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好,转机注意安全。]
沈清予:[好,我知道的。]
许是对方真的很忙,消息发完后她也没有再收到过消息。
而对于这种态度,沈清予这半年也已经习惯了。她没去想那么多,又和宋京迪随便聊了几句。
快到登机的时候,空姐找到她们,带着一起商量头等舱。
期间林凝思一直保持着怀疑、不敢置信地表情,直到两人坐好空姐离开后,她扒着靠背,望着四周环境不敢置信道:“林哥疯了?怎么给我们订的头等舱?”
沈清予下意识拧眉,问:“你来的时候坐的什么?”
“商务舱啊。”林凝思说:“不都是这样吗?路程短就经济舱,时间长的就订商务舱。这俩价格差的可以不是一星半点儿,我都怀疑咱俩这次挣得还不够机票钱。”
似想到什么,沈清予抿直唇角,“我也不太清楚。”
“管他呢。”林凝思也没多想,按着按钮躺了下去,“我先睡一觉再说。”
见状,沈清予也没再搭话,拿出电脑整理着这半个月的工作日志。
连续十几日的神态紧绷,眼下包袱全然消失,林凝思很快便睡着了。
机舱很静,静到只能听到每个人平缓的呼吸声以及时而传来敲打键盘的声响。整理到一半,倦意爬上眼皮,沈清予索性合上电脑也睡了过去。
全程二十多个小时,几乎有二十个小时在飞机上。
尽管全程都在躺着,但封闭空间待久了也不习惯。从飞机上下来,两人拿到行李后默契地活动着四肢。
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时间刚过了九点。
沈清予看到在外面等候的李声,侧眸问:“我朋友来了,要带你一程吗?”
林凝思打着哈欠,摆手,“多谢,我爸妈来接我了。”
沈清予顺着望去,看到正朝这边招手的中年夫妇,点点头。
“有人来接你那我就先走了。”林凝思边走边说,“回去注意安全,到家微信说一下。”
沈清予应着好,瞧着林凝思在父母面前如小孩子那般,垂下的长睫微敛。
她没再看下去,推着行李箱走到李声面前,有些歉意说:“抱歉李哥,麻烦您晚上还来接我。”
李声主动拿过行李,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先生提前吩咐过了。”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沈清予本身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李声也是。回到家后时间几乎已经到了后半夜,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她顿时觉得更加愧疚,从包里拿出在多伦多买的纪念品递给李声:“不是值钱的东西,今天麻烦您了。”
目送李声离去之后,她也没多停留,回家简单洗漱一番便直接躺床上睡下。
-
而此时另一边。
往年无人万寿路的老宅内。
客厅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尽管满头白发,但老人家看起来身体很好,端坐在上座,极具威严地看着一旁孙子。
而坐在一旁的男人根本没抬头,眉眼低垂,淡然地瞧着后面摆放的瓷器。
从来到现在,始终都是这样一副态度。
起先段老觉得孙子这副样子是个混仕途的好苗子,毕竟这里面最忌别人能猜出你的想法或下一步动作。
可现在……
段老忍无可忍,握着权杖狠狠锤了两下地面,“我说的你听见没?”
段聿憬抬着眼皮,看了眼时间,淡声提醒:“爷爷,快十点了。”
言意之下,到你休息的时间了。
“我今天就不睡了。”段老有一次萌生出说话是一种体力活的想法,深吸了口气,继续说:“你三十一岁了,要不了几年都要四十了。你妈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与我们家适配的女孩子,你怎么不愿意见见?”
“你不是和那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吗?怎么就不愿意见?”
“……”
段聿憬不咸不淡说:“我话说挺清楚的。”
“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我不管外面传言如何,
但身为男人总要成家立业的!”段老语气有些不快,“我们段家也不是死板的家庭,尤其是对你而言,但你现在这种不正当关系算什么?找女人?养女人?”
听到这句话,段聿憬轻嗤了声,纠正道:“什么时候男女朋友之间——成了不正当关系?”
