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甘上流——陆雾【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12 17:11:37

  “那都是一些小事,我不是刻意要让你难过。”
  杜秋慢条斯理鼓起掌来,一下两下,厄运来回踱步的回响。“说的好,说的对,夏文卿的事也是小事。我咨询过律师了,他只要被判刑,不会少于二十年的。我想你也不会太难过的。还有,别急着出手去救他,先想想怎么应付股东们吧。”
  “他是你亲弟弟啊!”
  “那我作为姐姐,更有资格管教他了。”
  “你一定要把这个家拆散才满意吗?”
  “这个家早就散了,在夏文卿出生的那一天,在我妈死的那一天,就散了。我之前每天都在想,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个家拼起来了。是我太傻了,已经碎掉的东西,再怎么拼,裂缝都在那里。我已经不想再被无所谓的东西拖累了。”
  说到动情处,杜秋眼中含泪笑了起来。汤君换了衣服要下楼来,却听到他们争吵,吓得不敢动弹。杜秋回头,有片刻,她想露出往日对孩子的亲切面孔,却也做不到了。
  叶春彦立刻抱去她回房,“别听了,快回去。”他把女儿反锁在房间里,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望着底下的一幕。他漠不关心的眼睛是干涩冰凉的,怒气烧灼尽仅剩的泪。
  他们遥遥对视一眼,都是藏不住的心灰意冷。
  杜守拙气得站不住,抚着胸口往椅子走去。杜时青连忙过去扶他。他一把攥住她的手,示威般地举起来,道:“你别高兴的太早。钱是我的,公司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我明天就写遗嘱,全部分给你妹妹。”
  “那很好啊,我为她高兴。不过我怕你后悔,毕竟她是我妹妹,不是你女儿。”杜秋笑着一挑眉。
  “你说什么?”
  “很奇怪吗?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怀疑过吗?我和文卿都有一处地方像你,只有时青,完全不像。我妈怀她的时候,你整天在公司里,你真的觉得她是你的孩子?”
  “你怎么敢这么说,不准你这么侮辱你妈。”
  “是妈临终前告诉我的。最后关头,她为什么只叫我进去,却不叫你。因为她不想见你,她恨透你了。她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她的青春,她的幸福,甚至她的命,都为了这个家牺牲了。”
  “你呢?你和她妹妹在一起了。妈在病床上哭着对我说,她很后悔,再来一次她绝不要这么过。不过她也报复了你,也不算不甘心。你真以为你背着她有个私生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同意把文卿接到家里的时候,你觉得她是什么感受?”
  “我让你别说了!”
  “你管不了我!你觉得我毁了夏文卿。不,是你毁了他。“他是我亲弟弟啊!他竟然和我告白说喜欢我,要和我私奔。你让我怎么回答他?你让我怎么办?我精神崩溃了,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你觉得是为什么?是你造的孽!”
  杜秋凄楚笑着,继续道:“你以为他不恨你吗?夏文卿今天告诉我,等他继承了公司,可以和我合作,条件是将来把你送去养老院,到死都不把你放出来。”
  杜守拙面无人色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杜时青哭着扑到杜秋面前,泣不成声,“姐,你别生气了,不要说气话了。都是我不好。”
  “不是气话,你可以去做鉴定。这个家里只有我和你有血缘。你和那两个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杜秋轻柔抚了抚她的面颊, “ 怎么了?现在知道怕了?你和夏文卿,狄梦云串通一气背叛我的时候,就没想到怕吗?”
