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洋洋地起身,心想着准是龙基那个臭小子约我去PUB。
“喂?”我拿起话筒,我没好气地喂一声。
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小心地说:“罗辑吗?”
是笑眉!
我当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改先前的语气,变得斯文有理:“是的,请问你是哪位呢?”
明知故问,据说是一个爱情战术上的好招数。
线路那边传来笑声,“好啊,考完高考你连死党都不认识啦。”
“不不不,哪敢呢,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你啊。”我笑嘻嘻地应着。笑眉主动打电话给我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是吗?”明显就是不相信的语气,“刚刚你的语气还很凶呢。”
“一定是你产生了误听。”我还在狡辩。
“你侮辱我耳朵的功能?”笑眉佯怒。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我在耍嘴皮子方面可也是有点功力,“不是听说某人曾有外号叫‘聋猪’吗?我想这些都不是空穴来风吧?”
笑眉的听力不太好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常常因为听错别人说的话而闹笑话。
“罗辑!”笑眉恨得咬牙切齿的,“我要挂电话啦!”
这么一句话吓得我连忙赔不是。
好不容易能够听到笑眉的声音,我怎么能够放弃呢。天知道我是多么的渴望见到她!
她不知道,在这段见不着她的日子里,我是多么后悔曾经吻了她!
“好啦,不要生气,我是说笑的。”我心底非常紧张,怕她一个生气,再也不理我了。
虽然笑眉并不是这样小气的人,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在乎这一切,去担心这一切。
我变得患得患失了。我看见身体内另一个自认潇洒不羁的罗辑在奸笑着盯着我,仿佛已经看出我的秘密。
“好吧,原谅你。”笑眉挺大度地说。
“嘿嘿。”我笑了两声。“就知道杨笑眉同学是世界上最宽宏大量的美女啦!”
“你真是让我见识了‘阿谀奉承’的真谛啊!”笑眉惊叹。
“见笑,见笑。”我谦恭地说。
“呵呵呵——”笑眉一阵笑,“罗辑,跟你说正经的,我过几天要离开这里了。”
“啊?”我的脑袋“哄”的一声乱成一片,导致我无法对刚刚听到的消息做出任何反应。
“我考上了H大。”笑眉的声音忽然让我感觉很遥远,很不真实。我无法握住一切我想留住的。H大和T大,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我们之间,就这样了吗?
“恭喜啊。”我听到自己说,不,我听到我的躯壳在机械地说。
“谢谢。”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吧,笑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伤感,“你没有别的跟我说吗?”
别的?
我还能怎么说?叫她不要走?这根本就是荒谬可笑!
难道我让她为了我而不上大学?还是我为了她不上大学?
爱情不是童话,我们的生活不是只有它。
除了爱,还有好多好多的责任、前途等着我们去挑战。
而且,我根本不确定笑眉是不是和我有相同的爱的感觉。她对我的定位,也许仍如一直以来的那样,只是一个好朋友。
“除了恭喜,我找不到别的可以说。”我又开始恨自己了,因为我说的话很绝情。笑眉也许希望我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说几句不舍的话,可是我竟然说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我实在不会应付这种场面。
因为我怕我会不小心泄露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
“哦。”笑眉的声音轻不可闻。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伤心的味道,但是我很快就认为那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错觉。
沉默了半晌,她忽然用轻快的语调说:“明天晚上我家里会帮我搞个小型的聚会,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哦!”
“好,我一定会去的。”我承诺道。
是的,我一定会去的,为了见到我心爱的女孩。
当我到达笑眉家里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我一眼看过去,却发现了一个自己不想见到的人——龙飞扬。自从他和笑眉分手以后,就被笑眉的死党列入拒绝来往人员的黑名单之中。但是今天,他居然被邀请了。
是的,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妒意,更加无法忍受笑眉竟然邀请他。一个和她分了手的男人,一个伤害她的人。即使那个男人曾经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还是无法控制那种别扭的酸溜溜的感觉。
可是那时候,我却仍然还能维持基本的风度和礼貌,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中枢神经出了某种差错。这种错误竟然让我脑子里面一个样子,表现出来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杨妈妈亲切地招呼我进屋,众人发现了我,跟着起哄。大家正在唱卡拉OK唱得兴起,因为明叶还没有出现!我想等她来了之后,这帮人肯定会打死也不愿意唱歌的。
笑眉应该在厨房里面帮忙,我想。但是听说她并不善于厨艺,所以一想到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就觉得一阵温暖的好笑。
我坐在沙发上,面前的小玻璃茶桌上堆满了水果和零食,地板上竟是饼干屑,果皮——这些人!难道没有看到垃圾桶吗?真是过分,来打扰人家还把人家家里搞得那么脏兮兮的。
这是我喜欢的女生家里啊!你们给点面子好不好!
