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照进现实。
茨冈尼亚落日余晖中，一大一小身影做出约定。
“你不是觉得我以后会不记得你吗？这个是我从小随身带着的饰品，现在我把它作为赌注押给你。”
“赌什么？”
“赌……赌真的有这一天的话，我会一眼认出你。”
第25章 ‘过去’
雷雨停歇后，天空依旧乌云密布，层层叠叠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蒂乐玛庄园的大厅中气氛严肃，奥罗拉眼眶微红面色铁青站在一位瑟瑟发抖眼神乱晃的女奴跟前。
“卡利亚，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是早上撞到自己时疯狂道歉的女奴卡利亚，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奴隶规矩吓得不敢起身。
然而事实却大大超出众人的想象，居然是她拿着克比查那个皮革手带偷偷去告密，就因为克比查许诺等他出来一定让法尔克斯给予好处。
如今克比查被法尔克斯带走，卡利亚却还在这里。
多么可笑，无论是信克比查的卡利亚还是管理失职的她。
“对不起小姐，”卡利亚带着哭腔，“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轻信他人，让小姐您受到伤害。”
“卡利亚，摸着你的良心，小姐平时待大家如何？你居然干这样的事情，那克比查给你喂了什么魔药？！”艾达吊着被保镖弄伤的胳膊连连质问。
听着大家指责的声音，奥罗拉上前一步清清嗓子：“卡利亚，我如果放过你，今后蒂乐玛庄园内将永无宁日。”
“我知道……我知道小姐，从我决定做这个事起，就没有退路，是我咎由自取。”
闭了闭眼，奥罗拉转身不再看她：“菲娜，萨努曼，按照规矩处理，从今以后蒂乐玛庄园再也没有卡利亚。”
“是！”
菲娜和萨努曼的回答声响起后，她缓缓走向楼梯。
“谢谢小姐。”卡利亚绝望道谢。
脚下的步伐顿了顿，但还是没有回头，上楼向卧房走去。
对他人不忍便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今日算是见识过了。
卧房转角处，停下脚步，在这一瞬间，她好像失去面对卡卡瓦夏的勇气。
背靠着墙壁缓缓蹲下，奥罗拉拿出那枚绿松陨石饰品，看着这枚从小带在身上的饰品，她感觉心脏有些疼。
洗干净的饰品恢复了原本的样貌，但之前那带着血肉的一幕却在眼前迟迟挥散不去。
泛星系奴隶市场会抢夺奴隶的一切，除了一件衣服庇体外什么都不会有。
奴隶被购买后所给予的东西也不属于奴隶自己，因为他们只是一个被交易的物品，没有物品所有权。
为留下这枚饰品，卡卡瓦夏将它藏在身体里，那是泛星系奴隶市场没有办法检查到的地方。
完全无法想象卡卡瓦夏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划开皮肉将饰品藏进去。
雷德告诉她，那道伤口之前检查的时候他就发现，明明是就伤疤但是却一直见血。
在发现那枚饰品的时候，雷德震惊无比，因为已经快和血肉长在一起。
每每呼吸一下，伤口就会疼痛一分，并且还伴随着伤口感染的风险。
光是听形容奥罗拉就觉得很崩溃，在茨冈尼亚的艾吉哈佐沙漠中，一向充满生命力不服输的卡卡瓦夏究竟受了多少苦才来到蒂乐玛庄园？
将头埋在臂弯中，她感到自责，那些信心满满许下的誓言一个都没有做到，还连累卡卡瓦夏。
她真的是一个害人精。
“奥罗拉你怎么在这里？”
从臂弯中抬起头，雷德关切地看了她一会儿后蹲下：“他没事了。”
“谢谢你。”
雷德叹了口气垂了垂眼眸欲言又止，最后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
“伤势已经处理好了，需要的药我会交给菲娜她们，有事再通知我。”
“好。”她点点头，擦过雷德的身体向卧房走去。
“奥罗拉，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明白，”雷德诚恳道，“我不愿你受到伤害。”
手放在门框上，她微微一笑扭头看向雷德：“有些伤害无法拒绝的，今天很感激你的及时到来。”
“其实，法尔克斯先生是先去我那里的。”
“我知道，”奥罗拉转眸看向卧房内，“他一直都是这样，要掌控全部。”
“不是，”雷德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想说，我并没有告诉他。”
“回见，奥罗拉。”
目送雷德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她呼出一口气，有些情感是可以回应，但有些是回应不了的。
从被父亲当做赌注那刻起，就注定爱和喜欢太奢侈，她要不了。
