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嫩的指尖微勾着裙摆,程旭哲还未开口,她又问:“你今天不忙吗?案子都处理完了?”
说到这个程旭哲似乎来了精神,把眼前杯子推到一旁,眼睛里的光亮明显,“又接了个新案子,老师有意让我独自负责,而且客户也挺好相处,出手还大方。”
“清予,我有把握!”他语气难掩激动,像是学生时代的冲劲儿,“等这次案子结束后,我们请几天假出去玩,好好休息几天。”
他又说:“我已经看好了,你喜欢爱尔兰,到时我们就去这里。”
喜欢爱尔兰这句话,还是她高中毕业看到一条广告随口说的,没想到男友会一直记到现在。
眼底笑意明显,沈清予垂下眸温声应了声好。
远处圆台的钢琴声仍在继续,只是不知在何时换了一人。
在这快节奏的城市中,两人鲜少像今天这般不忙工作,静静地坐下来吃饭。
许是最近工作很顺,程旭哲的模样好似明天就打算出发,而这样的憧憬一直持续到饭局结束。
放下的瓷勺发出清脆的声响,沈清予随手扯过纸巾擦拭着嘴巴,俯身将一旁鲜艳的花束抱起。
见状,程旭哲挥手示意。等待服务员来的过程,他指尖快速滑动着屏幕,正准备点进付款页面时,温声而来的服务员忽然开口。
他道:“先生,本店今晚所有顾客的消费均免单。”
“免单?”程旭哲面露诧异,狐疑地扫了下几乎满客的大堂,“这么多人全免?”
不止是他,沈清予也为此感到意外。
虽说北京富豪不少,但这种事情哪会那么巧偏被他们碰上。
况且……
别样的想法在心底蔓延,沈清予紧抿着唇,没再继续想下去。
“是的,全场免单。”
“今儿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吧,谢谢。”程旭哲没再问下去,顺势起身收起手机朝女人身旁走去。
他顺势接过女友怀中的花,垂下的手指紧紧相牵朝门口走去,边走边俯身低声道:“真奇怪,有……”
话还未说完,身后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沈小姐。”
温声,沈清予缓缓停下脚步,侧身朝身后看去。
等视线完全稳住那刻,服务员已经来到她面前,目光下移,只见她手上捧着一件木质刻纹锦盒。
她礼貌撑唇笑,轻声问:“怎么了?”
服务员将手中的东西往前递了递,“您东西忘前台了。”
东西?
视线再次落在眼前的木质锦盒,平日里虽常接触各种锦盒,有的或是外表几乎一致,但笃定的是这件她并没有见过。
沈清予小幅度摇头:“这东西不是我的。”
服务员语速极快,虽不解仍继续说:“段先生临走前特意嘱咐,说这是您的物件,让您记得带走。”
段?
段聿憬吗?
面色微愣,沈清予微张着唇刚想拒绝,随即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谢谢,麻烦您了。”
服务员颔首说没事,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等周遭没了人,程旭哲琢磨似的端详着眼前盒子,问:“段先生是谁?”
“你没来之前碰到的顾客。”她随口应着,抬眸发现男友眼神微变,直盯着她。
沈清予反应过来,下意识张唇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微妙的感觉,明明没什么,却总觉得她好像背着程旭哲做错了什么。
程旭哲换了只手开门,原本牵着女友的手现抱着他带来的花束,而一旁女友手上则拿着其他男人送的物品。
想到女友工作环境以及接触的人,一时间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过了会儿,他问:“他经常送你东西吗?”
