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老伯,你是这里的管理员吧?”
“是呀,叫我老李就可以了,你找谁呀,鬼鬼祟祟的,小心我报警找管区的,送你去吃免费牢饭。“这位老李不客气地嚷嚷,他可真负责啊!
“老李啊!别紧张嘛,我是五十六号江羽心的朋友。是这样子的江小姐出了车祸,得联络她的家人,麻烦你行个方便,开个门让我进去找她的资料。”林凯耐着性子解释原由,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啊!江小姐出车祸?严不严重?走、走、走,上去,我马上开门让你进去。”老李是个耿直的大老粗,听完林凯的解说,不疑有他地合作,古道热肠地推着林凯往江羽心的住所走,一边嘴巴叨絮嘟哝:“我就说嘛,江小姐这阵子好象心情不好,气色很差哪。她这里平常是很少有人来走动,以前偶尔还看到她的男朋友,这阵子倒是少了;江小姐很好又漂亮又文静,谁取到她算他走运。”
“老李,你见过江小姐的男朋友?”林凯好奇地问。
“见过好几次了,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得很呢!前两天我还在问江小姐,什么时候喝她的喜酒呢?没想到她出了车祸,唉!红颜多薄命哦!”老李要着头打开大门:“喏!江小姐就住这里,待会儿你要回去的时候,通知我来锁门。”
“好,你忙吧,谢谢你!”
待管理员走后,林凯迳自进到屋子,打量这二十多坪的房子,客厅的摆饰布置倒是优雅别致,挺温馨的,随意浏览各个房间,整齐光洁的厨房,小巧的餐厅,连浴室都绿意盎然呢!看得出这屋子的主人花了不少的巧思设计呢!来到唯一的卧室,温暖浪漫是他的感觉,他有股冲动,就是上床睡个舒服觉。
好在他还记得此行的目的,只好摸摸鼻子,信步踱到一张复古式的梳妆台,看得出来也是书桌,上头搁着打开的簿本,凑近一看,发现是江羽心的手札,直觉地林凯想合上本子,偏偏“宋天易”三个字胶住他的视线,唉!只要是事关宋天易,林凯就有莫大的好奇心和关怀之意。
他只好忽视这手札是记载别人的隐私,做个小人,拿起手札,细细地阅读起来。才看了几页,林凯用力地合上手札,揉揉酸涩的鼻子,他可被里头的点点滴滴感动得一塌糊涂,当下决定没收手札,拿给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混帐兄弟宋天易瞧一瞧,他该好好地看这手札里的血泪心声,体会一下这个女人的情深痴傻,唤回被白玫妖娇巧艳迷惑了的神智。
林凯打开抽屉翻找半天,没瞧到什么电话联络本之类的,他不死心地继续寻找,拿起笔筒旁的名片盒,抽出一张名片端详,上头印着——诠祥国际企业股份公司业务经理江羽心。到那儿去,江羽心在那儿工作,应该有人事资料吧!顺便和陈天卯鬼扯闲聊做做公关,一举两得,林凯得意地出门找管理员老李去了。
个把钟头光景,林凯置身在诠祥国际的开放办公室里,他可是大剌剌地走进来。
“哎呦,林总经理,稀客稀客,你怎么会大驾光临呢?”办公室里,眼尖的公关主任许瑞升谄媚地招呼道,活像个酒家的妈妈桑,令人作呕。
“有点私事,找你们陈董!”林凯神清气闲地说道。
“哦,这边走,这边走!”许瑞升热心地领着林凯往陈天卯的专属办公室走,到了门口必恭必敬地打开门,却听到林凯果断的语气,阻止了许瑞升欲跟进的脚步。
“许主任,你忙吧,我自个儿进去就好。”
许瑞生只得讪笑退开。
林凯才推开门进去,就听到一连串严肃的吩咐:
“倪秘书,务必在下班前找到江经理,她不会无故旷职的,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找到她。”
“是的,董事长。”倪秘书答应着,转身瞧见林凯,正欲出声,却被林凯的手势制止,于是便机灵沉默地出去了。
“陈董,近来可好?”
“林凯?”陈天卯抬头惊呼:“你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间小庙?别告诉我说你被宋氏炒鱿鱼。”他意外之余也不忘调侃林凯一番。
“托您的洪福,还过得去,今天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刚才在门口无意听到您在找江经理?”林凯不客气地往沙发上坐。
这时倪秘书送上两杯咖啡,随即利落地带上门出去了。
“怎么?你也认识我们公司的江经理?”陈天卯挺着啤酒肚过来,一屁股坐在林凯对面:“江羽心可是我诠祥的业务悍将,公司的百分之四十业绩是靠她打下来的;如果你是来挖角的,很抱歉,我绝不会让贤割爱,同时也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陈董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不是来挖角的。我是来告诉你贵公司的江经理,昨天出了个车祸,正躺在加护病房奄奄一息;我是来找你,看能不能联络到她的家人。”
“什么?咳!咳!”陈天卯一口咖啡喷了出来,也呛得咳个不停:“江经理出了车祸?阿凯,你可别吓我,我有高血压啊!”
