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安郡主为难不成,反被勾起了好奇心,思忖片刻,质疑道:“你不会是为了岔开话题,在说谎哄骗我吧?”
“我没那个闲心。”明于鹤擦拭过手,将帕子放下,转向骆心词,“念笙,哥哥送你回去。”
骆心词因这母子俩的恐吓食不下咽,磨蹭了会儿,眼见韶安郡主也搁下筷子,不得已,跟着明于鹤出去了。
这晚月亮很亮,悬在摘星阁顶部,在偌大的府邸覆上一层银纱。
无需打灯,就能将后院看得一清二楚。
骆心词跟在明于鹤身后半步,行至空旷的庭院,看见月光将明于鹤的影子拖到她脚下。
她将那片阴影想像成明于鹤本人,重重地踩踏了上去。
二十年?
她绝不可能以明念笙的身份在京中待上二十年,娘亲与舅舅也绝不会允许。
这几日与明于鹤母子二人接触的多了,骆心词很清晰地看出,府中许多事都是由明于鹤裁决的。
她想尽早脱身,还是得靠明于鹤。
早知今日,那天就不该那么直白地说话,引得明于鹤生气。到头来,还不是得她来哄。
自作自受啊!骆心词在心里叹气。
事到如今,为了早日脱离苦海,只有冒险继续取悦明于鹤了。
在寝屋中亲热,封闭的环境太没有安全感,容易让人失去控制。如果一定要与明于鹤有亲密的接触,骆心词更愿意发现在外面。
比如此刻被皎洁月光照射着的庭院。
时不时会有下人路过,或者夜鸟啼鸣,这些都能够在明于鹤心火燃烧时闹出动静,将其打断。
骆心词鼓足了勇气,在明于鹤身后的影子上踩了三下,突然快走一步,主动伸手勾住了他的小指。
明于鹤止步,目光顺着遮在二人手背上艳丽的衣衫向上,缓慢攀爬至骆心词脸庞。
那张娇艳的脸庞微微低着,月光落下,铺在翘起的长睫上,如水珠一般流动。
这几日未见骆心词,其实不全是明于鹤小肚鸡肠。
他根本不在乎旁人的评价。
骆心词所说的那句“我觉得你得反省一下了,你好像小气过头了”,让他介意的不是话中的批判,而是骆心词的语气。
骆心词根本不怕他。
在上一次骆心词有这种表现后,明于鹤突破心底防线,隔着寝被覆在了她身上,将脸贴近她颈窝,要求有更亲密的行为,吓得她花容失色,几日不敢见明于鹤。
才过去不足十日,骆心词就故态复萌。
明于鹤这几日没搭理骆心词,是在自我反思。
诡异的,没反思出结果,反倒做了几个荒谬的梦,梦中全是浑身湿淋淋的骆心词,水珠从她身上留下,冲刷着细腻的柔嫩肌肤。
梦境的最初,那些水珠来自宫中的凝心湖,后来,渐渐成了激烈情动时的汗珠。
明于鹤猜想是因为近日来与骆心词的接触过于密切了。
他是一个健全的男人,知道这很正常。
他既不想娶妻,也无意与任何人与有染,为防某日被色/欲操控,最好的办法是及时抽身,并毁掉源头。
王凌浩已经开始怀疑当年事,只需暗中给予引导,就能藉着他的手将旧事揭露。
骆家人与明念笙也正在入京途中,不日将被他一网打尽。
骆心词的秘密也全部曝光,她已经可以成为武陵侯那般的存在了。
杀了她?
明于鹤的目光在骆心词脸上停留,眼中是被月光浸润的诱人娇靥,脑中是旖旎的迷人幻境。
他读过许多史书,知道自古以来,有许多英雄豪杰败倒在美人裙下。
他是不能如此的。
“哥哥,你还生气吗?”骆心词久等不到他的反应,掀起眼睫偷瞄着他,放软声调哄他。
明于鹤扬了扬眉尾,反问:“我若还在生气,你要怎么做?”
动了动衣袖下勾着的小指,他问:“投怀送抱?”
