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林凝思像是发生惊天大陆,问:“你今天竟然来这么晚?”
沈清予在对面坐下,拿起一旁抓夹挽起头发,闷声说:“嗯,昨天没睡好。”
话落,其余几位同事接话。
“这高度忙这么久,也该休息休息了。”
“是啊,我还以为经理会给小沈放一天假休息,谁知道这么没有人性化。”
“得了吧,还放假?今儿做好在会议室坐一天的准备吧。”
办公室瞬间传来一阵唏嘘。
这期间,沈清予也没再过多插话,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后,她打开电脑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会馆收尾工作已经结束,可她的收尾工作还没有开始。整个一早上时间,她都坐在电脑前整理着各种材料。前半个月的总结在规定时间已经交上去了,后半个月的其他人也已经交上去了,几乎只剩她和隔壁另一位同事。
那个同事是因为跟着团队去国外出差,而她则是因为这场拍卖会的缘故,需要总结的资料要比其他人多上许多。
一直持续到下午通知开会,她的指尖才从键盘上离开,又拿上会议本去了会议室。
说是开会,等人到齐后张俊智又开始接着昨晚的话题说了起来,基本都是再讲拍卖会遇到的各种细节琐事,还有是和委托人接触时,遇到同行偷摸挖委托人人时该怎么应对。
不得不说张俊智经验很足,说起来两个小时都不带停顿,他们听着的人也埋头记了许多自己缺乏的要点。讲到一半时,张俊智又把她叫起来说昨天的心得。
结束后,一行人虽然收获了不少知识,但都是精疲力尽地回了办公室。
几人虽然平日里看不惯张俊智,但不得不佩服人家的专业能力,经过这次更是,凑在一起说着张俊智的好处,而林凝思懒得凑这些热闹,连忙整理刚会议记录下的笔记。
沈清予也是,简单看了下笔记后又立马埋头整理着正在收尾的总结。
快到了下班时间,冬日的落日余晖透过玻璃折射,泛黄的光影落在了一旁手机上,她下意识垂眸看了眼,才发现一通陌生电话正好打了进来。
她大致扫了眼,接通放在耳边,轻声道:“您好,利德沈清予。”
听筒那边很静,静到连对方微弱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似乎想到了什么,平缓的手指忽然蜷起扣着桌角。
过了须臾,耳边传来熟悉低沉的嗓音:“清予……”
沈清予没听完,直接掐断了电话,顺势按了拉黑键。
一切弄完后,她仰头呼着气,才发现对面的林凝思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指尖敲了下手机,她随口解释:“诈骗电话。”
林凝思对此感同身受:“现在诈骗电话可真猖狂,前几天还有人打电话说我妈生病住院,还把我妈各种信息报出来了,我当时差点就信了,还好不放心给家里打了电话。但我们这种行业陌生人的电话又不能不接。”
“那阿姨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她还在打麻将。”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而这样的会议一直持续了两天,在第三天的时候,张俊智去了北京找林诏,他们一行人才得以解放。
临近下班,沈清予忽然接了通电话,是何琸打来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再说那次拍卖会时约好的饭。
对于何琸的要求,沈清予也不好推脱,毕竟若不是当初何老先生选择了利德,那她这场首次拍卖会也不会完成的这么顺利。
尽管知道段聿憬极大概率会出现在这里,沈清予还是同意了。
她这几天也想了想,她和段聿憬之间需要把话说开,这样一直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这样想着,她直接在电话中答应了对方,而何琸是个行动派,不到两分钟后,微信上就弹出个地址。
距离上班的地方不算远,六站地铁就到了。
下班后,沈清予没再公司多停留,拿上包和林凝思结伴一起去了地铁站。
回家的地方在中间站换乘,林凝思知道她今晚约了客户吃饭,在广播中响起换乘的通知时挥手移动到门边挥手再见。
冬日白昼短,从公司出来时天还亮着的,而当从地铁出来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沈清予到约好的餐厅时何琸已经在包间里等她,预料中的男人并没有来,偌大的包间只有他们两人。
视线收回,垂下的眸色不经意闪过一些失落,就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
可何琸却发现了这一点。对于艺术家来说,人的眼神形态是最有标志点特色的。
他笑拖着尾音:“找聿憬呢?放心,他等会儿就来了。”
“……”
眉心微皱,沈清予坐下后有些语塞地看向他,嗓音清冷:“何先生,工作就不要谈私事了吧。”
何琸不解地摊手:“工作不是结束了吗?”
