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有事。
陆今安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手还在发抖，嘴里反复念叨，“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阮知许收到医院的消息，立刻赶了过来，“一一肯定会没事的。”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陆今安的眼圈泛红，语调里全是自责与难过。
谢昀庭和明悦也赶过来了，明悦当即想骂陆今安，被谢昀庭拉住，“是意外，他也不想。”
“我知道，我害怕。”
手术室外的灯熄灭，主任从里面出来，“没有生命危险，一会就出来。”
主任告诉陆今安，幸好衣服挡了一下，再深一点点恐怕……
顾念一被推进病房，她还没有醒来。
陆今安寸步不离地守护她，一直握紧她的手，生怕一睁眼她就不见。
其他人被陆今安赶了回去，他说他自己可以。
顾念一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她才90斤，那么单薄的身体。
平时让她亲他一下都不敢。
哪里来的勇气给他挡刀。
她怎么这么傻。
陆今安和她聊天，聊他们刚结婚时，他不应该对她这么冷淡。
聊他不应该忽略她。
聊他不和她表白，害她难过、伤心。
陆今安祈求，“老婆，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顾念一小朋友，睡很久了，快点起床。”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
后来，陆今安倏然想到她喜欢听笑话，给她读笑话。
“猫会喵喵叫，狗会汪汪叫，鸭会嘎嘎叫，鸡会什么，鸡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如果她听到，一定会说谐音梗是扣钱的。
清晨，薄光穿透云层，橙色朝霞铺满南城。
顾念一睁开眼睛，微微偏头看见了陆今安。
他正望着她。
还好，他没事。
陆今安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他整晚未睡，害怕她再出意外，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你好傻，为什么要救我？”
顾念一怕他担心和自责，用轻松的口吻说：“因为我们是夫妻啊，陆医生。”
陆今安直直盯住她的眼睛，“只是夫妻吗？”
顾念一刚醒过来，她的脑袋发昏，全靠仅存的理性维持。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避重就轻，“你是医生，你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不能受一点伤。”
她的沉默被陆今安当成默认。
陆今安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沙哑艰涩。
“可我不是。”
“顾念一，我不是。”
陆今安薄唇轻启，幽黑的眼眸里盛满心疼。
“我喜欢你。”
“顾念一。”
第58章 表白
陆今安想过很多告白场景, 顾念一容易害羞，有人围观的不行。
他想过包下一片海滩，约她去海边, 或者在家里布置玫瑰花，在她最爱的玩偶房里表白。
只是从未想过是在病房。
顾念一醒来时, 他怕, 他等不及了。
他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他喜欢她, 很喜欢她。
从很早以前就喜欢她。
“我喜欢你, 顾念一。”
听完陆今安的表白, 顾念一一下怔住了, 心脏怦怦直跳，像跃出水面的鱼儿，她恍惚了几秒。
望着顶上的格子天花板, 眨眨眼睛。
这是梦吗？
她还没有从梦里醒过来吗？
应该是梦，不然陆今安怎么和她表白。
顾念一喃喃自语，手指蜷进去，“如果这是现实该多好。”
她一直看着陆今安，是梦的话, 她才敢肆无忌惮地看他。
今天, 他和往常不太一样。
