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予对这件事见怪不怪,但项云却十分激动。
两人来到指定的藏室整理物品,一路上身旁小姑娘的嘴巴都没停过。
“该不会名额要出来了吧?”项云猜测道:“到公布名额怎么只叫彤姐一个人去?为什么不叫姐你去,感觉林哥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
学习的时间在初夏,虽说北京春天很短,但以她对林诏的了解这种能吊人胃口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公布那么快。
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合适人选。
“现在还早。”她带上专业手套走进去,淡声说:“想来是有其他的事情。”
“也有可能。”项云附和着,但没撑过几秒,又开始猜测:“但我真的很好奇名额到底是谁,万一是彤姐我该怎么办……从上次偷窃一事彤姐总是看不惯我,那她回来之后升职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偷窃……
听到这句话,沈清予抬起的手不禁顿了一秒。
这件事对她来说,无异于导火线。
长睫微敛,她没什么情绪,紧抿着唇做着上手的工作。
身旁项云似乎对于张雅彤升职这件事感到特别焦虑,一直不停地来回踱步,说到最后好似快哭出来了似的。
不间断的话语弄得她心里也跟着烦躁。
沈清予将手里的物品放到锦盒中,取下手套缓缓道:“彤姐不是暇眦必报的人,只外冷内热,你要实在担忧以后离她远点就是。”
话落,一旁项云还想说些什么,她提前预料伸手打断,抿唇说:“好了,等下班再说,先工作。”
察觉到清予姐情绪不对,项云立马收起了抱怨心里,老老实实工作去了。
沈清予倒没什么不高兴的,她只是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件事。若被有心人听见,好像她见不得张雅彤比她好似的。
她讨厌被人误解的感觉,尽管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下午的品缘阁气氛格外沉重,张雅彤出来后始终一副不太高兴的姿态,闷声进了另一件藏室忙碌。
而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下班,沈清予避开其他同事,去了西侧废弃休息室,等身上气味散去时才回原来的休息室换衣服。
彼时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望着镜子里面人身上暧昧的痕迹,她慢慢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换了上去。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张雅彤似乎也没想到她还没走,视线落在镜子前女人身上的衣服,她意味深长地望了眼,故作轻声地随口问:“清予,还没走吗?”
沈清予整理着领口,透过镜子礼貌微笑朝身后人打着招呼,轻声道:“要走了。”
张雅彤看了眼窗外的场景,解着衣服扣子,问:“小程呢?往年假后第一天他不都雷打不动来接你吗?”
沈清予面上没什么波动,语气淡然:“分手了,几个月前就分开了。”
说话,她拿起一旁的挎包,“彤姐,明天见。”
张雅彤回笑:“明天见。”
瞧着眼前人离去的身影,她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其背影。
内心不确定的猜测,在此刻
更坚定了一分。
沈清予不知道张雅彤的想法,从品缘阁出来后,望着天边阴沉的乌云,她随手拦了辆车。
起先段聿憬随手给了她一辆车让她开,但她车技不好,便拒绝了。而后他又说给她配个司机,这样方便点。第二次,沈清予没再敢忤逆他的话语,只是沉声没说话。
瞧着女孩这副委屈的姿态,一旁看着的段聿憬不由地笑了,之后也没再提这件事。
回去的路上,她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边不断倒退的景色,放空的大脑没再去想关于张雅彤的事情。
周遭很静,耳边只有司机放的单口相声,似乎怕吵到她还特意将声音调低了些。
忽然,抵在指尖的手机响起了一段铃声。
沈清予拿起看了眼,可在看到屏幕上旋转的三个字时本能僵住了。
抵在一旁的指腹不知何时误触了接听键,这时,耳边响起极为熟悉的声音。
程旭哲:“清予,是我。”
第28章
眸色微怔, 沈清予没想到有一天还会接到程旭哲的电话。
抵在手机背后的指尖忍不住微颤,她紧咬着唇里内肉,回想起那几日的场景, 情绪止不住在胃里翻滚。
她强装着镇定,淡声问:“有什么事吗?”
