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门帘掀动的声音,立刻闭上了嘴。
谢秋白看饭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就道,“姨你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灶上的饭熟了我来就行。”
李毓秀听着卧室的谈话,也是有些尴尬,她一个外人,不愿意掺合进别人的家事,就擦擦手说,“那你小心些,别碰身上锅底灰。”
听到谢秋白的说话,王秀竹和陈盛华都从卧室走了出来,推着谢秋白进卧室。
“这怎么好让你一个男人来,你去屋里坐着歇会儿去。”
虽然这是为了他好,是不让他干活。
可谢秋白对他们家这种说话方式,更对大爷一样坐在他家炕上动也不动的陈少华,感到反感。
谢秋白谢绝了王秀竹的好意,“陈少华,你过来端菜。”
“我?!”
陈少华瞪大眼,他可是从来没碰到这些事情的,在家从来都是坐在桌上直接吃现成的。
自己这个姐夫怕不是脑子有坑,明明可以不干的,却要把他也拉下水?!
谢秋白却不惯着他的臭毛病,当谁都是他爹妈呀,“不是你是谁?这屋里还有第二个叫陈少华的人?”
王秀竹在一旁道,“这活男人怎么能干,我大孙子是要干大事的人。”
陈盛华看出谢秋白脸色不虞,在一旁扯老太太的袖子。
这时候,唐方茹推陈少华,“姐夫不是喊你呢,快去。”
陈少华心里不情愿,可对唐方茹的话,还是听的,不情不愿的出来端菜。
唐方茹笑道,“姐夫,少华就是性子懒了些,其实人很好的。”
陈少华性子懒是懒,可吃的却是一点不少,一盘子红烧肉他吃了大半,一点不知道考虑别人,全程谢秋白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如果这还能忍耐一下的话,到晚上的时候,得知他们都要住下的消息,谢秋白忍不了了。
对陈少华说的,“集体宿舍根本住不了人,一屋子都是臭脚丫子的味。”
更是嗤之以鼻,“那你这个能干大事的人,就努力干出人样来,别辜负了你全家人对你的期望。
别像个废物一样,一点苦吃不得,就只会抱怨。我这房子小,装不下大佛,你看其他知青在哪住,就也去住哪。”
他没穿越前,过得比他好太多了,他都没那么多事,陈少华有什么资格在这叽叽歪歪。
合着他们今天在里屋不止是看菜,还在琢磨怎么住人的事呢。
“就是,来下乡就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我们俩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江铭来时我们还住在地窝子里呢,只要你们愿意努力,日子就一定能好起来。”
陈舒瑶在旁帮腔,她也看不惯这个弟弟,他们俩从小没在一起长大,也没啥姐弟感情,看着他事这么多只觉得分外厌烦,比人家唐方茹一个资本家小姐还娇气。
但她对着奶奶和大姐,说话根本不好使,他们非要等谢秋白回来和他讲,还说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的在一起。
陈舒瑶简直气笑了,她从小到大十几年了,也没见他们拿出一家子就要在一起的精神,不让她寄人篱下啊。
现在那这来说嘴了,谢秋白他们俩住的一起,不知道有多自在。
陈少华看谢秋白和陈舒瑶都不收留他,就还要说什么,唐方茹踢了他一脚,他才不情不愿的提上包袱,小声嘀咕,“都是一家人,你们两口子可真小气。”
“谁和你是一家人,咱们是亲戚,亲戚讲究的就是有来有往。”谢秋白不客气道。
陈少华梗着脖子,终于说出那会儿没有说完的话,“那我三姐给你生孩子,你就这么对我们娘家人?”
“那这关你什么事?是你在怀孕?你姐说什么了吗?用你在这抱不平?你这娘家人支棱起来,不扒在她身上要好处,这样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这都不明白?”谢秋白道。
看这两人要吵起来,王秀竹和陈盛华上来劝,陈少华继续嚷道,“怎么不关我的事,你娶了我姐,我姐生的孩子跟的你老谢家的姓,那你就应该对我这个小舅子好。”
谢秋白不在意的道,“那就不跟,生的孩子跟你们老陈家的姓,那你这个小舅子是不是没话说了?”
陈少华张目结舌,这人怎么能这么说出这样的话?!