原本矜贵的脸染上疲惫, 深邃的眼眸透出疲乏，好像做了一场很长时间手术。
看了几分钟，人还没有消失。
陆今安始终牵住她的手，倏然倾起上身, 吻在她微微湿润的唇, “老婆，不是梦, 是真的。”
顾念一抿抿嘴唇，温热的触感是真实的，眼前的人是真的，熟悉的清新气息是真的。
男人漆黑的眼眸正温柔注视着她。
早晨的阳光和煦温暖，中和了他的冷淡气质，增添了柔和。
一切都是真实的，他说他喜欢她。
顾念一的心底仿佛被柔软的棉花包裹，激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可是他为什么要选在病房表白啊？
她好丑，没有化妆，没洗脸。
还受了伤，穿着病号服。
顾念一面颊薄红，拉了下被子，将脑袋蒙进去，小声说：“不算。”
哪有人在这种时候表白。
她的声音极小，但房间里静谧无比，陆今安听清了她的嘟囔。
男人掀开她的被子，“不算什么？”
“表白不算，就是不算。”
顾念一被他盯得羞赧，错开了视线，嗡嗡发声。
陆今安宠溺地点头，“好，不算，等你好了，重新表白。”
一束粉色玫瑰放在窗边，esther的玩偶摆在床头，还有一直未松开过她手的陆今安。
顾念一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加苍白，没有一点血色，陆今安宁愿受伤的是他。
轻声问她，“还疼吗？”
不想他担心，顾念一轻轻摇了摇头。
“大人可以说疼。”
陆今安的目光比之前更加温柔，“你是小朋友，更可以说疼。”
她的童年从未被偏爱，没有做过无忧无虑的小朋友。
往后余生，让她自在随性。
永远是他的小朋友。
顾念一攥住他的小拇指，好像在拉钩，“麻药劲过了，有点疼。”
她尝试不自己扛，“陆医生，很疼。”
极度的刺痛感，传入中枢神经。
她只是比普通人能忍，一直没有哭，锋利的匕首刺进肉里，不是往常被割伤。
顾念一低头就能看到肩膀的伤口，没有了麻药，更疼了。
她慢慢掉下了眼泪，又不想陆今安听见，连哭都只能小声啜泣。
陆今安将顾念一拢在怀里，不能替她承受伤害，不能替她承受疼痛。
他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此刻连安慰都显得无力。
“不关你的事。”
和他没有关系，别人从背后袭击他。
陆今安吻上她的额头，“以后不论发生事情，一定要先顾自己。”
他后怕，他去看过手术存档的资料，就差一点点，会有生命危险。
男人将头埋在她另一侧的颈窝，皮肤上温热的液体晕开。
他是哭了吗？
顾念一：“我知道了。”
这天以后，陆今安推掉所有的工作，寸步不离地守护顾念一，用心照顾她，不假手于旁人。
本就是他分内应该做的事情。
护士进来查班，看到陆今安正在给顾念一喂饭。
“陆医生，我伤的是左边肩膀，右手没事，可以自己吃饭。”
“乖，张嘴。”
陆今安亲力亲为，顾念一一个眼神，他都知道是拿水杯还是递水果。
护士们私下讨论，“陆医生这下不得沦陷了。”
“陆医生原本就已经彻底沦陷，爱到不能自拔。”
“陆医生老婆也挺牛的，反应那叫一个快。”
“说实在的，如果是我男朋友遇到危险，我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难怪陆医生喜欢，救命之恩怎么不爱呢。”
“错，陆医生之前就很喜欢，这下更喜欢，喂饭的时候那叫一个温柔。”
“这还是我们医院的高岭之花吗？”
“‘花’被人采走了。”
陆今安对追他的女生那副冷淡的模样，对顾念一极尽宠溺，她们不是没长眼睛。
在他的精心照顾下，顾念一的伤势慢慢转好，恢复了些许气色。
明悦过来找她，坐在床边削苹果，重重叹气，顾念一又瘦了，脸上都没肉了。
“傻瓜，陆今安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恋爱脑的潜质呢。”
完全不避讳陆今安就在一旁。
顾念一拽拽明悦的衣服下摆，“情况危急，顾不上那么多嘛。”
她知道明悦是刀子嘴豆腐心。
当时的情况，她没时间考虑太多，她只知道，手对一个外科医生的重要性。
那一刻，满脑子都是陆今安。
事后回想，会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明悦、见不到年糕、见不到陆今安。