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司机又再次将声音调低了点。
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沈清予紧抿着唇, 眼睫低垂。
程旭哲原本有许多话都想说,但在听到曾经温柔的女朋友态度这么冷淡, 一时间他像是被噎住了那般。
“也没什么……”他支支吾吾说着:“清予, 你最近忙吗?”
“今天刚开始上班。”她声音很低, 纠结的扯了下唇:“没什么事就先这样吧,我还在车上。”
说着,她将手机拿远准备挂断。
紧接着,听筒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不同以往的是比以往的都要焦急。
程旭哲紧紧抓住桌角, 连忙说:“先别挂清予,我有事找你。”
沈清予拧眉, 再次将手机抵在耳边, 静了几秒,道:“你说。”
“见一面吧。”像似怕对面人拒绝,程旭哲忙说:“当面说行吗?不会耽误你很久。”
沈清予没懂程旭哲的动机,但也不想把两人关系弄的太僵。
毕竟在一起的那几年, 只有他始终如一的对她好。
心中思虑着该怎么办, 可脑海中闪过无数次的想法都被她一一否认。
她没答话, 电话里面的人也就静静的等着,没再催促。
过了几秒, 她无声点头,长睫微敛,抿唇说:“什么时候?”
“现在可以吗?”程旭哲低声问:“你有时间吗?”
程旭哲像似等不及,没有给她说话的时间,接着说:“如果可以的话,能来君肴吗?我在这里等你。”
两人并没有在电话里说太多,沈清予自认为是了解程旭哲的,看似不是个坚定的人,但对心里认定的事或物总是不会改变。
所以,他既不想再电话里面过多说,她只问了两句没再多问。
电话挂断后,她俯身轻拍了下前面座椅,歉意道:“抱歉师傅,改去君肴。”
君肴是一家私厨,所在地理位置甚佳,收费虽比以往的高上许多,但好在环境和食物都是极为不错,私密性也比其他的较强,几乎常在北京生活的人几乎都知道这家店,尤其是需要谈生意的人。
司机答应的爽快,趁着前方路口改了路径顺势拐向另一边。
傍晚时分,阴沉的天色却总让人有种快要世界末日的错觉。怕忽然下雨,路边行人也纷纷加快了脚步。
沈清予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将近半小时,她抬脚上了台阶,同侍应生说话的时,视线下意识朝里面环视,一眼便瞧见窗边熟悉的身影。
“不好意思,我看见我朋友了。”她侧身朝侍应生说着,抬脚朝视线落在的方向走去。
时间不算早,彼时君肴吃饭来往的人比以往都要多,大多都是一些白领和金领趁着下班时间和同事继续聊着工作上的事情。
远处的程旭哲表情凝重,视线紧紧落在窗外,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翻着手机。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沈清予走到桌前。
眼前阴影忽然被遮住,程旭哲抬眼看清来人后,保持着先前和煦的姿态,起身拉开身旁的凳子,示意:“你来了,先坐。”
瞧着对面熟悉的男人穿着不菲西服、意气风发的模样,像是看到了高中初遇时穿着球服的他。
可一切,都变了。
沈清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而后独自在对面坐下,淡声问:“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程旭哲也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举动,局促的攥了下手心,而后也跟着坐下。
瞧着对面熟悉的人影,他俯身将菜单递了过去,语气仍旧放的很轻:“我点了你之前爱吃的,你看看还想吃什么。”
视线落在菜单上男人泛白的指腹,沈清予小幅度摇头没去接,小声拒绝,而后重复着先前的问题:“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程旭哲低头似苦笑了下,像是对这段感情还存在着惋惜。
他说:“清予,我们不能做朋友吗?在一起这么久,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亲人也不行吗?”
