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刚要应是,谢瞻就断然拒绝道:“不行,不准见!”
沈棠宁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谢瞻说道:“你是担心那个孩子,想求我放过他?”
沈棠宁用力点头。
虽然她是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谢瞻却并不想答应,沈棠宁就是因为心太软才会被郭氏和沈弘谦合起伙来拿捏欺负。
他冷冷道:“那个孩子再可怜,他今日的一切也不是你造成的,活该他自己投错了胎,你不必可怜他和周氏。”
其实沈棠宁倒不是同情周氏,周氏是个成年人,她想给沈弘谦做小那是她的事情,但她的确是对那个叫沈旭的孩子动了恻隐之心,因为稚童无辜,孩子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父母。
可是谢瞻不答应,她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
“好了,你放心,我早让人把周氏和沈旭送回家了,还给了一笔银子。”
“另外派人去了沈家暗中照看你娘,今日天色不早了,过几日我便找机会让她从沈家名正言顺地搬出来,至于周氏和沈弘谦的私情,那从今往后就是沈家自己的事了,与你,与我都无管。”
既然无关,谢瞻也懒得去管。
郭氏不是沾沾自喜亲侄女成了高门贵妇吗,周氏给沈弘谦同样生了一儿一女,除了没名没分不比她差什么。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相信周氏进沈家门的时候,郭氏的脸色一定会好看极了。
王氏晚夕才与谢嘉妤一道回府,谢瞻下了严令不准下人们将今日沈棠宁晕倒和周氏上门的事情吐露半个字。
沈棠宁还想问问谢瞻王氏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了,又担心自己说错话惹恼了谢瞻。
求人办事便要低人一等,遂不敢再问。
说实话,若是她自己能帮着娘搬出侯府,沈棠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求谢瞻的。
然而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是绝不再眼睁睁看着温氏在平宁侯府继续住下去了,哪怕是厚着脸皮,她也要靠着谢瞻帮她。
何况就今日之事来看,谢瞻似乎也并非她先前所想的,那等不通情达理的恶人。
晚上沈棠宁就做了不少噩梦,梦里不是郭氏毒打温氏,便是沈弘谦抱着温氏不撒手,梦醒之后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发现自己只是在做梦,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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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平宁侯府,西府。
温氏正在做针线,针尖蓦地刺进指腹里,扎出一粒血珠。
温氏柳眉微蹙,将手指含入嘴中吮了吮。
天色不早了,陈妈妈催促温氏收了针线活吃饭,温氏今日一整天都心绪不宁,不知为何心总砰砰直跳,随意吃了几口饭,她从怀里摸出女儿前些时日寄给她的信,让陈妈妈念给她听。
温氏思念女儿,陈妈妈每日都要把沈棠宁写给她的信给她念上一遍,念完后温氏心情就好了许多,陈妈妈便去门首喊婆子们下钥,伺候温氏歇下了。
温氏半夜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院子外发出一些动静。
过了片刻,房门从外被打开,有极轻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温氏睡得有些昏沉了,以为是陈妈妈,没有在意。
直到那人上了她的床,她被一股浓重的酒气惊醒过来,刚要大声呼喊,那人从背后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旁喘着粗气说:“大嫂,是我,我是弘谦!”
“你别出声,你若是出声,外面的人都知道今晚我睡在你屋里了,大嫂,你应该也不想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吧?”
沈弘谦说着哭了出来,挤出几滴泪,将喝得通红脸贴在温氏的脖颈间哀求。
“惜娘,你真好狠的心,这么多年来都不肯出门再见我一面,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和我说,我都改!我已经有好几年都没碰过郭氏了,因为我心里只有你啊,你难道就不明白我的心吗?”
“大哥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今夜我替他疼你,惜娘,别再为他一个死人守活寡了!”
