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并不差,也愿意给她选择的余地。
于是在聚会结束后,特意留到最后给她来解释或求助的时间。
俞言悄悄脱离剧组的大部队,神色忐忑的拦截到即将离开的那位弥总。
她不想这样唐突,但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弥总、弥总!请您等一下——”
弥艾停下脚步,适时露出诧异的表情,“俞小姐?”
沈助理半挡在两人中间,微笑道:“俞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俞言努力恢复镇定,可心跳还是不争气的加速。
她还是第一次和这位投资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即便知道弥小姐平易近人,但也依旧改不了心里的忐忑。
这是她唯一能帮助小姨的方法,即便可能被拒绝,但万一呢?
“弥总,”她扬起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我小姨是一位导演,她这两年在筹备拍摄一部电影,电影的名字叫做《红》,讲的是……”
“抱歉,俞小姐,我在这时候打断你,你有电影的大纲吗?你小姨曾经有拍摄过的成片吗?如果没有这些更直观的证明,可能光靠你口述,我不能推断你说的这部电影有没有投资的可能性。”
她欣赏这样敢于尝试的人。
或许电影很烂,但她不介意浪费自己的一点时间,去和一个鼓足勇气来自荐的年轻女孩聊聊天。
俞言有点像十八岁的项学微,虽然说她们的性格南辕北辙,但这突如其来的勇气却像是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
听见这话,俞言忙从挎包里掏出一卷A4纸大小的剧本,“有,我一直随身带着,除了纸质版也有文件,这是我复印的我小姨的手稿,您看一下。”
弥艾接过剧本,入手就感觉出重量比一般的剧本要重,大概是文字注释太多的缘故。
她没翻开,反而道:“上车吧,外面人太多,不方便……”
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俞言一愣,随即面色紧张起来,“小、小姨。”
弥艾转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在30度的天气下依旧带着墨镜口罩的女人匆匆赶来。
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奇怪。
看起来更眼熟了。
被俞言称为“小姨”的女人见到两人后松了一口气,在俞言慌乱的左顾右盼下,向弥艾伸出右手。
“弥总,您好,我是俞茵,俞言的小姨,您也可以叫我另一个名字。”
“殷妤。”
她神色自若地摘下墨镜和口罩,勾起唇角,刹那间,身后穿行的车流似乎都变成了90年代港片里的一部分。
“嘶——”
沈助理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意识到自己是在工作中,又连忙把后面半口气吞下去。
不怪她如此失态,就连弥艾都怔愣了片刻,才和她握了手。
殷妤的名字,谁会不知道?
安诚电影公司公认女主、首次登上香港财富榜的大陆女星、最受晚报记者欢迎的女星之一、港圈女神……
和她的名气相伴的,还有那日复一日的绯闻。
19岁一脱成名,20岁被电影公司捧上天,在那个互联网才刚刚起步的年代,她就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粉丝团队。
各大豪门的公子哥将她捧在手心,中了邪一样跟在她屁股后面乱窜。
媒体们争相报导,读者们扼腕相叹,感慨又出现一个嫁进豪门的狐狸精。
殷妤也不负大家所望,在追求者们当中挑了其中最有钱的安诚电影公司王公子结婚。
她不再出现在大众眼前,可媒体们却依旧无孔不入的追踪这对因钱色所生的婚姻搭档。
零八年安诚开始走下坡路,被新兴的几大电影公司吞噬的只剩下苟延残喘。
于是大家又开始猜测两人的婚姻到底能持续多长时间。
——殷妤这个捞女啊,等捞不到钱绝对就会把王公子踹了。
——安诚这两年绝对要完蛋,她肯定要卷钱跑了,这种女人啊,不可能陪着老公受苦的
——她就算陪着王公子又怎样?苦肉计没听说过?
果不其然,殷妤在年底和安诚王公子离婚,带着分走的大半财产,嫁给了追求她数十年的红酒商。
没过几年第二任老公同样破产,她又在关键时刻离婚,分走了丈夫的一半财产。
上次听到她的新闻,还是她和第三任丈夫再婚的消息。
周围少来几道视线,弥艾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殷……俞女士,我们进去谈?”
