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致紧紧盯着他，问：“那流年呢？”
“你要把她丢在这里？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流年就在那只咒灵上栽跟头，孤身一人的她怎么杀掉那只咒灵？！就算她杀了，你能保证那只咒灵死后，那边的空间不会消散崩塌吗？她能出来吗？！你能保证吗？！”
“我无法保证，我的族人追了那只咒灵上千年，甚至更久，都没有真正进入那个空间，流年能不能活着回来，我没有把握。”
梁致是在带着情绪地质问他，而流翎很平静地用事实把真相告诉她。
“老师？！”
原本想抬手阻止梁致揍流翎的虎杖悠仁在看到五条悟跃上空中，穿过了天空那条缝隙之后，瞬间不淡定了，下意识想要跟着自己的老师，却被流翎拉住了。
“放心吧，他也不能进入那个空间。”
听着流翎像是人机一样的话语，梁致愤怒地喊道：“不是？！流翎，你有没有心？！”
流翎却漠然地看着她，道：“不然，你以为，我用的是什么打开这个祭祀台。”
禁制被打破，脚下的空气墙瞬间破裂开来，流年立即往那个旋涡坠了下去。
重力加之那旋涡的吸力，流年下坠的速度很快，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幻域倒塌的响声，很吵，吵得人耳朵疼，但是此刻，流年内心却很平静。
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意料之中，她抬头，看向正无声盯着她，踩在一块残破的断壁之上的人。
“五条悟，你来的挺快的啊？”
流年弯了眼眸，看着那双熟悉不已的眼睛。
五条悟没立即拉她上去，她也没借着五条悟的支撑跳上去。
“你刚刚进到了谁的幻境里面？”
离那旋涡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流年没有着急挣开五条悟的手。
“你的，你束高马尾的样子很好看。”
真的没想到这个人会进入由流年记忆捏造而来的幻境，流年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那这个人是不是把她的过往全都看了一遍？
“啊啊啊啊那你有看到我过得很浑的时候嘛？”
“看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流年抬手捂脸，在找寻苏元的那十几年，因为刚灭了全宗，加之体内又有股力量在扰乱她心绪，那段时间，她真的做了好多混蛋事。
见她像个乌龟一样缩起了自己脑袋，五条悟扬唇一笑，道：“不只我喔，还有悠仁，流翎和梁致。”
“啊——这下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那你呢？你是直接来的这里，还是也进了一个幻境里面。”
流年放下手，让自己再次对上了五条悟的那张脸。
眼前的五条悟与方才学生模样的人几乎重合在一起，她微微一笑。
“你学生的时候，真的很像一只猫，虽然现在也是。”
五条悟拉着她的那只手紧了几分力气。
“好啦，该松手了哇，你就算跟着我去碰那旋涡，你依旧也进不去的，况且，悟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呐！”
没有哭泣，没有泪水，即使跳下这个旋涡，后续都不知道该如何。
“如果，我要强硬着拉你上来呢？”
“那你会吗？”
说实话，如果没有身临其境般的经历了一遭流年的过去，五条悟会毫不犹豫地把人拉上来，就算眼前的人会怨他，想逃，他都可以打断腿把人困在自己身边。
但是，经历了这一遭，五条悟知道，流年对于那只咒灵的执念。
因为这只咒灵，流年师父带着流年进了那个空间里面，结果是一行人进去，只有被诅咒的流年活着走了出来，因为想要掩盖自己身上这副被诅咒的残缺模样，流年晚了几天回到宗门，却迎来了对她最为灾难的一幕，因为这个诅咒，千年来，她模样不变，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身边的人老去之后又离去……
进到那个空间，才有结束这一切的希望。
方才五条悟拉住她的时候没有把她拉上来，流年就知道了五条悟的选择。
“你会回来吗？”
“我会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离旋涡合并还有很小的一段缝隙，五条悟最后一次，把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后，他看着人的眼睛手腕一颤。