沈清予自然听出了身旁人话里的情绪。
“第一次,就是物品丢失那位。”她摇头,放软的语调有意无意地哄着,“可能因为这件事交由我负责,这次又偶然碰见。”
这一刻,
手中的锦盒如烫手山芋,而她也只能想到这个较为合理的理由。
话落,她看了眼手上物品,补充道:“看着就贵重,我找个时间还给人家。”
说完后,像似烦躁地扯了下唇角,她讨厌工作之外的任何繁琐事情。
虽心里有些不舒服,但程旭哲知道两人之间彼此的感情,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他相信,他和清予一定会相依到老。
“行,也别得罪人家,到时拿些礼品过去说清楚。”想到对方的身份,又道:“虽然人家可能什么都不缺,但咱该有的礼数不能缺。”
沈清予觉得这句话奇怪,但也没当面应下或拒绝,“我到时看着办。”
繁华的街道人潮如织,大多都是下了班的年轻人和朋友结伴玩乐。彼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四周闪烁的霓虹灯昼夜而亮,抬眸望去那刻莫名觉得刺眼。
沈清予不适地眨着眼睛,侧眸看向别处。
她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尤其是在疲惫工作一天的情况下,这点程旭哲是知道的。
从餐厅出来后两人转身逆着人流而走,到行人较少的位置便随手拦了辆车回去。
为图方便,他们特意把房子租在城南那块,距离两人工作的地方始终,都处于不远不近的状态。
回到家后程旭哲接了通电话回自己房间忙碌,沈清予独自在客厅坐着缓了会儿神,之后才拿着换洗衣物去洗漱。
出来后路过男友房间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仍有较低的说话声,她便回了自己房间。
秋季昼夜温差大,秋风吹动的枝叶发出呼啸的声响,尽管是在窗边偶尔也能感到缓缓秋风袭来。
瞧着外面飘零的落叶,她随手扯过飘窗的毯子披在身上,又俯身拿过一旁锦盒。
打开的瞬间,一串项链碧绿吊坠项链出现在眼前。
就算是不了解珠宝的人也一眼能看出价值不菲,尤其是中间高冰晴绿蛋面,无论是台面或是亭面,几乎是无可挑剔高品质的,更别说一旁镶嵌的碎砖。
微弯的指尖摩挲着项链冰凉的吊坠,沈清予垂下眼睫,牙齿下意识紧咬着唇角。
因职业的特殊性,她一眼便能预估到这条项链的金额。
她们这个行业服务的多为富豪人士,平日里随手送个小物件也是有的,但那些都在老顾客且对对方有一定价值的情况下,送的也小玩意儿也不值钱。
况且,林诏也明确说过不准收顾客的东西,哪怕再不值钱。
可眼下。
视线又再次落在安静躺在手中的项链,窗外光影渗进,落在晴绿的宝石上。
结合男人今日的一番话和项链,反应再迟钝的她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沈清予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的样貌姣好。平日里没少有顾客对她暗送秋波,更有的仗着自己家里有点本事偷偷威胁过她,不过这些都被她解决了,那些麻烦的则交与林诏处理,可那些从没像现在这般棘手。
她垂下眸,望着锦盒底部放的玫红色花瓣。
许是闷热不透气的空间下,原本鲜艳的花瓣已经有了凋零的现象。
眼神偏移,这朵花瓣和不远处桌面上的花束一模一样。
也是在这瞬,内心的想法更加笃定。
她找出口袋里完好的名片,瞧着简洁又低调的一面,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折射,好巧不巧落在被烫金包含的三个字。
段聿憬
下面,则是一串私人号码。
下意识攥紧的指尖几乎没了血色,沈清予拿过手机,视线落亮光的屏幕看了好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调整好有些失态的情绪,才点下拨通键。
四周静到极致,抵在耳廓的听筒发出机械的嘟嘟声,每响一声,悬起的心跳莫名快一分。
窗外枝叶仍旧摇晃,就在她以为对面不会接听,将要松一口气准备挂断时,缠绕在耳边的机械声音消失,周遭瞬间变得静谧。
而下一瞬,耳边隐隐传来较轻平稳的喘息声。
她拿远手机看了眼,确定没打错又抵在耳廓。
同一时刻,男人低醇慵懒地嗓音响起:“沈清予——”他似有若无地拖着尾音,“是吗?”
像似被打扰了睡眠,男人声音带着些许倦意。脑海中不禁想起男人冷淡的面庞,此时闲散的模样不似白日里见的如沁了霜般的冷。
长睫微颤,沈清予无声点头,轻声道:“抱歉段二叔,这么晚还打扰您。”
话落,她紧闭了下眼,快速道:“那条项链我收到了,谢谢您对我的专业能力认可,但这件实在太贵重了,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还给您。”
“只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男人语调再次恢复先前的冷淡,“更何况,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抱歉段二叔。”沈清予重复着先前的话,不紧不慢道:“馆内也有明确规定,不能收顾客送的礼物。”
尾音落下,段聿憬撑唇轻笑了声。
男人笑得很低,但在这寂静的黑夜中,犹如空阔的山谷发出悠扬古琴声。掺杂着鼻息间淡淡的檀香气息,有种听筒那边的男人就在身侧。
眉心微皱,沈清予低眸望去,这才发现锦盒上的气味和雨夜中那件外套上几乎一样。
空气中静了几秒,段聿憬敛起唇角,眉眼中隐隐透着玩味,“因为这点事儿?”