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眉间皱起睡得并不安稳的卡卡瓦夏。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梦中遇见维斯塔的时候告诉她，活下的自己经历了多少痛苦。
但她想卡卡瓦夏一定不会提她-这个没有任何信用，赌约失败的人。
拉起卡卡瓦夏的手，奥罗拉将那枚作为赌注的饰品放在他掌心中合上。
终于知道为什么在蒂乐玛庄园中第一次见面时，她询问名字的时候，卡卡瓦夏眼中光彩暗淡。
虽然还没有搞清楚为何梦境会照进现实，但……
“对不起卡卡瓦夏，是我输了。”
卡卡瓦夏很少做梦，但这一次破天荒地梦见了姐姐维斯塔还有他的族人们。
她们好像站在一片虚无之中，等待着他。
看着姐姐和族人们，卡卡瓦夏并没有向前迈开脚步而是缓缓后退。
他要活下去，还没到与姐姐族人相见的时候。
阳光照进来，卡卡瓦夏闭上眼睛还是觉得有些晃，想要用手遮挡，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被握住动弹不了。
睁开眼睛，一缕阳光落在他的眼皮上，转眸看去厚重重工的窗帘中央一缕阳光照进来，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光亮。
抬了抬手，一声嘤咛传来，卡卡瓦夏顺着声音看过去，柔顺的黑长发映入眼中。
记忆纷沓而至，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奥罗拉的卧房中，身上充满着药膏的味道。
没记错的话，晕过去的时候是雷雨天，而现在阳光灿烂，他睡了多久？
“啊！卡卡瓦夏！”
一声惊呼传来，手边毛茸茸的黑长发脑袋突然扬起，嘴里还喊着他的名字。
发丝沾粘在奥罗拉迷茫的脸上挡住半张脸，和当初在帐篷中被叫起的时一模一样。
奥罗拉的时间像是永远定格住。
“卡卡瓦夏？”奥罗拉惊讶道，“你醒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卡卡瓦夏面前出现奥罗拉凑近的脸以及关切的话语。
“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请雷德医生来看看？不，还是直接去请他来看看吧。”
问题的密集让他完全没有插话的空间就被安排妥当。
当奥罗拉松开他的手时，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眨眨眼睛举起手看到掌心的东西时，奥罗拉已经打开门在呼唤菲娜了。
怕扯到伤口，卡卡瓦夏慢慢从床上坐起，奥罗拉喊完菲娜的时候回头就看见这一幕。
“你坐起来干嘛！快快，躺下去！”奥罗拉三步并成两步来到床边想要扶住他躺下。
结果手还没有碰到卡卡瓦夏身体就被抓住。
“我没事了，想坐坐。”
“坐坐？”奥罗拉不太同意皱起眉头，“不行，你得躺着，听话。”
拒绝的话语梗在喉咙，卡卡瓦夏退一步：“那我靠着行吗？”
盯着卡卡瓦夏观察很久，奥罗拉终于从他脸上看出一点血色后才点头同意道：“那就靠一会儿。”
果然还是这么倔强，卡卡瓦夏妥协道：“好。”
奥罗拉将枕头叠起后扶着卡卡瓦夏就要靠过去，然而到一半又停下来。
卡卡瓦夏实在是疑惑，看向奥罗拉询问道：“怎么了？”
“等等。”
说完奥罗拉走到沙发边又拿了几个枕头过来垫上。
“这样更软，”奥罗拉扶着他躺下去后拖过椅子坐下，“伤口现在还疼吗？”
卡卡瓦夏摇头：“我睡了多久。”
“三天吧。”
“三天？那小姐您这几天都睡哪里？”卡卡瓦夏连忙问道。
奥罗拉看了看自己回答道：“就睡这里啊，你前两天发高烧，雷德说身侧必须有人看着直到烧退才算是脱离危险。”
“你是不知道，雷德那语气吓得我这两天都没敢睡，就刚刚实在不行才眯了一会儿。”
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卡卡瓦夏开口道：“你可以让其他人来，或者将我送回下层的房间。”
“那怎么行！你伤得太重，而且……”
奥罗拉视线落在卡卡瓦夏胸前的纱布上，表情一下子沉下去。
“疼吗？”
真切又心疼的语气，卡卡瓦夏想也没想回答道：“疼。”
咬了咬嘴唇，奥罗拉猛然起身叉腰道：“疼？疼你小子还这么做！饰品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卡卡瓦夏抬起手试图拉她。
“卡卡瓦夏，我就说你这小子一直倔强还不信，那饰品差点就和你的血肉长在一起，伤口感染是会送命的！”
“况且我当时叫你将它卖了卖了，那笔钱能足够让你前往富足的星系的生活。”
“别骂了，消消气，”卡卡瓦夏哭笑不得，“那饰品很重要，不能卖。”
“有命重要吗？！”她越说越气。
“没有。”卡卡瓦夏认真回答道。
“那你还……”