“我没事寻你开心,有啥好处?”
“难怪她今天没来上班,我正在担心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她可是不随便请假的,这下好了林凯,你怎么会知道江经理出了意外?她有没有生命危险?”他担心地问。
“我刚巧碰到,情况是稳住了,她是一个人独居,所以得赶紧找到她的家人才行啊!”林凯简单一语带过。
“噢!对、对。”陈天卯急急地起身,走到办公桌按下电话内线。
“倪秘书,叫业务部的阿咪来我办公室一下。”
不一会儿阿咪进来了。
“大舅舅,找我有什么事?”
“阿咪,江经理是你的上司,现在她出了点小车祸,你知不知道她老家的电话?”
“那个独孤怪侠,平常就阴阳怪气的又不屑和我们这种小书院来往,我哪知道她什么狗屁!”阿咪口气甚差地批评,反正陈天卯是她的亲戚,所以篮懒得收敛对江羽心的反感。
“阿咪,注意你的措辞,什么独孤怪侠的!你怎么可以胡乱批评你的上司呢?”陈天卯皱眉不满外甥女的态度:“还有,在公司里要称呼我董事长,知道吗?”
“是,董事长,江经理不过是业务跑得好罢了,其它方面可是很失败的,就说做人吧,她老是——”
陈天卯生气地挥挥手,制止阿咪的牢骚,语气含威地说:
“阿咪,江经理是我一手磨练带出来的,为人如何我比你清楚。你数落她的不是,等于在批评我用人不当,我把你安排在她底下工作,就是要你向她学习,不是教你替我做人事考核。好了,没你的事,出去吧!还有今天不许早退,明天不许迟到,听到没?”
“知道了!”阿咪毫不在意地走了出去。
陈天卯苦笑地对林凯说道:
“让你看笑话了。”
林凯微笑不语。
陈天卯思索了一下,再按着内线交代:
“倪秘书,把江经理的人事资料调出来,我马上要。”话毕,坐回沙发,有感而叹道:“现在的年轻人,个个眼高手低,缺乏容人的雅量,也不懂得虚怀若谷。江经理生性沉静寡言,又不喜欢四处交际联谊,做事特别努力认真,人际方面也不够八面玲珑,难免招嫉、落人话柄;好在她的业务能力够强,才压得住那群年轻人。时代不同了,会做事的人总是吃亏,反而是懂得做人的吃香,唉!”
“陈董,我真是佩服你,懂得惜才用人,不受私人关系影响公事。”林凯出自真心地赞赏道,心中对江羽心有了另一面的认识。
“唉!江羽心可是任劳任怨地帮了我不少忙,这个孩子没话讲!”
倪秘书送江羽心的资料进来。
“拿给林凯吧!倪秘书,江经理车祸住院,帮我找个时间去探望她,劳保医疗赔偿替她申请一下,不够的由公司支付,赶快去办理吧!”
“是,董事长。”倪秘书效率甚高地办事去了。
林凯看着资料上的记载,上头只有个人基本资料,其它如父母、兄弟姊妹等家庭状况皆是空白,通讯地址是她的公寓,户籍登记是花莲……记下住址后,林凯知道得有一趟东部之行了。
“陈董,谢谢您,我不打扰了,这就告辞了”林凯站起来告别着。
“哪儿话!谢谢你这么热心帮忙,要不是你来通知我,还真不知道到哪里找江经理呢!”陈天卯也起身和林凯握手致意。
“您留步,改日我作东,咱们好好地喝两杯。”
“哈哈!好说好说,我不送了,你慢走。”
林凯带上门,大步地穿过开放的办公室,走着走着,后头传来频频叫声。
“林先生,林先生,等等,林先生。”
林凯疑惑地注视叫唤他的陌生女人,她正一脸担忧貌。
“林先生,对不起,我叫许春英,是江经理的同事,刚才听阿咪说她车祸受伤了,不知道严不严重?可以去看她吗?”
林凯咧嘴颔首,看来这位江羽心人缘是呈两极化的评价。
“可以啊,她在新光医院,过些日子应该可以开放探病吧!”
“是吗?那谢谢你,林先生!”许春英犹疑地问:“请问你是江经理的男朋友吗?”
林凯哑口地瞪大眼睛。
“如果你是的话,我要告诉你,江经理是个好女孩,请你不要辜负她,好好照顾孤单的她吧!”说罢,许春英匆匆走掉。
林凯呆怔半晌,甩了下头,自言自语道:
“我会替你转达给那个正牌的王八蛋男朋友知道。”
世界上很难再找到第二个像林凯这样死忠够义气的人,对朋友间的道义执行得如此彻底。
他出了诠祥国际立刻披星戴月地驾车,千里迢迢从台北出发,穿梭蜿蜒峭壁来到花东,拿着地图巡回各偏僻乡镇。其实他会急如星火地想达成任务,已经不再单纯是宋天易的托付,而是内心对江羽心的感动,激发了他深入挖掘故事的欲望,她真是个特殊的女人!