对于这番言论,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程旭哲口中说出来的。
毕竟之前两人在一起看电影时,其中有一片段正好再讲这些,当时程旭哲对这种行为特别抗拒,认为情侣分手后就该自觉消失不再出现打扰对方。
当时她没经历过这些,但也下意识认为情侣分开之后再去打扰不合适。
沈清予眉心紧皱,平淡的语气掺杂着不解的语气:“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她看了眼时间,指尖攥紧包带,作势要起身。
程旭哲察觉到,忙说:“我们分开太过匆忙了,从没当面说过,就连拿东西你都没亲自出过面。”他说着,像似快要忍不住哭出来那般:“这段时间我真的不适应没有你的生活,我每天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克制不去想你,清予,我是真的”
四周不算静,背景音乐烘托着整个餐厅的氛围。
动作停顿,沈清予看向对面熟悉的男人,眼中不解再次扩散,“但现在来说这些不觉得太晚吗?我们已经分开将近半年了。而且当时,我也有自己生活,顾不上这些。”
听着最后一句,程旭哲面上的神情完全僵住。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和煦。
他无奈扯着唇角,低声问:“你身体怎么样了?我那次去看你他们拦着不让我进去,听护士说你伤到手了,严重吗?”
“好多了。”沈清予垂下眼睛望了眼手心逐渐淡化的疤痕,抿唇说:“一直在用药,手上的疤也快消失了。”
“那就好那就好……”程旭哲一直重复了好几遍,视线再次落在女生精致的容貌上,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心里话不断的打着腹稿,但在张唇那刻还是改了话锋。
他侧身拿过放在一旁座椅上的袋子,往前递了递,说:“我不是来故意打扰你的,只是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你落在书房的蝴蝶发夹,我记得你挺喜欢这个的,就想着给你送来。”
视线轻扫,沈清予拿过袋子随手放在一旁,轻声道谢,“谢谢你。但旭哲,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你身边有新的人、新的生活。我也知道你那天说的是气话,可在我这里,始终是个过不去的难关。”
程旭哲内心焦急懊悔,可也知道无论在做什么都没有用。
七年的感情,他是想过要和清予结婚好好生活的……
沈清予没有在餐厅里待太久,一切话说明白后,她起身离开了这里。
透过玻璃倒映,像似隐隐看到了高中林荫树下的少年,恍惚一瞬,少年在眼前消失,可心中的异样仍在蔓延。
程旭哲原本想追上去,刚起身一旁的手
机便开始疯狂振动。
他只能调整着呼吸接起点头,“湘灵,你忙完了吗?”
听筒传来女生元气的声音,“快来接我呀,等会就要下雨了。”
“好。”他应下,视线落在远处穿着精致套裙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黑夜中。
从君肴出来后,沈清予随手在路边拦了辆车上去。
回去的路上,阴沉的天上飘了淅淅小雨,雨水落在车窗上缓缓滑落。
额头轻抵在一旁门框,望着窗外夜里不断倒退的景色,她微敛着长睫,内心异样的情绪在胃里翻滚。
她拿出袋子里的发夹,劣质水钻在夜晚的光线中泛着光亮。指腹摩挲着发夹上三只镶满钻石的蝴蝶,隐约感到其中一只翅膀那里钻石脱落。
那是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城市的整个角落都充斥着沸腾二字。
某天,少年得知她喜欢这种精致小巧的装饰,正午顶着太阳找到她,从口袋里拿出刚亲手做好的发夹,红着脸生涩地放在她手心。
七年的光景犹如老式唱片机似的在脑海中回放,最终停在高中毕业那天,少年穿着白T,站在婆娑的阳光下,说喜欢她。
情绪不断蔓延,感受到空寂的内心,沈清予望着车窗上模糊的倒映,莫名想哭,可眼泪始终落不下。
这场雨越下越大,快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她忽然收到了段聿憬发来的消息。
D:[下雨了,在哪?我去接你。]
她低眸看了眼,调整好内心翻涌的情绪,指尖慢吞吞在屏幕上滑动:[快到家了,还有几分钟。]
消息发完后,她又补充道:[我回我那里了,没回西苑。]
消息发完后,对面人没再回复。
隔着屏幕,沈清予看不到男人的神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满她做的决定。
车外的雨仍在下,沈清予没等到消息索性收起手机,顺带将手心里的蝴蝶发夹收好。
一切弄好后,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视线落在白嫩的手心上。
一条不太明显的疤痕上,印着一只蝴蝶水钻的影子,而那条疤痕,像似成为了蝴蝶落脚的枝叶。
摁上的印子消失很快,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