“但是……”卡卡瓦夏打断她诚恳道，“它能找到你。”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个话，她可能会不屑一顾认为这根本不可能，但是在卡卡瓦夏口中说出，莫名很有可信度。
毕竟这枚绿松陨石饰品曾经祭祀过地母神。
“你小子现在可会说话了。”奥罗拉喃喃完后再次坐在椅子上眼也不眨地盯着卡卡瓦夏。
被盯得有些无奈的卡卡瓦夏：“小姐，我现在暂时还行动不便。”
“谁知道你小子还会做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小姐，可不可以不要这样称呼我？我们是同龄人。”
“那你不也是小姐小姐一样叫我。”奥罗拉回怼道。
“我这是尊称。”
“那我这算是……”她顿了顿不服气地想着，结果半晌都没能够想到合适的词语。
瞟了眼盯着自己带着笑意的卡卡瓦夏，奥罗拉清清嗓子灰溜溜地拉开椅子起身向窗户走去。
“我们得多晒晒太阳！”
拉开厚重的窗帘，可怕的雷雨天过去，阳光如约而至。
沐浴在阳光中的奥罗拉整个人都在发光，身影印在卡卡瓦夏的瞳孔上迟迟未散去。
不管是在茨冈尼亚还是在蒂乐玛庄园，奥罗拉总是挡在身前保护自己。
她救过埃维金人，救过他两次。
艾吉哈佐初见奥罗拉时，他倒在沙漠中，头顶的烈日也像现在这样为奥罗拉镀上一层光晕。
后来他告诉姐姐，当时以为自己看见了神明。
“发什么呆呢？乖，快把药喝了。”
奥罗拉站在床边看着他，手里还端着菲娜送来的药。
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如果现在的奥罗拉能够不把他当小孩就好了。
她好像还沉浸年长者的角色中。
雷德医生的药非常有效，卡卡瓦夏醒来后的第三天伤势就已经大好，拆除纱布。
而卡卡瓦夏也没有再继续留在她的卧房中，毕竟身份有别，蒂乐玛庄园中能出一个卡利亚或许也会有下一个。
雷雨天后的好几天都是阳光明媚，但是因为这段时间各种事情，后花园的打理就搁置，
趁着今天天气不多，奥罗拉带着一众人开始打理好久都没有逛过的后花园。
地皮大的坏处就是如此，就连奥罗拉现在都不一定知晓庄园每个角落情况。
扎起头发，穿着一身布衣，拿着剪刀和菲娜一起修剪着花丛时候萨努曼从前院急匆匆赶来。
每次看见这样的萨努曼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菲娜停下手上的事情问道：“又怎么了？”
“法尔克斯先生让人送衣服来让小姐挑选。”
花丛中的奥罗拉直起身体，果然法尔克斯的控制是全方位的。
连她出席宴会要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要是经过他手。
回到房间的时候，法尔克斯派来的人已经在等候，每个人受伤都提着一件礼服。
“这些都是法尔克斯先生亲自奥罗拉小姐您挑选的礼服。”
上前一一仔细查看那些衣服，法尔克斯一直都知道她的口味，喜欢清新偏淡的颜色。
“放下吧，我知道了。”她并没有打算试穿说完后转身准备离开。
门口被一位保镖拦住，奥罗拉惊讶地抬头看去：“做什么？”
“法尔克斯先生说，您选完必须要试穿一下。”
无法理解地笑了一下，她摇摇头：“我现在有点忙，衣服我收下就是。”
那保镖一动不动挡在门口，似乎下定某种决心。
为了不再起冲突，她回身看了看，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再好看的衣服在眼中都变得一文不值起来。
指着一件淡紫色材质比较飘逸柔软的礼服。
“就这件吧，菲娜去拿过来我试穿。”
送走法尔克斯派来的人，奥罗拉回到房间的时候菲娜正在打理那件礼服。
“小姐，”菲娜回头看向她，“您真的决定穿法尔克斯先生给的礼服去了吗？以前他送来的衣服您都不会穿。”
点点头，奥罗拉解释道：“法尔克斯是专门来试探我的态度的，如果不顺着他，上次那样的事情再来一次的话，我不确定还会不会这么幸运。”
“小姐，你难受的话就和菲娜说吧，不要憋着。”
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奥罗拉转身道：“有什么好难受的，有些事情迟早都要去接受，这是我的宿命。”
“现在我唯一想要做的，就是送卡卡瓦夏远离这个星系，让他能够安稳度过后半生。还有就是你们……”
菲娜急切地拉起她的手打断道：“奥罗拉小姐，你不用考虑我们，菲娜烂命一条，永远站在小姐您身边。”
闭了闭眼，奥罗拉笑着点点头，菲娜将礼服放在换衣间后便离开。
站在换衣间前的奥罗拉静静站着，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
“菲娜，你有什么东西拿掉了吗？”
“是我小姐。”
听到卡卡瓦夏的声音，她立刻回过身关切道：“卡卡瓦夏，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