林凯终于在好心路人的指引下,来到一处乡村僻野,站在一幢颇有年代而且斑驳的日式房屋前,仔细地估量挂在门边的招示牌,上头刻着“慈光育幼院”几个大字,林凯再三比对手上的纸条,对照门牌地址,没错,就是这里!但是,怎么会是育幼院呢?他是意外得不能再意外了。考虑再三,最后投降地轻按门铃,总得进去求证才能得到答案啊!等了一会儿,没人应门,林凯焦躁地用力猛按门铃,里头终于有人应声了,却是——
“来了啦,别再按了,又不是聋子,总得给我走路的时间吧!”清脆的斥骂倒不令人气恼。
门闻处探出一张年轻清新的秀颜,约莫十八、九岁,明眸皓齿,聪颖剔透,一副古灵精怪的俏模样,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林凯是小鹿乱撞,目不转睛地凝神注视眼前的清秀佳人。
“喂!青仔严,你要找谁?门铃这样按的?坏了你要赔偿的。”女孩凶巴巴地杏眼圆睁怒视林凯,还夹杂着闽南语。
被那女孩一凶,林凯倒不知如何启口说明来意,支吾半天,问了句蠢话:
“请问江……这里是不是一六七号?”
“你没带眼睛啊?不会看门牌吗?”女孩没好气地说道。
“呃!呃!门牌没错,只是……只是……这里是育幼院……那江羽心是这里的人吗?”林凯支吾着乱问一通。
女孩双手环胸,上下打量眼前这位勉强算得上是帅哥的大男人。
“你找心姊姊?你是做什么的?干嘛找心姊姊?”
“噢!我是林凯!是这样的……我……”女孩珠连炮似的问题令林凯急得直冒汗,不知从何说起。
“大男人讲个话还吞吞吐吐的,活像个娘儿们!心姊姊以前是住在这里,现在她住台北,她是一家大公司的业务经理哦!”她一脸骄傲,天真地炫耀江羽心的成就。
“哦!我知道,我是……”林凯的话未说完又被打断了。
“哈!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心姊姊的男朋友对不对?”她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直嚷嚷:“你瞒着姊姊来看院长是不是?你要来提亲吗?”女孩也不要林凯的回答,发至心灵地自问自答。“哇!你好浪漫哦!”
林凯真是啼笑皆非,这个女孩联想力之丰富令人倒绝。
“林哥哥你快进来吧!院长在里头休息,睡觉觉。”她热情地拉起林凯的手,一蹦一跳地进门。
这手一接触,林凯差点跳了起来,仿佛触电般贯通全身,直打哆嗦,这敢情是爱的火花迸射?
那女孩犹自开朗地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
“院长又犯痛风的老毛病,这几天都躺在床上不能走路。”她俨然把林凯当成自家人地话家常,单纯毫无心防地令人为她捏把冷汗!走在廊上,经过一个大客厅,她探头叫道:“喂,阿刚、皮蛋、阿达、小健,快来看,心姊姊的男朋友那!他要来提亲!”她一一唱名,昭告天下。
接着是一阵呼叫声和凌乱的脚步声纷至而来。
“哇!快来看心姊姊男朋友耶!”
“他长得好好看呢!”
“你真的要和心姊姊结婚?”
“皮蛋,你走开啦,我看不到心姊姊的男朋友啦!”
一群萝卜头争先恐后地挤在林凯四周,个个活灵活现的眼珠子直盯着林凯打转,七嘴巴舌地评头论足。
林凯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般,供人观赏,低头打量这群天真活泼的孩子,年纪从十五岁到五岁不等,哦,还有一个小小孩流着口水爬在地上,猛扯他的裤脚,咿咿呀呀的,那女孩一把抱她起来,冲着林凯弯起秀气的嘴角说道:
“她是妹妹,才八个月大,还不会走路,她可是我们大家的小公主呢!”说着,她还猛亲小女孩圆滚滚的脸颊,让林凯羡慕死了,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小公主。
还有个小毛头跑过来好奇地摸摸淋开的衣袖,咧着掉了门牙的大嘴巴,傻笑着。女孩眼尖瞄到,遏止地喊道:
“小健,你的手玩得那么脏,不要去碰林哥哥的衣服。”一边拉开那个叫小健的小毛头,娇俏小嘴继续动个不停,抱着小妹妹,一边走一边介绍起屋里头的状况:“刚才他们跑出来的房间是图书室,前头是个大客厅,这边是大伙睡觉的地方,男生、女生各一间通铺,厨房和餐厅在后头,我们后院里还有一片菜园子;因为我们的经费很少,又没有公家机关辅导,也找不到工商团体支持,为了节省开销,有很多房间都关闭,只留吃饭、睡觉、休闲的地方,不过真正原因是这个房子太老旧了。”她把林凯当成好朋友似的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