骆心词颊上飞起淡淡的红晕,芙蓉面上多了丝薄云蔽月般的朦胧感。
“嗯。”她极轻地点了头。
明于鹤在心里提醒着自己,所有男人都是有色/心的,面对这样的姑娘生出旖念很正常,只要能克制住、不被她影响就可以。
理智很清醒,嘴巴却不听话,“好啊。念笙,倘若你能让哥哥满意,哥哥就原谅你一回。”
第37章 背后
骆心词勾着明于鹤小指的那只手,缓缓地往他手心移去,将手全部塞进去后,牵起他往云上居走去。
她表现得很是毅然,明于鹤便没有拒绝,与她并行,交握着手被衣袖遮掩着,随着两人的步伐一晃一晃。
在云上居与摘星阁之间,有个小小的园林,其中翠竹挺立,怪石嶙峋。
骆心词放弃了平坦连廊,选择这条由碎石铺就的小路。
带着明于鹤靠近假山石洞时,她放缓了脚步。
骆心词没接触过风月之事,与男人有过的最密切的接触就是前几日在寝屋中的那回。
有了那次的经验,约莫能想像得出如何让明于鹤满意。
不外乎是肢体的碰触,比如牵手、拥抱、亲嘴巴。
想着简单,做着难。
还没开始,骆心词的呼吸就变得急促。
明于鹤听得出她气息的变化,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要讨好自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不该那样说的。
骆心词的手就在他手心中,明于鹤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她手心的潮湿。
他偏转目光,藉着月色看见骆心词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脸色红得吓人。
她很紧张,很害怕,但脚步没有停歇,带着他步入假山岩洞。
如霜月光在骆心词迈入桥洞后,被她遗弃,明于鹤的视线也因黑暗的假山洞穴受到阻碍,只能看见骆心词模糊的身影。
黑暗容易壮大人的胆子,易滋生出阴暗的心思,同样会让人心受到抚慰。
明于鹤迈入黑暗后,无法得见骆心词的神情,脑中便只剩下前一刻她紧绷着的通红脸庞。
他是不屑用男女差异来为难一个姑娘的,也看不惯王束往女子身上泼污水的行径,但此刻他的行为似乎与王束没有什么区别。
这已经是明于鹤不知第几次产生这种想法了,每次都在决心为难骆心词后动摇。
这次也不例外。
他想到了别的可以让骆心词留下的理由。
瞿礼让他女儿来接近骆心词,是想通过骆心词探究武陵侯是何情况。
而明于鹤想通过瞿礼查出当年与武陵侯谋害太子的党羽,完全可以利用骆心词从瞿锳口中套话,没必要杀了她。
再者说,他为骆心词解决王束一家,骆心词理应替他做些事情。
漆黑的桥洞走了一半,明于鹤已做出决定,只要骆心词抱他一下,说些好听的话,他就原谅她。
——他是对骆心词动了色/心,但并不打算向欲/望屈服,无需她折辱自身来交换。
再有两步就能从桥洞下出去时,明于鹤突然感觉骆心词的手颤了起来,她的脚步停顿住,落后自己一步。
他正欲转身,背上忽地一重,有具柔软的躯体贴了上来,同时腰身被人从后抱住。
后背上凹凸有致的身躯贴得严丝合缝,刹那间让明于鹤想起骆心词落水那次,浸了水的薄衫下,若隐若现的身躯。
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汗毛震颤的战栗。
明于鹤脊背僵直,腰腹肌肉转瞬间紧绷,被骆心词抓着带到自己腰间的手猛地抽出,反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在黑暗中低斥:“放手!”
骆心词双臂环在他腰身上,双手紧紧扣着,听见了他的声音,但因为过度紧张,没查出他话中火山喷薄般的怒火。
“别生气了……”
用美色祈求别人,骆心词自觉手段低劣,无脸见人,声音很低很细,经过漆黑环境的润色,游丝一般飘入明于鹤耳中。
明于鹤的身躯越发得僵硬,擒着骆心词手腕的手臂,暗暗暴出青筋。
他闭起眼,在脑中将骆心词凄惨的遭遇重新过了一遍,强行压下将腰间手臂暴力折断的冲动,再次命令:“放手!”
“你说不生气了,我就放手……”
明于鹤额角狠狠跳了一下。
她威胁他。
天可怜见,骆心词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思。
她是真心想讨好明于鹤的,为此不惜抛下脸面,这一路都在做心理准备。
明于鹤喜欢与她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她可以的,只是面对面,始终放不下矜持与羞耻心,于是想出从背后与明于鹤拥抱。
她已经尽可能地与明于鹤产生更多的触碰了,他还是不满意。
骆心词想起上回明于鹤将脸埋在她颈窝里的情形,清楚地记得那时扑在颈中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或许明于鹤喜欢那样呢?
