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仍在院子里忙碌,看到她出来立马迎了上去,问:“小姐不用餐了吗?”
“不了,这段时间麻烦您,以后我不会过来了。”她小幅度摇头,尽量让自己看不出破绽,却不知那双泛红的双眼早已将她暴露。
李管家心里一沉,瞧着对方和往常不同的状态,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彼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西苑这块和失去相比稍偏僻一些。他叫住快要转弯的女生,“夜深了,让司机送您吧。”
夏日的晚风吹散了身后的声音,女孩清瘦的身影也随之藏匿在黑夜中。
李管家没搞清局势,此刻也没办法,只能打电话让李声在后面跟着,而后转身去了客厅。
客厅光影明亮,李管家在侧厅找到段聿憬的身影,忙上前说:“先生,沈小姐一个人走了。”
男人淡然应着,声音透着沙哑:“我知道。”
李管家有些唏嘘,明明进来时沈小姐和先生还是好好的,这怎么才过了不到一小时,就变成这个样子。
段聿憬是李管家看着长大的,许多时候都把对方当成自家小孩来疼爱。
看到年轻人这样子,他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可当再次抬头看去的时候,身子微怔了下。
男人随手取下镜框放在一旁,指尖夹着的烟支泛着橘红的火煋,萦绕的烟雾弥漫在四周。
他穿着一袭深色西装,微弓着背,也不去抽烟,
垂下的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望着眼前这一幕,李管家恍然觉得,眼前人忽然有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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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儿住的基本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独栋别墅,每一栋间隔着较远的距离,给足了住户想要的私密性。
沈清予独自一人走在这条无望的道路中,眼底蕴着的泪水从先前那般,始终没有掉下来。
她倔强地仰起头,望着天边零星的星星,内心泛着的情愫也在此刻无限蔓延。
她长舒了口气,唇角不禁扯起一丝苦笑,暗想。
终于结束了这段糟糕的生活。
望着屏幕上显示地打车界面司机正赶来的标志,她拎着来时的挎包又往前走了两步。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少过来西苑这边,两人基本几处地方换着住,每次去哪里都是临时起意很少特意安排。
所以,西苑的东西基本都是段聿憬吩咐人准备的。
她走时没带走,那些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
就像这段感情,就像段聿憬……
北京的夜景很美,许是还没到八九月的原因,温热的夏风吹在肌肤上,也鲜少有潮湿黏腻的感觉。
沈清予望着眼前模糊的景象,闪烁的霓虹灯晕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光晕,颊边发梢迎风扬起,眼眶中蕴藏的泪水一滴一滴砸落在手背。
悄无声息的,却又清醒绝望的。
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好友的店里。
夏夜的北京街道哪哪都是人,从车上下来,她垂着长睫走在街道上,没一会儿到了店门外。
此时店内只有零星两位顾客,像是和朋友一起闲逛到此处随意看看,宋京迪热情地站在一旁,替她们讲解着各种。
瞧着好友面上熟悉的笑容,她抬手胡乱抹去眼泪,推门走了进去。
凉意充足,身后门合上的一瞬间带动了她褶皱的裙摆。
宋京迪抽空抬头看了眼,见是好友过来扬眉笑,“等会儿,你先再旁边坐一会儿。”
沈清予小幅度点头,没出声,生怕在张唇那刻泪水止不住。
“这款风格很适合你,是Dolite设计的,他们家的产品和您非常适配……”
晚上顾客很少有看文玩的,多半都是小姑娘来看一些配饰。此时宋京迪耐心地讲着和顾客推荐更适配于他们的首饰,前后将近过了三十分钟,两个小姑娘许是觉得价格偏贵,摆摆手走了。
宋京迪笑着说没关系,让对方加了自己工作微信号,送走人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怎么做生意这么累,我真的得找个员工了。”她顺手合上门,挂上暂停营业的招牌,又从内嵌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递给好友,好奇问:“你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了?前两天叫你出来还是我亲自去你家接你磨蹭了好半天才出来。”
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宋京迪侧身看了眼始终低着头的好友,许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她俯身问:“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上班有人欺负你?”