  “姐,对不起。我只是以为和你开个玩笑。”
  杜秋笑道:“哭什么?你一直觉得我把你当小孩。那好啊,妹妹,你现在可以当个大人了。大人没什么玩笑可以开的。”
  一面是撕心裂肺的哭声,一面是低低的咒骂声。杜秋站在中间,自顾自喝着酒。杜守拙要起身,跌跌撞撞走出几步,就站不稳。杜秋并不搀扶,只冷眼看他踉跄着回身去抓桌布。随着他倒下时的拉扯,餐布半垂落盖在他身上,碗碟碎了一地。
第86章 你总想当个圣人,想问心无愧。而我只想让你快乐,让你永远幸福
  杜守拙中风了。
  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半边瘫痪了,头六个月好好复健,还是有机会康复。杜秋漠不关心应了一声,出了病房就去找叶春彦,“春彦,听我说,我能解释的。”
  叶春彦放声笑了一阵,才道:“你应该用你编故事的本事去得诺贝尔奖,而不是拿来骗我。走吧,不用留在这里,去更需要你的地方吧。我累了。”
  杜秋出了医院,立刻打电话给家里的保姆。她房间的抽屉里有离婚协议的备份,让保姆拿出来全丢了。之后又给相熟的律师事务所,一旦叶春彦要咨询离婚,谁也不准接他的委托。
  她连夜赶回公司开会,进会议室的时候,市场部的人已经来齐了。姜忆一得到王秘书通知,立刻组织了会议,就等她的命令,道:“一直合作的两家公关公司也联系到了,随时可以配合工作。”
  杜秋道:“这件事很要紧,麻烦各位辛苦一下。现在草拟一份稿子,明天八点前给我。以公司的名义出一份通告,说清楚两件事。市场部的夏文卿涉嫌职权侵占,证据确凿,已经由内部举报。他的案子已经转到执法机关调查了。公司虽然惋惜,但是法不容情。供应商的问题夏文卿负全责。公司代他向消费者诚恳道歉,并表示会处理其他相关人员,给大众一个交待。”
  夏文卿白天还到公司开会,自是有不少人见过他的面。有人不信,追问道:“这么写要不要紧啊?已经确认过了吗?”
  姜忆厉声打断道:“不要多问,杜总交待的事,办就是了。”
  杜秋笑着一摆手,道:“没事,我知道大家有弄不懂的地方。好端端怎么就这样了?我也觉得很突然,但就在刚才文卿当着我的面被抓住。我爸爸受了不小的打击住院了,好在没什么大事。我原本想多陪陪他,但公司不能没人领导。所以我就过来了,也劳烦各位先陪我把正事做完。”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这沉默里有一份肃穆的敬意,乃至于不少人战战兢兢起来。从此以后,这公司就只有眼前一位杜总了。
  杜秋出了会议室,王秘书赶来,说人事那头已经交待妥当了。明天一早就会群发邮件,通知所有员工夏文卿一案正在调查中,所有人可以向警方举报,提供线索,但严禁私下或对外讨论,违者将严厉处分。
  小谢已经把车开到楼下了,杜秋来不及歇,又直奔医院。杜守拙已经醒了,情况稳定了,可他只有有半边脸能动,头也往一侧歪,说起话断断续续的,像是打电报。叶春彦守了大半夜,见她赶来,一句话也不说便走了,当场他们也是在医院相见的,此刻竟比初见时更生疏些。
  杜秋心虚,也顾不上他,快步进病房,对着杜守拙晃了晃手,“爸,还清醒吗?是我。”
  杜守拙抬起一边眼皮,眼珠转了一圈,又斜出去,不肯睁眼看她。至少人是清醒的。杜秋道:“爸,明天开董事会。我接班的事,是我去宣布呢还是我们一起去宣布?”
  “你这是在逼宫。”
  “是又怎么样?”
  “我不同意。你又有什么后招呢。”
  杜秋笑道:“爸,那你就别怪我把事情做得太难看了。你再不让步的话,明天由邱松涛带头。公司的 3 位总监,16 位区域经理会发联名信,举报夏文卿滥用职权,中饱私囊,收受供应商大额贿赂。而你出于私情,隐瞒不报,损害公司利益。夏文卿现在可没法回应我。而且这件事会立刻闹大,只要不让步,我就不会压着这条消息。媒体一跟进,很难说会弄成什么样。”
  “……你这是让外人看我们的笑话。”他激动起来,口水顺着一边嘴角淌下来,杜秋轻轻帮他擦了。
  “爸,你已经让外人看过我够多的笑话了。”
  “这是我的公司,你怎么忍心?”