俞茵又带上墨镜和口罩,跟在几人身后,进了包间。
房间门被离开的侍者轻轻关上,她这才将身上用作伪装的道具全部卸下来。
迎着弥艾的目光,她粲然一笑,“习惯了,不把脸挡一下,麻烦会比较多。”
俞言忙道:“弥总,我小姨最近经常被狗仔堵,不打扮一下,连门都出不去,您不要介意……”
弥艾只是盯着俞茵,忽然问:“俞女士,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第052章 ……原来她名下的公司已经这么多了吗?
见过?
她将弥艾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露出一丝抱歉,“不好意思,我前些年一直都在西京生活, 今年是搬到A市的第二年, 如果我们见过……我不可能会忘记你的。”
弥艾笑了笑。
西京,她生活了三年的城市。
现在看来, 她记性还不错, 哪怕只是隔壁老板那位只来过几次的前妻, 都能将长相记在脑子里。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翻看俞茵带来的剧本。
《红》。
故事背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港城,讲述的是16岁的东北女孩觅红为了躲避父亲和哥哥的家暴, 怀揣着去港城淘金的梦想, 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在绿皮火车上, 她遇见了不顾家人反对来港城读大学的女学生素素。
素素家境殷实, 为人大方, 见觅红饿得可怜, 便把自己的饭分了一半给她, 两人因此结识。
三天三夜的火车上, 两个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孩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到了港城, 觅红住进打工妹居住的九龙区, 而素素则在开学那天去了港城大学报道。
天壤之别的居住环境和身份的差异并没有阻碍两个年轻女孩的友谊, 她们依旧在闲暇时间约着逛街、聊天。
只是随着素素升上大学二年级, 接受了一个有钱公子哥的追求后,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便逐渐减少。
孤单的觅红在独自闲逛时被一个自称为星探的男人搭讪,男人将自家公司说的天花乱坠, 甚至夸下海口,保证在三年之内将她捧成港圈一姐。
从没被人如此肯定的觅红立刻在男人的哄骗下签了协议, 直到亲眼看见他所说的电影公司后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
她原本想找男人解约,却没想到当初签下的协议有着天价违约金,要想离开必须支付三万美金。
穷得叮当响的觅红只好留了下来,而更令她没想到的是,电影公司只是一个幌子,背后是港城最大的黑色组织,公司里年轻貌美的男女都是上供给权贵的玩物。
空有美貌却无傍身能力的觅红被组织里的小喽喽盯上,整日堵在她上下班的路上营造偶遇。
觅红受够了他们无处不在的骚扰,原本想找好友素素倾诉,却在学校里扑了一场空。
从素素的舍友口中得知她已经搬离了宿舍,住进了那位有钱公子哥为她买的公寓里。
觅红顿时感觉受到背叛,认为自己被好朋友抛弃,单方面宣布结束这段友谊。
冷战的第三年,她和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有钱男人约会,在西餐厅碰见了素素的男友。
这个戴着昂贵手表、穿着低调奢华的公子哥搂着另外一个陌生女人,见到她时全然忘记了他们曾经见过,甚至当着和她约会的那个男人的面留下了自己的名片。
觅红为曾经的好友感到不值,又为公子哥轻佻的表现愤怒。
情绪上头后她追到了他的包厢,控诉着他的无情,却遭到服务员的驱赶。
她心灰意冷地回到了租住的小房间,却发现和她一起合租的工厂打工妹因为还不上高利贷跳楼自杀,只留下歪歪扭扭的一行遗书,交代她把自己的遗物寄给远在大陆的父母。