指腹随意拨弄着尾戒,他漫不经心地道:“我倒成你的麻烦。”
没有逻辑的一句,像是在暗指递名片时说的那句话。
蜷起的指尖下意识收紧,沈清予微张着唇,尽管面色闪过慌乱,可语调仍和平日里一样。
“没有,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男人若有似无地低笑了声,黑夜中语调放的很轻:“处理点事,这件事过两日当面说。”
第05章
这几日,沈清予和往常一样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每天都是两点一线公司和家里两头跑。
也是这段时间,林诏接了其他项目,常常往国外跑。他不在馆内的事自然交与张雅彤来管,也从她那里听说,过段时间馆内会让人去国外学习,至于是谁就不知道了。
不过,从张雅彤语气上来看,她好像对这次学习机会势在必得。
最近发生的事情过多,沈清予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想彤姐话里的含义。
每到闲暇之时,她就会想起家里放置的那件锦盒,想着到时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归还较好。
而对于段聿憬这个人,沈清予了解的并不多。只是偶尔听同事闲谈时,话里话外中说他好像是很温和的一个人,从来不会给别人难堪。
温和?
听到这句话时,沈清予不禁回想了下两人相处时的模样。
除了那天傍晚电话,男人冷淡的语气和举止绅士的模样,和温和牵扯的并不多。
这之后又过了几日,沈清予是在某天黑夜收到男人发来的信息,当时她刚洗漱完,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头发上低落的水珠。
厨房内传出乒乒乓乓地声响,程旭哲俯身的间隙注意到,笑道:“等一下,我把这个汤盛出来帮你擦。”
随着白雾涌出的瞬间,门窗被雾气遮挡,紧接着房间内瞬间弥漫着香味。
沈清予小幅度摇头,起身朝浴室走去,“不用,我去吹一下。”
齐腰的长发吹干很费时,她简单吹了几下,确定没有水渍后便没再管。
再次回到餐桌前,程旭哲正摆放着碗筷,瞧着她扔湿漉的发尾,眉头紧皱,“怎么不吹干?现在天凉别感冒了。”
“没事。”她坐下后接过筷子,“不打算出门,有点困了。”
“那我帮你吹干再睡。”程旭哲说着,视线落在身后卧室半敞的房门,有意无意地问:“那东西还给人家了吗?”
沈清予能感到男友对这件物品的反感,尤其是这几日总是会时不时问一句。
她低头轻抿了口汤,轻声应着:“这几天看能不能见到,能见到就还。”
话落,放在一旁的手机忽地振了下,随即暗下的屏幕亮起。
她随意侧眸看了眼,下一秒,整个人像似没反应过来似的僵在原地。
是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
[明天下午有时间,你忙吗?]
指尖虚握的瓷勺没拿稳落在碗中,望着那一串陌生又熟悉的号码,她随即反应过
来是谁。
也只有段聿憬了。
[不忙。段二叔具体几点呢?]
消息发完后如石沉大海,对方没有再回复。
她下意识拧眉,不禁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
下一秒,上栏忽然跳出一条好友申请。附带消息和昵称一样,只有一个简单的字母大写D。
内心的思绪不断蔓延,蜷着的指尖也在此刻按下了同意键。
D:[四点如何?]
沈清予想了想,正巧明天休息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回道:[好,我这边可以。]
想来对方也不会再回,指尖滑动着屏幕,正准备退出时又一条消息被顶了上来。
是好友宋京迪发的。
宋京迪:[明天回国,下午见面!速来!!!]
只是还个东西,应该要不了很长时间吧……
这样想着,她便和好友约在了六点左右的时间。
消息刚发完,程旭哲问:“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京迪回来了。”她笑说,眸色落在男友身上,缓缓道:“顺便明天下午去把东西还给人家。”
听到这句话的程旭哲,神情明显松动许多,唇角的笑也不似平日里的强颜欢笑。
月光被乌云完全遮挡,随着气温骤降街上行人也逐渐变少。那天晚上两人并没有聊很久,吃完饭程旭哲便和往日一样回房间里整理案件。
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的谈话声,沈清予也没有在客厅多呆,也回房间。
她不想吹头发,便打开一旁窗户,任由微风吹进。
那晚她睡得很熟,睡梦中的她完全抛开了这几日所有的烦心事。
-
翌日正午。
一辆漆黑的车子驶入山间,驶过的秋风吹动路边高大的国槐树,发出的沙沙声带着丝凉意。
车内男人坐姿随意,指骨分明的长指交叠,闭眼假寐。
没一会儿,车辆平稳停在一栋别墅门外,司机瞧着眼前中式风格的建筑体,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排男人。
四周一片静谧,他压低声音提醒:“二叔,老宅到了。”
说话的同时,后排男人早已睁开眼睛,段聿憬淡淡嗯了声,迈开长腿下了车。
说是老宅,不过是老爷子年纪大了从之前的万寿路搬了出来,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老爷子在哪哪就是老宅。这里虽离市区较远,但依山傍水周遭环境和空气也都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