段老明显一噎,难听的话他也对孙子说不口。
“我找大师给你算过了,今年订婚明年结婚!”老人家声音浑厚:“阿憬,别和父母闹太僵,这么多年差不多行了。我年纪大,陪不了你太久,总不能等我走了之后,你和那边完全不来往?”
“没有不来往。”段聿憬把玩着一旁摆的摆件,没什么情绪说:“没感情罢了。”
只是没感情。
从记事起到现在,见到父母的次数除了每逢过年,剩余的十个手指也数的过来。
因为见的少,所以没感情。
这件事的缘由,段老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但当时他野心大,连带着儿子野心也大。阿憬出生后其他城市的调令也下来了,两口子商量一番,想着外面条件肯定不如家里面,便觉得小孩子放家里比较好。
段老也这样认为,说两个孩子都给他放家里就行,让他们安心工作。
可到走的那天,两口子瞒着他带着段舟珩一起走了。
段老不愿再想下去,抬头瞧着眼前神态漠然的孙子,想了想,决定委婉着问:“那你对养——对你身边这姑娘什么态度?有感情吗?”
感情?
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段聿憬淡淡抬眼,似是看出老爷子的想法。
第35章
那天晚上, 沈清予睡得浑浑噩噩。
梦里,她陷入无法挣脱的泥泞里,作为旁观者观看了教堂那位老奶奶的一生。就在她忍不住要为老奶奶哭泣的时候, 画面一晃,她看到了自己儿时不堪的画面。
那时妹妹刚生出来没多久, 父亲再次出轨, 又因嫌弃她们两人不是男孩, 在妹妹出生不到半年便和妈妈提出离婚。当时爷爷不同意,用各种难听话不停地骂着父亲。
家里每天都是乌烟瘴气的, 而对于爷爷的谩骂父亲也只能受着, 毕竟他靠爷爷的名声在生活。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从幼儿园回来那天,门外围了一群人,家里变得空荡荡。
年纪尚小的她,望着家里一片狼藉,错愕又害怕。
她孤零零一人站在人群前端, 听着一声又一声的闲谈落在她身上,而后才隐隐得知, 父亲带着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带着小三销声匿迹跑到其他城市了。
快到冬天了,爷爷动用了所有人脉,但都无疾而终。
而一月之后,家里闯进了一群有权势的人, 他们身形魁梧各个穿着西装, 看起来极为渗人。
母亲看到他们的出现, 默默收拾东西跟着他们离开。临走时,看到她抱着妹妹从卧室里出来, 母亲情绪崩溃,丢下手上的东西直接上前紧紧抱住她们姐妹二人。
年幼的沈清予好似察觉到母亲要离她而去,眼泪簌簌一滴又一滴地砸着地面。刚经历了与父亲的分离,那时的她对这些极为恐惧,紧紧抱着母亲死活也不松手。
后来车上下来一位中年儒雅的男性,他轻轻挥手,那群人上来将她与母亲活活分离,拖着母亲离开了那条巷子。
大门重重合上,母亲无措的身影也随之消失,沈清予无助地望着爷爷,不停地在想是不是做了什么让爸爸妈妈不高兴的事。
所以才都要离开她,都不要她。
抛弃她。
那个冬天,好冷好冷。
从那之后,清台沈家在扬州出了名。那些人口口相传,话到每一个人口中都变了味。
而这些污秽的话,从那个冬天开始。一直等她离开扬州,全然都落在了她身上。
……
许是作息还没调过来的原因,醒来的时候时间尚早。
望着窗帘隐隐渗透的鱼肚白,她眼神空洞地睁开眼,视线落在枕头上的泪水。她慢吞吞地眨着眼,指尖抵在湿漉的眼角,才缓缓明白过来是做梦的原因。
天蒙蒙亮,沈清予紧抿着唇没再去想关于梦里面的事情。时间还早,她随手捋了下头发,半靠在床上无所事事地翻着手机。
这才发现林凝思早在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也在抱怨时差问题,还时不时吐槽林诏为什么不多给她们放一天假。都不让调整直接去上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距离上班没剩多久,两人默契的没再多聊,各自收拾了一番去上班。
早上林诏依旧没来,她换好衣服坐在休息室里继续整理着这十几天的日志。索性下午也没有预约的顾客,她中午连吃饭都懒得出去,一直缩在这个无人的休息室内。