沈清予顺势抓着好友手腕,有些无助地摇头,“没有人欺负我。”
她又轻声问:“那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清予仍旧摇头。
她伸手抱着眼前好友,下巴抵在肩上,放低的语气似喃喃:“京迪。”
“嗯?”
“我和段聿憬结束了。”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
宋京迪大脑停顿了几秒,反应过来紧紧将好友抱住,“没事儿,你还有我呢。”
沈清予颤声轻笑。回想起前两日好友的反常,想必她也知道了陆淑昭会来找她这件事,也预料到和段聿憬分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手上力道加重,她弯着唇角,低声在好友耳边道谢:“谢谢你,京迪。”
顾及着她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没直接挑明。
相比宋京迪和陆淑昭,她更倾向于从陌生人口中听到这些。
这样,最起码不会让她太过难堪。
眼眶中沁满的泪水随着眨眼的动作落下,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流着眼泪。
泛着红晕的眼眸也没有含着一丝悲伤,就好像,只是在哭对这个世界的不满。
宋京迪心疼地望着好友,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么糟糕。
那晚,两人在她的工作室里待了许久,沈清予只哭了一会儿便没有再哭了。
她擦干眼泪,撑唇笑着说自己没事了。
这一幕,看的宋京迪更加心疼了。
她索性摊手提议去喝点酒,可话刚说完,便被好友拒绝了。
沈清予垂下长睫,指尖抓着一旁放着的挎包,低声说:“你不是还要理货吗?而且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这货明天也能理,我是老板,明天不开门也没关系的。”宋京迪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着就要起身。
“京迪。”沈清予拉着好友在一旁坐下,唇角弯起,“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手上动作顿住,宋京迪迟缓地看着好有,过了半天,沉下声说:“那我送你回去。”
“我打车回去。”她起身整理着身上褶皱的裙子,“我明天有空来帮你理货。”
深夜,可北京城热闹的氛围和白日没什么差别。
“不行。”宋京迪跟着起身,态度坚决,“我送你回去陪着你,不然你就去楼上睡。”
许是看出好友的担忧,她故作轻松地耸肩,“放心好了,我七年感情说断就断,更何况这不到一年还没有什么感情的。”
“我到家给你发消息,睡前也发。”话落,她没有再此停留,推开门随手拦了辆车便走了。
沈清予不想因为个人事情过多打扰好友,创业初期忙,宋京迪多次半夜找她商讨各种能让工作室生意好一点更有特色的方法。
回到家后,她没有开灯,赤着脚孤身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一点点扫视着房间目光所及的每一处,后知后觉的空寂与无望在心底缓缓涌出。
沈清予从抽屉夹层拿出先前藏好的烟和打火机,随着擦地一声,橘红的火舌点燃烟尾。
清瘦的身形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更为单薄,指尖夹着的火煋时亮时灭,女生熟练地吐着烟雾,回想着过往的种种。
最后,脑海中浮现的画面终止,她掐灭手中的火煋,视线落在手心上那条几乎看不出的疤痕。
她也该回到正常生活了。
第41章
之后的几天, 沈清予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每日两点一线在品缘阁和家里来回转。
许是因为两人在一起纠缠的时候也鲜少联系,所以分开也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生活, 可有可无那般。就好像那段时日如不真实的梦境那般,如果不是家里残留的痕迹, 她恐怕还真觉得只是南柯一梦。
这期间, 她请人把家里里里外外全然打扫了一遍, 可最后始终不太满意,又在某天忽然兴起时变换了家里整体布局。
直到看着像是彻头彻尾的新家, 她才停下手上动作, 望着陌生的每一处, 稍稍松了口气。
因和段聿憬结束的关系,她在之后的第三天专门联系了潘老,并没有说太多,只随意找了个借口说自己不能再去听他的课了。
许是潘老也听出了什么,和家里和蔼的老爷爷那般叮嘱了一些生活上的注意事项, 最后挂断电话前,又说如果忙完这一阵, 她可以直接联系他, 接着之前的讲。
沈清予犹豫一瞬,但还是摇头拒绝了。
她状态调整的很快,几乎从给潘老打完电话后看起来和没事人一样。
为此,宋京迪还震惊了好长时间, 但又想到好友结束七年恋爱的时候好像也只哭了一晚, 之后也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样一想, 好像这种状态在好友身上十分合理。
尽管如此,但她仍是不放心, 互发消息的频率比以前更加频繁,有时店里不
忙会直接关门驱车到好友家里陪着。
过了将近一星期,这天沈清予收到好友发来的消息正好快到了下班时间。
她正和其他同事在更衣室里换衣服,项云一副知道惊天大秘密的模样从外面小跑进来。
有一个同事撞见,笑着打趣:“还跑?不怕林哥看见。”
“林哥刚走。”项云嘚瑟地怒着嘴巴,走到另一处梳着头发女人身旁,“姐,我听说彤姐还有一个多月要回来了,真的假的?”