第二天,和打工妹跳楼的这条新闻一同出现在报纸上的是某位富家公子前任女友的名单,素素的名字和照片在上面分外醒目。
记者的配文却是惋惜与悼念——许公子最纯情的一位高材生女友,为爱自杀,死于1991年7月14日。
那正是觅红去学校找她的第二天。
受到双重刺激的觅红又在这时收到老乡传来的消息,抚养她长大成人的母亲重病,父亲和哥哥向她索要为母亲治病的医药钱。
可当她焦急如焚地将全部的钱寄回家里后,才在心软的老乡口中得知真相。
原来母亲早在她离开的当年就因受不了丈夫家暴跳河自尽,失去收入来源的父子俩偷了邻居家的鸡去集市上贩卖,因而获罪在牢里待了三年。
前些日子一出狱,便找人打听觅红的下落,企图找到第二个免费的钱罐子。
得知真相后觅红心念俱灰,准备一死了之。
可就在这时,素素的舍友找了过来,交给她一个日记本后便遮遮掩掩地离开。
日记本上用只有她们两人才知道的符号写下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揭开港城上流社会与黑色组织互相勾结的真相。
素素在日记本写到,自己永远不会放弃生命,如果有一天不在人世,那一定是被“自杀”。
剧情到此已经来到了高潮,觅红被迫走上了自己最唾弃的一条路。
说不清是金钱裹挟着她,还是她利用了自己曾经最不想利用的外貌,反而将金钱与权势玩弄于股掌之上。
剧情的最后,她将自己脱下的衣服一件一件穿起来。
而被一把红色火焰燃烧殆尽的黑色组织,又换了一副面孔卷土重来。
弥艾缓缓吐出一口气,合上最后一页。
“这个故事有原型吧。”
她虽说对那个年代了解不多,但好歹也是看着那些港片长大的。
俞茵退圈早,但和她同时期的其他女星却在影坛活跃了十多年,在那个鱼龙混杂的时代,流传出一些骇人听闻的小道消息也不奇怪。
俞茵沉默了一瞬,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见弥艾饶有兴趣地又感慨了一声。
“有原型啊——”
她扬起笑,“弥小姐,这……”
弥艾一口答应,“俞女士,我觉得这部电影拍出来效果会很不错,我会让助理联系你的。”
俞茵诧异道:“你不需要再问一些其他的问题吗?”
弥艾考虑了一下,“没有?”
她不需要担心票房,只要拍出来的效果好,投资多少都不是问题。
就算赔了也无所谓。
不说如今系统的签到资金足够支撑她每天亏一部电影,就算没有系统这个外挂,她也敢赌一把。
大不了赔点钱。
但亲手铸造一部备受好评的艺术品的满足感是金钱不能比拟的。
“我应该不是你找的第一个人吧。”
俞茵也不遮掩,直白道:“只有你在看过脚本后就决定投资,大多数人都会让我让出导演的身份,没人会相信一个退圈二十多年的女人有挑大梁的能力。”
迎着弥艾的视线,她无奈地一耸肩,眉眼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光彩照人。
弥艾毫不在意地笑笑,“我一向认为作者才是最好的导演,毕竟父母更懂得如何和自家孩子相处。”
就像豆豆也只能和她沟通一样。
俞茵被她这番话说的面露笑意。
闲聊了两句后,弥艾看了一眼时间,“时间不早了,等几天我们在A市见面,继续谈一下剧本的问题。”
“那到时候我就联系你。”
俞茵笑盈盈站起身,俞言也紧跟其后,帮着推开门,“弥总,您慢走。”
弥艾的身影消失后她立刻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去看自己小姨的脸色。
俞茵瞪她一眼,“胆子肥了,敢背着我和你妈自己做决定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俞言缩缩脖子,从小被小姨支配的恐惧感又涌上心头,“小姨……我记得你说你要见几个老朋友,怎么会来横店?”
“你想干什么我能不清楚?我要是再不来,不得错过你这位弥总?”
俞言眼神飘忽,实在想不出自己前些天视频的时候哪里露出了马脚。
俞茵拎起包,看了眼窗外,确定没有摄像头后,动作迅速地带上墨镜和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