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的眼神直接而直白, 不再内敛,只剩褪下表面包裹圆滑的尖刺。
“你不爱我么?”
“或者是说, 你这段时间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心动。”黎清霁:“哪怕只是心动。”
顾杭景心尖上有块位置好像被闪电速过一样点了下。
桌上的座机电话响了下,她的身体连同着指腹都一同过电。
蜷缩的力气都没有。
她说:“你电话响了。”
可即使室内的电话铃声响得要吵人,可男人岿然不动,甚至一点退步余地也不让。他说:“你回答我问题。”
顾杭景闭眼,说:“我不确定你能爱我。”
她掀起眼皮, 也像是愿意直面自己内心了。
她看着他:“你是因为我这个人才喜欢我, 还是说,为了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为了我怀孕了,怀的是带有你一部分基因的, 你是爱屋及乌吗,还是因为责任、不得不这么选择。”
“还是说, 因为我顾杭景,你的人生, 你这辈子只会是为独一无二的顾杭景而——”
他甚至还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是因为你,站在我面前的顾杭景,她口中独一无二、无比特别的顾杭景。”
像时间空间中途停滞。
他的话语也如开弓的箭,发出,没有一丝转头余地。
“我知道你又要说,是不是因为我们的相遇充满了误会,充满了荆棘,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和相遇,我黎清霁根本没有爱上你的可能。可是顾小姐,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不是一定完美、圆滑、没有缺陷的相遇才是独一无二的。那不代表我们的步调就一定要和他人一致。”
黎清霁知道她的犹豫,知道她心里每一个想法。
在她那些想法要冒出来之前,他都像打地鼠游戏一样一个个又摁回去。
他杜绝了她的一些瞎想。
“遇到你的我,也没想过我会在某一刻就遇到你,我们是经历过一部分荆棘,可是有没有可能,那些荆棘也正是老天爷给我们的缘分。”
“我爱你,就是因为你这个人而爱你,我有时候自己夜深人静时也会反复问这个问题,在我人生几十年里遇到的那个顾杭景,她真的是我的真爱吗,我真的爱你吗。我是因为责任而不得不在你前面引领着,还是说,我是被你吸引。”
他的语气慢慢缓和,慢慢与他刚刚的锋芒话语形成缓释反差,“事实证明,我就是爱你,不管是为了你而改变自己意愿逐渐改掉习惯顺应你也好,还是为了所谓的责任,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是你的性格,是你曾经对我为人的认可,你在无人能找时第一个想到我。我想到你深夜的眼泪,你为了那些过去而徘徊犹豫的时候。”
黎清霁:“如果你说这还不算是喜欢,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叫□□。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为你的人生兜底,顾杭景,我想见到那个深夜时孤枕难眠的你。”
办公室雾化玻璃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去雾了。
此刻,外面所有人都看得到他们这对峙的场面。
包括黎清霁所说的话语。
而刚刚,领着高层领导来到这一层见黎清霁的Aiden默默收起了手里的手机,默默和前台说:“去给赵总打电话。”
赵总是和总监那边交好的另一位总裁。
他有临时决定权,Aiden想不到还有更好可能。
对方也是匪夷所思了,盯着玻璃后的那一幕,神色诧异。
那边,黎清霁看到了亮起屏幕的手机界面,他没有半分犹疑,也没理会,只说:“不要理会那些。”
可此刻顾杭景的思想正在反复摇摆。
她的价值观在摇摇欲坠。
她缓了很久深吸一口气,“我想我还是短暂有点没能接受,我想感情总需要一个固定流程的,你先等我下,好吗。可能也用不了几天,也用不了多久……”
“好,我等你。”
黎清霁:“不管十天还是二十天,我等你回复。”
顾杭景心脏跳动着,又怎么能忍受到那么久以后再回复他,她盯着他,几乎没有犹豫,第一反应就踮起脚朝他扑过去,揽住他脖子,把他背脊压靠到办公桌边亲吻。
屋外的人都发出“嚯”的一声惊呼。
黎清霁脸色还淡定着,单手摁下按钮,玻璃一键虚化。
他把桌上的文件夹都扫到地上,然后抱着她到办公桌上,吻回应得格外主动,连顾杭景的整个心跳、整个人的神经状态都绷紧到极限,更因为场地的处境而阙值升高。她感觉自己肾上腺素都调控到顶端了。
“你的名声声誉完蛋了。”顾杭景:“明天公司全部人都会议论你,都会知道你在办公室亲吻我。”
黎清霁眼皮撩起了下,吻暂停。
“管他吧。那你呢,不是说要再想想一阵么。”
顾杭景没讲话,只是沉浸在他的气息里,他的独处里。
还有他给她的特别特例。
她等不了,一秒也等不了,有谁能在一个男人这样深情告白后还能无动于衷的?她不行,她就要现在回应他,不管场合时机。
“因为,其实我也早就对你动心了。”
“你说得对,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我怎么可能认识你,怎么可能得到我现在拥有的那些。”
顾杭景说:“但如果以后你会辜负我的话,或是我的存在会影响你的事业,我想那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离开你的。”
黎清霁:“那现在呢。”
顾杭景的四肢一直慢慢发着麻,发着电,在他说完那些话以后。
她盯着他眼睛,一字一句说:“可是现在我很想爱你。就像你说的,爱我就是爱我的一切,可对我来说,爱你也是要与你同舟共济,站在你身旁,和你共进退也要承担你身边的一切苦痛。”
说到这她还有点不好意思:
“即使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别的难处。”
黎清霁轻笑一声,“可能等你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难而退了。”
“我不会。”
顾杭景:“我连一开始怀孕的坎都熬过来了,我连女人一生中最重要最苦难的事都愿意为你做,你认为我还有什么承担不起的呢?”