骆心词是打心底决定今日一定要将明于鹤哄好的,她没有明于鹤身量高,够不着他的脖颈,便搂着他的腰使劲踮起了脚,于黑暗中试图将脸贴到他颈窝。
明于鹤就觉腰间手臂收得更紧,背上玲珑身躯向上挪动,紧紧贴着他腰腹的纤细手腕,不断地摩挲,勾起阵阵心火。
他怒极,捉到骆心词的手指用力掰着。
尚未掰开,肩头一重,侧颈处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淡淡的馨香气息从他脖颈处散开,穿过黑发,扑到颈部剧烈跳动着的经脉上,再流淌进单薄的夏衣下。
明于鹤脖颈处青筋暴起,双臂倏然一震,手上力气加大,只听得右颈处传来一声痛呼,环在腰上的手臂终于松动。
他迅疾扣住骆心词的手臂,旋身一转,拽着骆心词将其扣在岩洞中。
“疼……”骆心词凄声喊痛。
黑暗中,明于鹤重重喘了几下,压着怒火问:“你在做什么?”
骆心词先是沉浸在破釜沉舟的孤勇中,再是被人抓着手臂抵着岩洞,嶙峋石壁硌得后背生疼,手腕也被明于鹤抓出阵阵痛感,几乎没了知觉。
她至今未能听出明于鹤压抑的怒火,哀声道:“抓疼我了,手疼……”
“我在问你话!”
“手要断了!”骆心词快疼哭了。
明于鹤心火狂烧,仅余的一点理智催他放手,他忍着怒火松了手上力气。
在骆心词呜咽着想甩开他的桎梏时,粗鲁地将人从岩洞中拽出,厉声质问:“你方才在做什么!”
出了假山岩洞,月光重新将二人笼罩住。
骆心词重新恢复自由,也终于听出明于鹤恨不得杀人的恼怒语气。
她揉着疼痛的手腕,彷徨抬头,望见明于鹤脸色铁青,漂亮的桃花眼中凝着冷冽寒光,宛如一支支淬毒的利箭,恨不得将她当场射杀。
骆心词很不理解,忍着腕上疼痛道:“我在讨好你啊……”
随着“讨好”二字出口,心里藏着的与人献媚的难堪冒头,她觉得没脸,揉着手腕往后退了两步,将自己隐在了岩洞的黑暗中。
如此,她与明于鹤一明一暗。
她能看见明于鹤,明于鹤望不见她,这让她安心许多。
可明于鹤不能容忍,他跨出一步擒住骆心词的手腕,第二次将她拖拽到月光下。
居高临下,他目眦欲裂地盯着骆心词,“谁教你这么讨好男人的!”
骆心词不能理解他这反应,既惊又怕,瑟缩道:“我、我自己想的……我都抱你了……”
瞧着明于鹤凶狠地瞪着自己,却不说话,骆心词顾不得羞耻与手腕的疼痛了,拘谨地解释:“你若是愿意坐下来,我也是愿意抚摸和亲吻你的脸颊的,别的,也可以的……直到你满意。”
明于鹤胸腔聚着一股怒火,快将他燃烧起来了。
面前的骆心词乌发凌乱,脸颊酡红,因疼痛溢出泪花的眼瞳还湿润着,水凌凌的,真诚、赧然、欲说还休地望着自己。
正是因为她没说谎,明于鹤才更加气恼。
她可以亲他、抱他,但明于鹤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娇弱的姑娘会选择困住他,让他被动地遭受她的亲近。
这种主动被动调换的微妙感受,无法与旁人道,他只能独自吞咽回肚子里。
明于鹤对面,骆心词束手束脚地站着,看着明于鹤的脸色变来变去,不知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惦记着要他帮自己查事,试探地伸出食指,在明于鹤手腕上挠了一下。
只动了一下,手腕立刻被明于鹤擒住。
骆心词迷茫眨眼。
这时几个侍女从附近廊下路过,浅浅的交谈声随风传来。
明于鹤按捺住欲喷涌而出的火气,扔开骆心词的手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8章 做梦
骆心词做了一个梦,梦里明于鹤对她今日所为不满,闯入云上居,做了更加过分的事情。
恰好表哥伤势痊愈,赶来京城找到她,目睹了这一幕,怒骂她蠢笨无脑、不知羞耻、圣贤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比那日王凌浩辱骂骆裳还要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