像是栖居的龟壳,她面对泛着微光的屏幕,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直到快下班时间,她滑动着鼠标保存日志,发给林诏后起身把眼前这一块儿重新整理了一番。
气味散去,沈清予合上电脑回原先的休息室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准备走时,正好迎面碰上刚回来的项云。
“姐,你要回去了吗?”项云刚从藏室出来,戴着专业口罩不停地活动着脖颈,低声抱怨:“林哥什么时候能再招点像我这样的人,那么多东西全让我一个人整理,我感觉到下辈子我也干不完。”
瞧着小姑娘情绪低落地模样,沈清予放下手中的包包,陪她在一旁沙发上坐了下来。
休息室很静,只开着一盏氛围灯。两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项云呜咽地抱怨着工作上的压力与痛苦。
这一天沈清予心情也不佳,她沉思听着,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项云。
“我突然觉得我人生一片灰暗,馆内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专长,只有我——”项云烦躁地搓着头发,“每天做着随时都会被人代替的工作,现在林哥又急于改革,指不定哪天就会把我开了。”
沈清予伸手替她整理着头发,声音很轻:“林哥不会这样的。”
她想了想,停顿了须臾,又说:“我之前跟你说过,林哥有意让你接触其他事物。”
项云点点头,身上看不见一点先前的生气,“那是我一开始主动提的,但太难了…我学不会。可偏偏最近林哥又提起这件事了,让我加快进度。”
他们这一行业,也有很多是半道入行的。但这些人基本都有一个相同的品质,那就是对古玩文物之类的特别感兴趣,平日里为了了解这些也愿意花上许多时间。
而项云,对这个行业来说,算是完全小白的人。就连当初来面试也是看上这里的福利待遇和条件,连之前的一星期恶补了速成知识。
沈清予想到了过完年后在单位群里发的那些网课,问:“我之前群里发的那些,你看了吗?”
“看了。”项云点头,“可我看完只觉得云里雾里,尤其是里面老师辅助以前历史讲的,听得我头更大了。一想到以后这个还有对历史还要有更深入的了解,我就有点害怕。”
“本来高中选了文科,死记硬背了几年总以为解放,没想到上班之后还要继续之前的日子!”
“回去之后我给你找些基础的,你没事的时候看看。”沈清予并不清楚项云的学习能力,只是想帮她,“看完这些,再去看程度深的会好一点。”
项云吸着鼻子,伸手感恩似的抱了下她:“姐,谢谢你。”
过了几秒,沈清予还没搭话,身旁小姑娘又开始自说自话,言语里的艳羡不止:“姐,你长得漂亮、学习好工作也好,这么年轻可以靠自己
在北京这样的城市独立。你的前半生是不是特别顺利,特别幸福?”
这种话,沈清予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来。
还是描述她的。
想到自己之前二十多年的处境,以及昨晚那段记不太清的梦境。她也不想透漏太多,小幅度摇头,“还好,那时候只知道学习。”
只有这样,她才能和那些人避开交集。
窗外天色渐晚,今天轮到项云和另一位同事值班。所谓值班,就比平常下班时间晚一个小时,主要也是检查一下房门都锁好了没有,以及一些特殊物品有没有回归到原位。
两人没再多聊,离开前沈清予从柜子里拿出在多伦多给项云带的礼物,“开心一点,别难过。”
项云捧着礼物重重点头:“我知道了姐,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从品缘阁离开后,沈清予直接拦了辆车去了西苑。
今天是潘老上课的日子,今天一大早她在写日志的时候和潘老通过电话,在电话里得知潘老没有取消上课的意思,她也没多嘴问,只简单问候一番便挂断了电话。
到了西苑时,正好迎面碰上了整理花圃的李管家。她上前轻声问:“二叔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