  “我还是你女儿呢?那你怎么就能忍心这么对我?”她起身,看了眼墙上的钟,“爸,董事会是十点。你还有时间考虑。实话告诉你,我对公司没什么大兴趣,可我更不喜欢我的东西落在别人手上。你要是真的和我闹得太难看,我才不管福顺变成什么样子,大不了破产拆分卖了。我拿着钱走人就是。”
  “你敢?”
  杜秋只是笑而不语,带上病房的门便走了。
  越是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她越是平静,好像已经幻想过许多次,最好和最坏的场景都考虑过了,只不过是个收尾罢了,已经没什么实感。她喝了点咖啡,又回家去洗了个澡,认认真真对着镜子梳头化妆。
  正巧赶上汤君去上课。她站在她身后,怯生生道:“夏叔叔被抓走了吗?”
  “对。”
  “他是坏人吗?”
  “是。”
  “可是他对我挺好的。”
  “以后你会明白的。”杜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想把她往怀里搂。汤君却一猫腰,很轻巧躲开了。昨天的一切历历在目,她到底有些怕她。
  叶春彦站在后面,熬了一整夜,眼睛下面是郁结的青黑,一路青到眼睛里,淡漠又苍凉的鄙夷。他看着像鬼,似是枯萎爱情结出的亡魂,就那么麻木地看着她。
  她也不怕,依旧上前吻他的面颊,道:“等我回来。”
  到八点,杜守拙同意和她谈,但又提出各种要求,又要叫律师,又要叫信得过的人。杜秋冷眼看着他闹,只同意叫律师,又说夏文卿的事之后可以再商量。最后谈妥,约法三章,杜秋接班后不能清算公司元老,不能大变公司章程,对夏文卿的案子也不能故意使绊子。
  有律师为证,杜秋都同意了,杜守拙也让步,愿意去公司。董事长中风本就是大事,迫于董事会压力,这种时候也确实该选继任者。但医生说他有完全康复的希望,他便也不气馁,自信优势还在自己这头。董事会大半还是他的人,要是杜秋不能服众,可以先在执行董事里推一人做过渡。
  他们从地下停车场搭电梯,上顶楼,会议室在走廊尽头。杜秋推着轮椅穿过走廊,瓷砖明亮如镜,照出她面上淡淡的笑意。迎面走来一人,点头向他们问好,“杜总早。”
  杜守拙以为是对他打招呼,面有喜色,正要艰难点头,却见那人是抬头向上看,杜秋回道:“你也早。”
  之后又碰上几人,继而连三问候,都是对杜秋,全然对杜守拙视而不见。唯有一人道:“杜总早,你爸爸怎么样了?”
  “你早,他没事的。谢谢你关心。”
  杜守拙不信邪,只当是她故意演戏给自己看,愤然道:“你怎么买通他们的?”
  杜秋笑道:“你想多了,很多人我都不认识。怎么了?你是觉得他们变脸变得太快?别大惊小怪的。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帮人打工而已,老板换了谁都一样。我看着还比你好相处些。”
  她推开会议室大门,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人,静候着他们到来。主位正空缺着,杜秋把杜守拙的轮椅推到一边,大大方方落座,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现在开会吧。”
  公司的副董事长是轮值的,按理该由他主持会议。可这次他每说一句话,都频频向杜秋回首确认。这么一来,气势已经往一面倒,杜守拙暗骂这不成器的东西。
  他四下一环顾,原来是包括东山资本在内的几个大股东也到场。他们既然支持杜秋,那董事会也只能顺风倒。从他进会议室的门开始,竟没有一人问候过他。他猝然一心惊,原来是真的大势已去了。
  十六名董事投票,一人弃权,过半数同意,决议通过。杜秋正式成为福顺的新董事长。结果一宣布,任总带头鼓掌,杜秋也微笑颔首,并不多言,只说了些同舟共济,继往开来的客套话。
  董事会一结束,杜秋立刻就找人换办公室。当着杜守拙的面把一个订书机放在桌上,道:“这是甄利甜清算的时候,我带回来的。一直留在身边,就是为了提醒我自己。”
  “提醒什么?”