沈清予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对他这一举动丝毫不在意,却又在无声抗拒着。
瞧着对面小姑娘的神态,何琸只觉得格外眼熟,像极了段聿憬平常看人的样子,不论你说了什么他总是这副淡淡地模样盯着你。
他耸了耸肩,暗暗嘀咕着真的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两人平日聊的也多为工作上的事情,眼下工作已经完全结束,只有他
们单独处在一起也没什么话可聊。
何琸一度觉得氛围十分尴尬,可对面人似乎并不这样认为,搞得他时不时拿出手机发着轰炸的消息,甚至还有些后悔自己掺和了这件事。
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饭局结束,何琸整个人如释负重,没等服务员过来,主动推门去找服务员结账。
瞧着何琸逃离的模样,沈清予乏味地扯了扯唇角,起身慢条斯理地穿着外套走了出去。
结完账后,何琸虽然还想出去透气,但作为一位自认为非常有教养的绅士来说,他不能这样做。
沈清予淡淡望了眼,礼貌道:“我去个洗手间,何先生先走吧。”
何琸说:“那我出去等你,天黑了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我住这儿附近。”话落,沈清予没再停留,转身走了。
从餐厅出来后,何琸站在台阶上拿出手机打着电话,本想破口大骂,可对方始终都没接,并且越来越近的铃声让他有种对方就在附近的感觉。
他转身找着,抬眼的瞬间正好看到不远处墙边站着的段聿憬,身高腿长的姿态懒懒地抽着烟,手心里的手机不断响着,那张冷峻的脸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
何琸很肯定,刚刚出门时看到这个人了,只不过懒得抬头。
“不是,你来了怎么不进来?”何琸低声抱怨着:“我俩又没什么交集,你让我跟她独处,都不知道说什么。”
指尖衔着的烟支随意掐灭,藏匿在夜色下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迈着长腿,淡然的嗓音许是因为寒冬的愿意,布上了一层孤寂:“我进去她吃不了多少。”
何琸:“……”
想到刚刚女生的样子,他忍不住提醒道:“我跟你说,这姑娘犟着呢,跟你简直了。”
指腹随意把弄着小玩意,段聿憬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挺好的,专跟你不对付。”
……确实。
段聿憬之前刚认识的时候就跟他不对付,这沈清予也是。
两人迎着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何琸受不了平壶冬天的湿冷,紧了紧身上外套,“你来我就走了,这天儿太冷了。”
话落,他瞅了眼身后,没等身旁人搭话转身就溜了。
沈清予快走到门边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没去看何琸,视线直直地落在身前不远处男人身上。
凛冽的寒风吹动额边碎发,连带着大衣的衣摆,她本就身形纤瘦,尤其是冬日里,孤寂的清冷感扑面而来。
望着眼前这一幕,段聿憬不受控制的吞咽着,可偏女孩又身处逆光处,像来运筹帷幄对所有事情都具有一定把握的他,此时竟不确定她是不是再看他。
他张着干裂地喉咙,沉声打破这场寂静:“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沈清予抿着唇角,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开,没再和往常一样拒绝,“那麻烦你了。”
因靠海的缘故,平壶夜里吹的风如透过衣服刺骨的冷。段聿憬车就停在门外,两人没有在外待过多时间。
车内暖气充足,沈清予扯了下围巾,随口说了家附近的路过。
住的地方和繁华城区相反的缘故,回去的路上车并不多,两人也没有过多说话,沈清予始终侧眸望着窗外的风景。
直到眼前建筑逐渐变得眼熟,她微张着唇,缓缓开口:“段聿憬,我们聊聊吧。”
段聿憬低声应着,抬眼望了眼四周,温声询问:“去附近店坐一会儿?”
