什么。”
  姜珊的发丝枯乱如稻草,甲床边沿有零点的血渍,双眸通红,眼神是呆愣愣得:“我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许嘉皱眉,只当她是在说疯话。
  姜珊却不肯走,仍像根木头似地杵在原处。
  渐渐得,周围的交谈声停歇。
  新入团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旁边,满脸是好奇,却一句话也不敢问,只瞪着双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
  周围的气氛愈加诡异,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训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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