  杜秋笑道:“提醒我,别太相信你。”
  杜守拙气得一阵咳嗽,她怕出大事,急忙找人送他回医院。看着轮椅被推走,她忽然想起初中转学后的第一天,父亲正好有空,亲自送她上学。他摸了摸她的头,让她用功读书。到了校门口,她目送着车开走,直到离开视线,她也依旧在挥手。
  当时雀跃的心情她还记忆犹新。想多看看爸爸,想做让他高兴的事,哪怕只有一刻。
  少了歇斯底里的观众,她胜利的快乐也黯淡了些。一个人待这么大的办公室空荡了些。她踱步到窗边,向下望去,多少有些惋惜。从董事长办公室看出去的风景,并没有什么特别。
  胜利的成果已经到手了,剩下的就是代价。她第一次害怕回家,更怕见到叶春彦的眼神。病急乱投医,索性买了一辆保时捷当礼物向他赔罪。
  车还不能马上提,可店里送了一瓶酒给她。她兴冲冲地回去,却看到叶春彦在翻箱倒柜,理出来的行李箱已经摆在门边。
  她一愣,微笑转作冷笑,道:“春彦,你在找什么?在找我离婚协议书吗?别找了,全丢了。”
  叶春彦转身看她,道:“你觉得这有用吗?”
  “你给我个机会,听我解释一下。”
  “那请吧,编吧,编个故事给我听,兴许还来得及。”
  “我从来没有想过骗你。夏文卿出事是他自作自受,他挪用公款被举报,这不是我逼他做的。现在爸生病了,我不接班,公司就要完了。”
  “哇,太好了,原来你这么善良啊。那我能问一个小问题吗?要是夏文卿没有挪用公款,你难道准备跟我走吗?还是说你留有后招?”
  一语切中要害,杜秋默不作声,这次为了引夏文卿入局。她还另有后备计划,要是夏文卿不上钩,就只能自下而上逼宫。她手里还有一份杜守拙的四大罪状,和股东也通过气,联名信一发,到时候问责起来,内部调查也是先查夏文卿。
  “编不下去了?那就听我说吧。我都跪下求你,还是无济于事,我已经知道自己下贱了,你不必再屈尊降贵提醒我了。到此为止吧。”
  “是我错,可你忘了这些事吧。现在公司是我的了,这个家里也是我说了算, 没有人会阻碍我们了。让那些难过的事都过去吧,我们会幸福的。”
  “你让亲弟弟坐牢,现在让我假装没事发生。杜秋,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杜秋终于也恼起来,掐着下巴迫使他低头看向自己,“那我也是被逼的。你不是也在用感情逼我?你以为自己就这么高尚吗?你只是天真罢了。一走了之有什么用。你以为你的命运是自己决定的吗?强者定义弱者,赢家定义输家。”
  “你当然可以和我离婚,然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贪图富贵和我结婚,又不思进取被我甩掉。很快就会有传言出来,说你家暴又出轨,不需要有实证,外人也会相信。等我拿到了抚养权,过上几年,你女儿也会相信。为什么?因为话语权在手上。这就是你选的路,你总想当个圣人,想问心无愧。而我只想让你快乐,让你永远幸福。”
  “春彦,你明不明白?生活已经不一样了。只要你能忘记一些事,你会成为最快乐的人。画廊,游艇,跑车,古董,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可以买下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