外出学习的时间是三个月,听林诏的意思是说可以按照实际情况来延长。她本以为以张雅彤的性子肯定要为日后出国做打算,可眼下听着项云的话,倒像是期限到了就回国。
沈清予不确定,模糊地说:“我也不清楚。”
话落,抵在桌旁的手机微振,她随意把头发挽着,拿起看了眼。
宋京迪:[一起吃饭,城南开了家川菜馆,地址我发你。]
宋京迪:[地址]
沈清予:[好,我等会儿打车过去。]
回完消息后,其中一个同事和项云聊了起来。
“你不是最怕彤姐吗?怎么瞧着还盼她回来了。”
“我也没有很怕吧,反正就感觉彤姐对我还好,没那么凶。”她笑着摆摆手,又问身旁人:“姐,我刚刚路过听说,彤姐回来之后就是领班店长了,那你到时候……”
其实沈清予在馆内的位置挺尴尬的,年龄小能力强。
但就因为年龄小这一点,比她入行早的大部人私底下都有点不服,但碍于林诏都没说什么。再加上她性子静,不像张雅彤那样出尖,又有林诏护着,就也都维持着表面和善。
沈清予清晰这点,但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
她对着镜子随手拉上侧腰拉链,整理着短裙裙摆,淡声说:“到时候依旧上班。”瞧着时间差不多,她怕项云拉着她继续问下去,“其他人给你整理的都看完了吗?”
说到这里,项云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课时太长了,还有五节课,我今晚回去再看一节。”
沈清予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出门拦了辆车直接去了好友发来的地址。
夏季白昼长,落日黄昏烧的天边全都蔓延着橘红色,飞机从高空中划过,落下的航云迹像是将天边划破了一道口子。
沈清予静静地望着天上景色,由航云迹开始分割,如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拿出手机对着天空拍了张照片,编辑着文案发到了朋友圈里。
[新的世界。]
图片
从毕业之后她很少发朋友圈,主要是因为生活枯燥没有什么可发的,也没发生过什么要留念的事情。再加上上班之后,偶尔被迫转发一些各种活动或者馆内的事情,朋友圈有时候不属于自己,慢慢地这个念想也越来越强。
沈清予从朋友圈退了出来,瞧着前面司机手机显示的导航,和好友发了条消息:[不堵车,估计还有二十多分钟到。]
宋京迪那儿正开着车,发来的语音也乱糟糟的,她只听清了后半段:“差不多了,到那报我名儿就行。”
想着等会儿就要见面,她也没问前面说的什么,只回了个[好]。
之后的一路她便把手机收起来了,侧头望着眼前快要消失的景象。
太阳落的很快,天正一点一点的暗下去,尽管正午的暑气已经消失,可迎面吹来的暖风中仍带着明显的燥意。
沈清予以前是受不了这种直面的干燥,但此时,她胳膊搭在窗框上,前倾望着窗外景色,夏日吹拂的晚风带动她两边散下的碎发。
在这夏日黄昏中,随风扬起。
她闭眼吹了一会儿,直到周边车渐渐多了起来,又将车窗缓缓升了上去。
繁华街道的店面总是在不断更迭中。
沈清予到了才发现,这家川菜馆原先是一家自助照相馆,大三的时候每每路过这家店都会留下一句:下次一定来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