她说这句话时黎清霁不知道怎么就眼眶微微泛红了。
但他的外表是坚定的,是不会折腰的。
那一刻他像骑士一样低头,轻倚住她,靠在她耳侧,轻声说:“谢谢你,黎太太。”
顾杭景觉得有些话和他说开以后心里头都明朗不少。
好像有什么气体充盈在里面。
“你也是,顾小姐的先生。”
-
顾杭景还没有在办公室这样出风头过。
直到从黎清霁办公室出来,面对他人寻常的眼神,仍然觉得脚步有点飘飘然,不为别的,而是她觉得自己好像拥有了一份爱情。
和黎清霁的这段关系挑明。
没有让她的生活爆炸,没有让事情糟糕,反而她整个人感官都非常舒适。
在和黎清霁经过了那番发自肺腑的宣言以后,明明过程没有起伏,又像各自辩论大赛过一样。
顾杭景喜欢那感觉。
至于办公室其他人的意见她并不想管了,直到回到办公位有前台的人来找她,如往常一样问她一些别的问题,还问顾杭景怎么脸那么红。顾杭景定定看了那张生面孔几眼,也松一口气,因为她知道:其实没有那么多人关注她,包括她的感情。
“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回家这么早,而且,还都是往爸妈这儿跑。”
此后,两人抽空一前一后回了趟家。
黎母住的是二层复式小洋楼,在这座经济大都市里,属于寸土寸金地段,也是有钱人才能待的地方。顾杭景很少不到婆婆这里来,因为她觉得两边生活要分开,好在黎家也都是些体面人,关系上保持距离,没发生过什么令人脸红的事情。
可今天两人这样齐心似的回来,就算是再知书达理的父母也觉意外。
只是,惊喜不会溢于言表。
樊女士:“两个小时前,你姐也回了家,说是昨天做梦梦到你爸,非要回来探望。”
顾杭景说:“妈,我们最近公司没事,正好听说爸爸生日,就想回来庆祝下。”
她示意了下手里的礼品。
樊女士这下倒郑重了,忙让人去接东西,还招呼家中阿姨招待,“小杭下次不用带这些的,你怀着孕,两头跑也难,我们怕孩子有什么事。而且一家人不用见外,往后回家直接回,前两天听你妈妈说你回家了,我还担心你和清霁闹别扭。”
这事,在他俩这儿都不说了。
顾杭景看一眼身旁男人,微微发赧。
“没有,那天晚上只是有一趟我舅舅的顺风车回家,我不是和清霁有什么感情问题,您别担心。”
这么说樊女士就理解了,她说:“让清霁多照顾你会儿,他要是哪里惹了你,你跟爸妈说,我们跟他讲。”
“怎么会,我和清霁很好。”
在家人面前,她一贯给黎清霁面子。
不为别的,两个人是夫妻,是绑定了关系。不论有什么矛盾人前给对方尊重,也是给自己尊重。
夫妻俩闹什么也不能在人前闹的,更不可能家人面前。
“你今天晚上哪里睡?”
回了客房后,黎清霁问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
顾杭景微怔,看看面前爸妈早准备好的大床,东西是时刻铺好的,主要在于他们两人回不回家,今天回来了,爸妈总要他们留宿。
即使顾杭景可能会觉得不适应。
“你的爸爸妈妈家里还有别的床?”
“有是有,我怕他们会说,也在意咱们俩的感情关系。”
即使感情是挑明了,可顾杭景还是觉得跟黎清霁之间有种隐隐的尴尬。
那种尴尬不同于他俩刚结婚时的磨合。
倒像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刚碰到心动的Crush,情愫的果实刚刚要盛开时,是轻悄的,是怕打扰的。
更是注意形象,不想在对方面前留下一点话头的。
顾杭景感觉自己像回到了最初,高中时分的校园恋爱。
就是那种隐隐的尴尬,青涩,却又令人着迷的情感氛围。她忍不住想黎清霁也喜欢自己,那他喜欢一个人以后会怎样对自己。
“我还是回去吧,或者去姐姐那里。”
顾杭景:“就说我不太舒服。”
黎清霁以一种不大支持的状态睨着她。
像在说孕期不舒服,那不找他这个老公,出去和别人说。
是生怕别人认为他失职么?
“其实我想了想,咱们俩刚开始睡的那一觉有这样羞赧么?”
他在说那时候的两人好像初生牛犊,男女之事上一头脑热,完全没有对双方不熟悉之余的考虑。
顾杭景缄默半分,也说:“那我也挺想问的,别人的避孕套成功率是97%以上,为什么到你这儿就是零?”
黎清霁的黑瞳静睨她几分,“我也在想,怎么你在办公室的时候就格外有情.欲,还随身带套,是格外喜欢办公室情调么?”
“其实我也在想,我今天对你的那番回复会不会太过草率了些。”
这话引起黎清霁的注意,他带上认真来看待她。
可顾杭景也没开玩笑,她是真的在想。
这间充斥了家庭气息的卧室里是复古装修风格,有花束,有黎清霁妈妈种的洋桔梗,可就是现在的生活太过美满,令顾杭景觉得,她其实不该这样顺当接受的。
目前,气氛也随之变化。
“事实上,那会儿在办公室里,你最后对我说的那番话,我的本意是想拒绝。”
黎清霁的话欲停住,一双黑瞳直直看着她。
“那为什么又改变主意呢。”
“是因为那个吻。”顾杭景好像憋了许久的话,还是想说出来。
“我没有骗你,在那天夜晚我和你情.欲上头你下去的那二十分钟,我想了很多。”顾杭景:“其实不是我舅舅的顺风车,也不是什么其他的事,就是我打了辆出租车,去了姐妹家。我爸妈都不知道这件事,当然,他们后来总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