我正想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的时候,却发现龙飞扬已经动手了。
我心里又开始有种奇怪的感觉,奇怪到自己也无法说清楚,只是觉得难受。我不知道吃醋是不是就是这种样子,如果是,那我肯定是一个大醋缸。我的胃开始翻腾着,酸气不断地上来,让我受尽折磨。
更加讽刺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吃醋!人家是笑眉的前任男友,还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和笑眉和好如初——不然笑眉怎么会邀请他,对不对?而且他的眼里有着明显的对笑眉的爱意!我算是什么东西呢?我只是一个朋友,一个不经她同意就吻了她的朋友,甚至还不是她的男友候选人!
我控制不住自己死死地盯着龙飞扬忙碌的身影,他似乎也发现了,抬起头来,怎么啦?”
我忽然觉得一阵尴尬,连忙摇头。
曾经,我们是很要好的兄弟。他和笑眉在一起我和龙基也做过不少努力,那时候我还没有爱上笑眉。然后某一天我知道他和笑眉分手的事,忽然觉得既愤怒又有点开心。我才开始明白,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笑眉。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和龙飞扬渐渐疏远。我不再去找他打球,也不再找他去溜冰,不再找他去PUB。
面对他,我的心中除了酸酸的,竟然还有一种,一种不见得人的感觉。好像我爱上笑眉是一种错误,是在觊觎兄弟的情人!
这时候笑眉从厨房里走出来,打开放置在客厅的冰箱,给我拿了一瓶橙汁。
我看到龙飞扬的眼光从看到笑眉的身影后开始闪闪发亮。
“怎么不去唱歌?”周围很嘈杂,笑眉不得不大声地朝我嚷。
我接过橙汁,竟然试图在冰凉的瓶身上寻找笑眉指尖残留的温度。
“我会毁坏大家的听觉神经!”我也以同样的高音向她嚷。
“什么?”她似乎听不大清楚,我又重复说了一遍。
“呵呵,放心!”她在我身边坐下,豪气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比起明叶,你还差得远咧。”
“呵呵,”我也笑了,“对她我甘拜下风!”
“对了,今天明叶不来吗?”我觉得很纳闷,“不然这帮小子怎么还不赶快安静下来啊?”我指指那些高声唱歌的“猪朋狗友”们。
笑眉神秘地一笑,“因为她外婆今天生日,所以她大概要十点左右才会到哦。”
我看看表,才七点半,看来这些家伙还要疯很久。
不过也好,那我就可以和笑眉单独聊得久一点。可是我忘记了,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深情地看着笑眉。
“笑眉,你来唱一首吧。”龙基把麦克风递到笑眉前面。
“好啊,好啊!”大家附和着鼓掌。
我看到龙飞扬在自豪地笑。
“笑眉唱歌最好听了。”他说。
我有点黯然,笑眉是不是,是不是常常在他耳畔唱着动人的情歌?
笑眉一点都没有害羞,反而大大方方地拿起麦克风,唱了一首梁咏琪《花火》。
来吧伴我飞
多久都不会累
我已不在乎
所谓的是与非
如果爱是朵很脆弱的玫瑰
我也愿意承受
不完美中的完美
原来风雪可以让我坚强让我感动
坠落在我的梦只要一点火种
依然照亮我笑容
原来命运还有一些在我掌握之中
眼泪的朦胧
透着一道彩虹
烟雾在消散
花火生命短暂
灯塔永不孤单
因为你是海岸
我完全陶醉在笑眉温柔的嗓音里,不能自拔。一曲尽了,我正想大叫Encore,却忽然听到龙基的声音:“笑眉,你跑调啦。”
笑眉不好意思地咬着下唇笑了,“我没有一首歌是不跑调的。”
文芬也笑了起来,“但是你从来都不害怕在大家面前唱歌啊。虽然你是跑调了,但是比起明叶,还算是好的啦。”
“对啊,笑眉是很有‘台风’的那种人哦。上台从来不会害羞,做任何事情都是充满自信的样子。”立即有人在对笑眉大加赞赏。
“即使是唱跑调的歌?”笑眉含笑地接上一句,众人哈哈大笑。
咦咦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跑调?