“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沈清予小幅度摇头,“就在这里,就现在。”
漆黑的眸色沉了沉,他深望了眼身旁倚靠着车窗的女孩,观察着前方路况,轻笑了笑:“好,听你的。”
悬着的心不断扰乱着她头脑思绪,沈清予小幅度摇头,没拐弯抹角,直问:“你为什么要来平壶找我。”
那无数孤寂没有她的夜晚仍藏匿在心底,只要一闭眼,脑海里便会浮现出两人相处的各种画面,哪怕只是身处在同一空间下各忙各的事……这些,犹如雨后疯长的青苔死死在心底蔓延。
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段聿憬侧眸贪婪地望着眼前女孩,模糊的车窗映出她垂下的侧脸,和梦境里的完全重叠。
喉结滚动,他嗓音低哑:“清予,这半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第54章
温热的暖气迎面吹来, 因冷热交替而泛红的颊边此时被暖风吹得连带着内心都是燥热的。
男人低缓的嗓音顺着燥热的风涌进耳廓,沈清予仍是侧着身,微敛的眸色透过车窗的倒影依稀看清男人低落而又试探的神色。
从车窗上看, 两人几乎紧挨的身形,仿若从前刚在一起时亲昵的模样, 只不同的是……
望着眼前这一幕, 沈清予只觉得刺眼, 抬手按下车窗降到一半,涌进的寒风正好也能让她清醒一些。
她无声地深呼着气, 过了须臾, 侧过身与身旁男人对上视线, 淡声问:“段聿憬,我不是很理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她吗?她这样生活在底层的人,并不值得赫赫有名的Skruins总裁来做这些。
但结合对方这几日的行为,她也总会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话落的同时红灯转绿, 身后没有排队等的车辆,段聿憬也完全没有要走的趋势。
周遭变得极静, 就连对方微弱的喘息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而这种静到极致的氛围, 犹如藏在黑夜中的荆棘,顺着地面一点一点攀爬。
视线偏移,沈清予垂下眸色。
悬着的内心忍不住腹诽。看吧,他自己都不清楚。
就当她以为不会听到, 放在一旁的手心被滚烫的触感紧紧握住, 熟悉的触感让她一时也望了挣扎, 下一秒,静谧的四周忽然响起男人低哑又虔诚的嗓音。
段聿憬微弓着背, 平日里矜贵漠然的气质也在此刻消散许多。
他俯身紧握着女孩泛凉的手心,姿态放的很低,就连呼出的声音都带着真挚不明显的颤音:“清予,我爱你,想和你永远都在一起。”
攀爬的荆棘因深夜中男人这番话逐渐褪了回去,垂下的长睫忍不住轻颤,那一瞬就连悬着的心也随着慢了半拍。
她好像陷入了一个虚幻的世界,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太真实,好像全部的全部都是她精心幻想出来一样。
段聿憬说爱她……
寒风越过车窗涌进,吹动她散在肩上的发梢,也是这一刻她稍清醒了许多。
垂下的视线落在两人交织的手心,她微动挣扎开,提醒道:“绿灯了。”
随着车辆行驶,涌进的寒风也随着越来越强烈,沈清予抬手将车窗升了点但仍旧留了一点空隙。
冷与热的交替,让她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不至于变得混沌。
之后的一路,车内又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沈清予独自倚靠着冰凉的窗框,路边昏黄的灯光随着车辆行驶的速度从颊边扫过,她静静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以前相处时,她隐约能感受到段聿憬对她的感情是有一点喜欢的,不然她也不会在那段时日里经常搞不懂自己的心境而去烦思。
而这些微不足道的喜欢对于他那种向来孤傲漠然的人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用他当时的话来说,或许也只是情|欲的发泄,而他是在这些不可言说的过程中一点一点产生的情愫。
但这些情愫太少了,少到他可以做到收放自如,少到她从原先的知足变得贪婪总觉得还能再多一点。
人往往都是这样的,缺什么,就会把这些希冀放到与自己不会有交集的人身上去奢求更多。
她也不例外。
所以那时的她,就算不清楚对段聿憬究竟是依赖或是什么其他的感情。可当这种情况出现时,她整个人像陷入雨后的泥泞中,复杂的内心不断与自己博弈,最后却只能深陷其中。
夜里涌进的寒风带着清冽的气味,段聿憬车速并不快,似乎在
刻意放慢速度,中间他试图说了几个话题,最后都已她的沉默收尾。
而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小区门口。
下车前,沈清予藏在黑夜中深深望着身旁男人,淡然又疏离的语气只留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