沈弘谦说着,像疯了一样压在温氏的身上去扒她的衣服,温氏挣扎了几下,泪流满面。
她被捂住嘴巴,眼睛瞎了,根本抵抗不了身体强壮的沈弘谦。
沈弘谦见她不反抗,仿佛认命一般,大喜,愈发温柔怜爱地亲吻她。
冷不防有个丫鬟从门外举着灯悄悄冲了进来,手中拿着根棍子“咚”的一声就敲在了沈弘谦的头上。
沈弘谦“哎呦”惨叫一声,爬起来怒气冲冲地要去制那丫鬟。
那丫鬟不想竟还是个练家子,又是一脚狠狠踢在他的下面。
等陈妈妈等人点上灯匆忙过来的时候,沈弘谦已是痛得灰溜溜爬墙跑了出去。
正是无巧不成书,沈弘谦从西府爬墙出来时恰巧被郭氏的侄子丁顺看到,丁顺当日与郭氏的姐姐丁夫人借住在平宁侯府,晚上出来解手,看见姨夫竟从寡嫂的墙角翻出来,大吃一惊,连忙回了客房。
第二日一早,丁顺就伙同丁夫人一起去告状。
昨日沈弘谦和友人一起出去吃酒,半ῳ*夜方归,沈弘谦长随还特意过来告诉郭氏说侯爷喝得酩酊大醉,已经伺候他在书房歇下了。
这段时日沈弘谦应酬得应接不暇,郭氏遂未多想,还让丫鬟去给送了醒酒汤,听了外甥的话登时勃然大怒。
但她忍了下来,先把沈弘谦的长随胡三儿给找了过来,严刑逼供,胡三受不了郭氏的毒打,承认昨夜沈弘谦确实去了西府与温氏私会。
郭氏随即带上外甥丁顺、姐姐丁夫人并数十个婆子提着棍棒就气势汹汹地去了西府。
西府,一群人手持绳棍蜂拥而入,关上大门,郭氏在院子里就破口大骂温氏不守妇道,半夜与男人私会,一边喊还一面哭着声称自己不要活了,事情传出去平宁侯府的脸都要丢光了,叫人闯进屋里去把温氏捆起来扭送进祠堂认罪。
就沈家乱成了一锅粥之际,与此同时,镇国公府。
沈棠宁刚从王氏处请安回来,正在清点自己这些时日积攒的银两,叫韶音送出去给她哥哥,看着买套宅子,动作越快越好。
锦书突然从外小跑过来,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沈棠宁腾得站了起来,扶着后腰快走出去。
不多时,锦书搀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丫鬟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那小丫鬟一进屋就跪在沈棠宁身前,哭着说道:“不好了姑奶奶,侯夫人污蔑大夫人与外男私通,要把大夫人扭送祠堂,已经在西府闹开了!”
这小丫鬟唤作芳墨,是陈妈妈的外甥女,陈妈妈一看郭氏这架势不对,赶紧让芳墨钻狗洞跑了出去,一路飞奔到镇国公府找沈棠宁报信求救。
沈棠宁闻言气得浑身发抖,猛一拍桌子。
“胡说八道,我娘怎么可能私通外男!”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沈棠宁一阵后怕,平宁侯府到镇国公府少说来回要半个时辰,沈棠宁担心温氏,等不及谢瞻回来,挺着大肚子就走了出去,让安成立即备马。
她要亲自去平宁侯府救温氏。
安成隐约猜到是沈家出了什么事,但看沈棠宁这架势,哪里敢放她走,只好拦着沈棠宁苦劝,让她回去,他好替沈棠宁去沈家周旋。
沈棠宁哪里肯听,急了从他手中一把夺过马鞭,指着安成娇叱道:“让开!你让是不让!”
自从沈棠宁嫁进谢家,安成还从未见过她这样大声跟谁说话,只见她怒到了极点,脸蛋绯红,一双漂亮的杏眼怒瞪着他,安成叫苦不迭,此时却没有心情欣赏美人哭肿的脸蛋。
不让沈棠宁去,万一当场就要把世子夫人给气晕过去。
让她过去,万一在沈家再出了什么事情,他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世子回来了!”
安成顿时如蒙大赦,松了口气。
平日里若有早朝,谢瞻卯时离家,若无早朝,谢瞻会卯正时分再离开。
自从他搬来寻春小榭和沈棠宁一起住后,每日谢瞻早起半个时辰练武,等回来的时候,沈棠宁要早起去给王氏请安,差不多也醒了,两人会一起用早膳。
今日无早朝,眼下谢瞻才刚离开不到一个时辰,还没到下衙的时间。
谢瞻不及马停便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径直朝着站在二门处的沈棠宁走来。
沈棠宁心里有疑惑和忐忑,却独独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对他说道:“我要回沈家。”
“你要回沈家也不必哭成这样。”
接着沈棠宁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谢瞻竟将她当众打横抱起,大步出了门,塞进了停在大门首下的马车里!
“立即驾车去沈家,两刻钟之内我要见到平宁侯府的大门!”
谢瞻对车夫喝道。
第33章
两人一同进了马车,马车辚辚作响,很快跑起来,车厢内剧烈摇晃。
沈棠宁吃力地扶着车壁,孕肚太大,车厢晃得又厉害,晃得她很是难受。
突然谢瞻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托她的后腰,将她整个人都提到了自己的腿上。
沈棠宁花容失色,不知他想干什么,忙不安地挣扎了起来。
“别动!”