他亲自松开了那只手，看着流年摔进了那万千的星点之中。
如果她没有回来，五条悟想着，他就把咒术界高层给炸了。
第62章 骗子一个
流年是个骗子。
很多人该是想到的。
为期一年的交流会这两天就要结束， 对于种花家交流队来说来的时候有多少人，回去的时候也有多少人。
只不过是少了指导员，多了位队员。
自从那天之后， “流年”这个名字就很少被提及到， 本以为流年会很快回来的学生们在一天又一天的时间流逝之中，慢慢地， 队员流年这个名字， 种花家的队员们不谈， 五条悟不提起，那么东京高专的学生也尽量少提及， 只是在偶尔， 大家会忽然间想起，之前有个爱闹的前辈和他们一起出任务。
回去的前一晚，也是交流会终末比赛结束的第二天， 大家差不多都能与咒灵对抗独自对抗了， 咒术师总是很忙碌， 东京京都的学生有一些快要毕业，有些升年级， 而另外两国的队员， 文娜那队还好，但学业还没结束的梁致他们回去之后， 大概率是要换老师了。
北京那边局里也得到了消息，只是默默地把结束了订婚礼的林璃编到了这边， 没有发任何有关流年的通告， 毕竟大家都觉得， 流年会很快回来的。
几个月过去了，没一点消息。
流年是个骗子。
明明说好很快回来的。
交流会结束篝火晚会上， 种花家的队员情绪并不是很高，但为了不让大家扫兴，还是顶着笑脸和大家吃喝玩在一起。
自从开启祭祀台之后，流翎就愈发冷漠了，往日的他有时会有人类的情绪反应，而现在，整个人就像是一台机器了，加之之前梁致会带他一起玩闹，但流年那件事成了两人的楚河汉界，梁致还气着，这段时间和流翎说话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篝火晚会上，淡着一脸和他们玩了一会后，流翎便寻了个角落，拿着一个大鸡腿，默默啃着。
旁边桌子上放下一瓶冰饮，而后伏黑惠在他身边坐下。
气氛安静了片刻，伏黑惠才开口。
“流年前辈回来的概率有多大？”
“很小，但不至于没有。”
流翎那把刀上的红穗换成了流年送给他的那个，而原来的那个，被他用来圈在了手腕上。
“……有关那个空间还有那个咒灵，你还知道些什么？”
流翎摇摇头 ，道：“我的记忆中，那只咒灵活了很久，那个空间是所擅长空间术式的它缔造的，准备脱离现实世界的一个空间，空间之外有防护，比如由层层幻境堆叠起来的幻域，还有被流年打破的那个禁制。”
“穿过幻域，可以去到门前，只是这些年，除了第一次，流年她都没能到达门前，更别提进入到那个空间了，而这一次，是最后的入口，咒灵缔造的那个世界正在与现实世界脱离，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大概率也不可能进到那个空间，流年的病就不会好。”
那边钉崎野蔷薇玩游戏赢了一局，正拿着林璃今日刚调制好的中药玩碗里倒，而惩罚对象，是乙骨忧太。
伏黑惠说：“很神奇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流翎说：“我也不知我记忆活了多久，我的族人千百年都在追崇那只咒灵，在十多年前，因为天灾，也因为贪欲，也因为螣八道从中作祟，我族分崩离析，最后一个的我被迫继承了这以往千百年来我族对于
自己神明的记忆，但之后我落入了别人的祭祀之中，被流年救了出来。”
“我失去了记忆，直到上次我困在了幻境之中，才找到了那些神明的记忆，也知道了之后的祭祀台也就是最后的入口在哪里。”
“所以，你告诉了流年前辈，那个位置。”
“……”
伏黑惠看向正在和京都庵歌姬前辈说话的五条悟，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流年前辈就开始计划了一切她走后留给我们的礼物。”
流翎不再说话，因为该说的，他好像都说了。
在这里，没有人比他更懂那只咒灵那个空间，毕竟他们族人追崇了上千年，所以至于流年到底能不能回来，他心里大概有数，但是不知为何，把情感献给了祭祀台的他，却说不出口那个他觉得的现实。
第二天的飞机回国，但这一场篝火晚会依旧持续了很晚，大多数的学生，依旧没有尽心，而他们的老师也在一旁说起了好多的事情。
文娜在和庵歌姬说起东南亚的文化，宁栀伸手敲了下桌面，示意正在发呆的五条悟可以暂时看过来。
“流年给你的新年礼物是什么？”
五条悟戴着墨镜，侧对着火光，他半张脸都埋在了黑暗之中，这段时间他情绪看上去没有多大变化，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闹闹，只是好像一个人发呆的次数多了些。