她还没有好好喜欢他呢。
她还没有告诉她，她也喜欢他。
陆今安和谢昀庭去走廊聊天，“陆医生，救命之恩啊，想想怎么报答吧。”
“集团里我的股份转到她的名下。”陆今安在陪护她的晚上，想好了财产转让。
这只是第一步。
和她相比，太过微不足道。
“她会愿意签字吗？”谢昀庭对顾念一的了解全来自明悦，她们姐妹两个在钱的方面固执得如出一辙。
害怕金钱纠葛，无功不受禄。
不属于自己的钱，一分都不会要。
陆今安的眼神看向病房，时刻注意顾念一的动静，“我来说服她。”
他知道她的固执。
探望顾念一的人一波接着一波，阮知许、陆绍浦天天过来，陆家的爷爷奶奶听说了事情，结束休假立刻飞了回来。
还有陆淮之、陆槿萱、陆瑾翊都在，病房里一时间站满了人。
陆奶奶带过来一个平安符和一个实心的平安锁，非要给顾念一戴上，说是保平安用。
老人的一番心意，她没有推辞，欣然接受。
陆奶奶拍拍她的手，“这小子哪有你重要，没有下次了。”
“知道。”顾念一莞尔一笑，“情况危急，腿比脑子快。”
陆奶奶转而去教训陆今安，“好好待一一，多陪陪一一，不要总是想着工作，工作是做不完的。”
看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陆今安给顾念一剥葡萄，“奶奶，我知道。”
陆奶奶板起脸，“你哪里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待医院，留一一自己在家，早知这样，不如让淮之和一一结婚。”
此言一出，所有人呆在原地，陆槿萱同情地看着陆淮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哥多在意嫂子。
陆今安掀起眼皮睨了陆淮之一眼，给了他一记狠厉的眼神。
陆淮之：“……”他就开了一局游戏而已，这个锅他背不起。
当即喊冤，“奶奶，我还想活着走出病房。”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他可太冤枉了。
顾念一帮陆今安说话，“奶奶，陆医生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晚上睡觉之前，早晨睁开眼睛，他都在她身边。
陆奶奶慈祥地笑笑，“你倒是护他护得紧。”
“实话实说。”顾念一耳尖爬上一抹红晕。
终于所有人离开了病房，顾念一歇了一口气，她最害怕这种人多的场合。
她坐在床上，将项链摘了下来，“好重。”
比普通的金项链重许多。
她拿起来仔细看，上面刻了字，正面是“平安喜乐”，背面是“一一宝贝”。
不是大名，不是一一，是一一宝贝。
好似把她当家里的小孩子一样宠爱。
不仅仅是因为她救了陆今安，是真的把她当一家人。
她从未被人如此重视过，眼眶泛红，又想流泪。
陆今安给她换药，不以为意地说：“也就100克，一点也不重，家里还有一个66斤的平安锁摆件。”
66斤？寓意六六大顺。
顾念一口算，66斤是33000克，按照当下的金价，折合多少钱呢，她算不过来。
陆今安低笑一下，“别算了，两千多万。”
怎么从他口中说出两千多万，像两千多块。
顾念一：“太贵重了。”
陆今安拍拍她的脑袋，“比不过顾念一小朋友，我们家的无价之宝。”
入夜，月上中空，银色清辉跑到窗台。
顾念一住的是vip病房，不会受到其他人的影响，她能够好好休息。
连续几天睡到自然醒，今晚她有点失眠，睡不着。
她侧着身体，对隔壁陪护床上的陆今安说：“陆医生，年糕怎么样了？”
好想软软萌萌的年糕，往她怀里钻的年糕。
陆今安担心碰到她的伤口，两个人一直分床睡，“阿姨在照顾。”
她最爱的猫，他用100%的心去照顾。
转回到半年前，陆今安不敢相信，日后他会和一只猫友好相处。
任由猫登堂入室。
陆今安从床上起来，坐在病床上，“老婆，我发现你更关心年糕，离家出走还不忘带年糕一起。”
“我……”顾念一迅速思索理由，“那是因为年糕不会惹我生气。”
夜色沉酽，朦朦月色拉长了脚步。
男人身影挺拔如松，“她也会，她咬你喜欢的玩偶，不好好吃饭、喜欢吃零食、打翻猫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