谢瞻抓着她两条不断胡乱扑通的细胳膊,瞪她一眼,低斥道:“不想孩子有事,就给我坐好了!”
沈棠宁坐在他的大腿上,往常都是她仰起头看着他,今日却变成了她低头往下俯看着他,高出他一个头来,叫她感觉很不习惯的同时,还有些莫名的惊恐。
诚然,谢瞻的做法是对的,马车这么疯了似的跑,若是她自己没有任何倚靠的坐着,一定会动胎气不可。
可谢瞻像抱孩子似的抱着她的动作又让她十分地难受。
忽地马车向前颠簸了一下,像是跌进了一个小坑里,沈棠宁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搂住了谢瞻的脖子。
“……”
脸颊一侧挤来一团异样而过分绵软的触感,又飞快地被她用手撑开。
谢瞻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他也终于清楚了,她身上那股奶香味儿究竟从何处而来……
谢瞻闭上眼,屏息静气。
他很想装作自己不在意,可越阻止自己去想,他的脑海中便越是出现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譬如上元节那夜他误以为她是装晕,故意解开了她衣襟上的扣子。
譬如刚第一次同居那晚,半夜他无意掀开她挂在中间的帘子,月光下她娇美无暇的睡颜。
……
汗出如浆,他也无可奈何地感觉到了身体悄然的变化。
沈棠宁脑中一片乱麻,正在不断地设想着每一种不同可能的结局,觉得大腿外侧有些硌人,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蓦地被谢瞻攥住了手腕。
“你乱摸什么?”他哑声斥道。
“我不是有意的,你腰带硌到我了!”
沈棠宁忙缩回手,小声说。
谢瞻既要保护温氏,便在平宁侯府里安插了些人手,昨天半夜沈弘谦欲对温氏图谋不轨的事情,今日一早就有人递了消息过来。
只当时谢瞻赶着去早朝,考虑到兹事体大,遂未告诉沈棠宁,打发那丫鬟回去继续盯紧了沈弘谦保护温氏,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来向他继续禀告。
本想等到下衙后去沈家彻底摆平此事,好叫沈棠宁从此后都对他刮目相看,不想沈弘谦这个狗东西翻墙时竟会被郭氏的姐姐和侄子母子两人看个正着!
郭氏把事情闹大,显然是打着把温氏赶出家门永绝后患的主意,自然要先斩后奏,不能叫沈棠宁知晓。
在她眼中,沈棠宁虽是温氏的女儿,却是由她一手调教长大,从小对她言听计从,若没有她,沈棠宁是绝不会撞大运,如此顺利地嫁入镇国公府,成为风光无限的镇国公世子夫人。
沈棠宁性格软弱孝顺,只要她手中捏着温氏,不怕沈棠宁翻出她的五指山。
郭氏当即命人将西府的所有出口角门堵住,院子内外房门紧闭。
她先是扬声羞辱了温氏一番,屋内的温氏却不为所动,文的不行便动武的,郭氏领来的小厮婆子们纷纷抄起手中的棍棒就在院子里肆意抢砸。
可怜温氏在院子里养的几株珍爱的兰花都被砸了个稀烂。
支撑了没多久,年久失修的房门在婆子们用棍棒的强壮的撞击中轰然倒塌。
“大夫人您躲在奴婢身后,奴婢绝不会叫您有事!”
一个丫鬟立即跳了出来,将温氏护到了自己的身后,一双大眼睛炯炯瞪视着郭氏和她带来的这些恶奴。
这丫鬟唤作滴珠,是洒扫院子的婆子孙大娘的侄女,会些拳脚功夫,人虽是刚到温氏身边来伺候来,却十分忠心耿耿。
昨晚便是滴珠救了温氏,陈妈妈一时也记不清滴珠是何时进了西府,毕竟西府已经很多年没有进过新面孔了。
温氏担心滴珠出事,说道:“丫头,你千万别逞强,下去吧,这里我来应付!”
“怎么,大嫂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郭氏在外冷笑道:“我还当大嫂在西府住了将近十年有多清心寡欲,人前人五人六的,背地里却不知做些什么男盗女娼的勾当!说出去真是丢尽了我们侯府的脸,也叫团姐儿在镇国公府没法做人,你说是也不是?”
温氏脸色一变,亦冷笑道:“郭氏,你想如何,说罢,不必拐弯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