“她给我留了个盒子，我还没打开。”
“想不到流年她还想到这层了。”
“什么？”
宁栀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望向已经弱了很多的篝火，火焰映在了她的眼底，许多不知名的情绪流转在里头，她说：“流年给我留了一本书，到今天，我才发现，这书的最后一页写了一段话，除去她对我们的关心，她也提到你了。”
“……”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在泛白。
“她说如果我读完了整本书，你还没打开，她还没回来的话，就让我把它偷过来，烧了。”
气氛凝滞了一秒。
宁栀故作轻松地说道：“那她可太抬举我了，我什么能力我还是清楚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就只说了这些？”
“……她心里也是知道我没有那个能力偷过来的，所以后面补了一句，说那盒子里面的东西，作废了。”
五条悟不说话了，宁栀心里有些发毛，她暗地往庵歌姬那边挪了一步。
但良久过后，她听见五条悟嗤笑了一声，只听他说道：
“她还真是——让我脑袋发疼呐……真想撬开她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明明是笑着的他，却让人觉得背后发凉，他偏头盯着那忽然燃烧得旺盛些的篝火，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给我留了一卷婚书。”
宁栀立即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原来这货打开了那个盒子啊？
不是……这不是重点……流年留了婚书？那她还说要作废？！
靠，流年，你要保证，你回来之后，会不会被人砍了。
宁栀也是下意识地，认为流年一定会回来。
她摸摸鼻子，虽然她很想知道那婚书里面的内容，但很明显，她这时候还是不要再开口了，她觉得，像流年五条悟这种能力强大的人，脑回路和她是真的不太一样。
篝火会玩得有多嗨，第二天离别的时候就有多静悄悄，种花家的人在黎明时分就默默离开了，没有惊扰任何人，而留下来过夜的京都学生还有文娜一行人，也在第二天中午离开了。
日子好像忽然回到了以往的平静。
好像交流会的那段日子，真的要被收回到记忆之中，直到毕业，直到很多年以后，也许记忆会淡忘，但在看见某一件物品遇到某一个人，就忽然有种“死去的记忆攻击到我”的感觉。
时间流逝，乙骨忧太等人毕业，虎杖悠仁他们升上了二年级，春去夏又来，某人又缺席了一年。
没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再次遇见白澈，是在五条悟深夜解决了任务之后，忽然感觉到流年的术式，瞬移到那棵桃树之前。
上次他和流年大战，这里几乎被摧毁得差不多，但这棵桃树却保险下来。
这棵树对于流年来说有重要意义，所以她没动，而他知道这一层，所以他也没动。
“你应该挺失望的。”
站在桃树之前的白澈看着忽然出现这里的人，有惊讶但也有意料之中。
“嗯，所以有想过揍你一顿。”
白澈扬眉，额头上的眼睛刚刚合上。
“这棵树，听流年说，是她第一次来东瀛时，不顾她同门的劝阻，自己种下的，其他人都说种不活的，但她为了展示给他们看，偷偷在这地底下埋了一块灵玉，这里灵气还算是可以，灵玉并未止息，这棵桃花千年来都靠着这块灵玉活着。”
“你说她是不是在作弊啊？”
白澈说着，把手放在了树干上。
“之前你还是白猫的时候，我认出了你是五条悟，还有日语……我问过她，咒术师最厉害的人是谁，听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你的名字，那时候的我虽然没有过多涉猎咒术界，但是毕竟都是强者，我就开始想着，要去见见你，而后面我也有了机会，你应该不记得了，在一次会议上，我见到了已经身为五条家家主的你，嗐，真被她说中了，虽然我们家境相似，能力上，也各有一定的像，但是她说，跟你比的话，我实力差远了。”
“还真是，我现在天眼被挖了，换上了流年的眼睛，白家的地位在天师界一落千丈，但在咒术界却有了一席之地。”
五条悟没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棵树，他说道：“你今天引我出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