我一脸茫然。
原来笑眉跑调了啊?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再也没有别人的歌声比她的动听呢?我疑惑地抓抓头发,却发现在一旁的龙飞扬也是一脸的陶醉。
开饭的时候,杨妈妈和杨爸爸坐在一起,笑眉坐在他们旁边。本来我想坐到笑眉身边去,可是龙基他们却把龙飞扬推到那个位子上,可能是想给他和笑眉制造和好如初的机会吧。
我忽然有点厌恶这一切,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怂恿龙飞扬追求笑眉。
我坐到笑眉和龙飞扬的对面。我看到他殷勤地为笑眉夹菜。哼!不讲卫生的人,我心里有点不屑,可是却又希望那个不讲卫生的人是我。
这种场面对我来说真是折磨,既希望看到笑眉的一举一动,却又不希望看到自己心痛的场面。
我不知道笑眉是怎么想的,虽然她只是一味地接受龙飞扬的夹菜,并没有主动给予回应,但是也许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而并不是不喜欢他。
对啊,她为什么会不喜欢他呢?毕竟他们拍拖了两年。
“来,我们为笑眉考上H大而干杯!”杨爸爸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我们全都站了起来,举着我们的酒杯——当然,里面是汽水。
“干杯!”
我们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正准备喝的时候,我特意把手伸到对面,和笑眉再碰一次杯。
“恭喜你。”我说。
笑眉温柔地笑了,她那两道弯弯的眉毛一如她的名字般盈满笑意。
龙飞扬也拿起酒杯和笑眉碰杯。
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他向我投射过来的敌意。
男人天性的好斗让我不甘示弱地散发出更强大的挑衅信号,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争已悄悄拉开帷幕。
“可惜明叶错过了这顿晚饭。”笑眉有点惋惜地说。
“是啊,杨妈妈做的菜非常好吃哦。”我露出一脸幸福的模样。
“呵呵——那是我爸爸做的菜。”笑眉有点好笑地看着我。
“是吗?那更是难得啊!”我努力开展我的口甜舌滑的功力,“杨妈妈好本事啊,找到杨爸爸这么好的丈夫。笑眉更是幸福啊,杨爸爸做菜这么美味可口,简直和酒店里的大厨有得拼啊!”
哈哈,哈哈,我自己都为自己说的话流汗了。
不过,这些话显然对杨爸爸非常受用,他立马对我印象大好,不断跟我聊天,叫我吃菜。
于是我一个晚上都在听他讲当年,而且他激动起来还大唱革命歌曲,搞到我暗中接收了大家无数的白眼,他们都在怪我吃饱了撑着,干吗去招惹另一个明叶呢——
晚饭过后,那帮禽兽们一边打牌却又一边开始攻击笑眉家里的冰箱。
不一会儿工夫,冰箱已经空了。
“呜呜,我要吃雪糕——”正在发出惨叫的是一个圆乎乎的女生,她叫蔡芫花,也是笑眉的死党之一。这个女生对道家思想非常推崇,主张庄子的“无为”。
她认为“有为”能做成事情,但是“无为”能做成的事情更多。无论你通过意志来做成什么事情,总会成为一种负担,一种冲突,一种内在的紧张。你随时可能失去它,它必须被保持着,而保持这种东西呢,则需要能量。
比如说她如果现在很努力地去买雪糕来吃,那么雪糕成了她的负担,因为她花了钱。她担心在路上雪糕会因为她的摔跤而失去,又或者回到这里我们会抢她的雪糕吃。所以她必须消耗很大的能量时时注意雪糕的“安全”。
她又认为只有通过“无为”得到的东西才永远不会成为自己的负担,才能永远和她在一起。
比如说,别人买回来的雪糕才会真正成为她的囊中之物,她没有负担,因为不是她花的钱。
所以她决定通过别人的“有为”来完成她的“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