谢秋白不耐烦的摆摆手,“那就请吧。”
又对满脸难堪拘谨的王秀竹说,“奶奶、大姐你们陪舒瑶聊聊天,玩段时间,我再送奶奶你回沪市。”
“舒瑶,我去张建国他们宿舍去睡。”
谢秋白在迈腿要走之前,对表情各异的陈家人道,“你们要真是把陈舒瑶当家人,就问问她想要的是什么,多关心关心她,而不是打着她的旗号,为自己谋利。
还有,我尊重舒瑶个人生育意见,孩子是我们俩都想要的,孩子跟妈妈的姓,我完全没有意见。行了,你们聊吧。”
说罢,谢秋白就出门了,陈舒瑶跟在他后边,他走到院子里时,她揪住了他的衣角。
“你别生气,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也不想让我奶他们来的,可我托人发电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发了。”
“我没生气,就是觉得没意思,还特别扫兴。”
谢秋白俯身把衣着单薄的陈舒瑶抱在怀里,用衣服裹住她,免得被风吹到,着了凉。
“那是你的家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想和他们好好相处的,很抱歉,可那不代表我无底线的容忍他们。”
谢秋白亲亲陈舒瑶发顶,没理她的挽留,把她送到屋里,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对于谢秋白来说,姓氏并不重要,他也根本不吃陈少华那一套,不认同他的看法。
在他看来,生孩子看陈舒瑶的意愿就好了,她想要几个就几个。
现在,他相信他自己,无论几个孩子,他都能够养得起,并能给与孩子精神和物质上不错的条件。
他对孩子没有执念,现在肚子里的完全就是意外,他生的话,他是觉得一个就好。
现在是陈舒瑶生,那他就尊重她的意愿,那是她的生育权。
在他看来,赚钱养孩子,比起生,那可难多了,赚钱还能歇一歇、休息休息,怀着孕,孩子是十个月时刻都在肚子里的。
至于跟谁的姓,跟陈舒瑶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姐和他,就一个人跟妈姓,一个人跟爹姓。
婚姻关系,是契约,其实也是种合作关系,这也算是一种彼此的肯定和尊重吧。
陈家人想通过jsg这拿捏住他,然后让他安排他们谁进厂的事,那是不可能的,这是原则问题,他不能带头违反自己定下的规矩。
至于冠姓这种别人定下的规矩,他是个活生生的人,难道还能被死规矩给固定死嘛,那是不可能的。
谢秋白潇洒的走了,虽然他知道他的态度,会让陈舒瑶觉得为难。
但他说的也是实话,他希望他的人生态度她能明白,她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女人的。
他们俩既然成为了夫妻,最亲近的人,做为穿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谢秋白对陈舒瑶是有点雏鸟情结在身上的,这些时日的相处,也让谢秋白在遇到任何事,都喜欢和她分享。
可是,谢秋白不愿意自己,天天对着一个陷在“给男人生儿子传宗接代”的泥沼里的女人。
不在于这种女人好不好,而是他曾经女性的身份,让他欣赏聪明又有才干的女人,却实在无法喜欢那样的女人。
谢秋白保证会一直对陈舒瑶好,但他不确定能不能爱上陈舒瑶,而他能十分确定的是,他绝对不会爱上那样的女人。
至于陈舒瑶的家人,那就需要她自己去解决,他就不参与了,他能理解她,却不能每一步路,都替她走。
他们可以成为彼此的锚,却不能成为彼此的帆。
谢秋白干脆利落的走了后,陈家人都有些麻爪。
在知道谢秋白成了副厂长后,陈少华才松口,不顾父母的反对,同意和唐方茹下乡的,想的就是可以进厂。
他直接就是奔着陈舒瑶他们团场来的。
现在,谢秋白这光棍的态度,他进厂的事是无望了,那不就意味着,他要每天起早贪黑的干农活了?
已经是万物复苏的春天了,这里还冷飕飕的,团场里的职工都下地播种去了。
他是借口拉肚子,才躲过的上工,想的就是让谢秋白给他安排进厂。
陈盛华虽然失落于不能进厂,但她早一步知道了招工的要求,又和喜欢的人团聚了,倒不觉得多失望。
陈舒瑶回了卧室后,抱着肚子坐在炕上,对几人道,“你们也看到了,他根本不是你们能挟住,任凭拿捏的人,你们要是想我好的话,就别人怎么样,你们也怎么样,别想着走后门!
招工规矩就是他定的,他不可能带头违反,团场那么多人看着呢,还是你们谁想鱼死网破,既然自己进不成,就也让他也没了饭碗?”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和谢秋白呆在一块斗嘴,陈舒瑶也练出来了,嘴皮子利索的很。
她就是想让他们见见谢秋白后,彻底死心,别总觉得她不和他们一条心,有好事也不想着他们。
王秀竹这时候出言道,“少华,你也找宿舍早点睡吧。不能因为一点小事,不顾你姐夫的工作,别人能干的,我相信我孙子也行,咱又不比别人差哪了,你说是不是?”
陈少华十分气不顺的拧着铺盖卷走了,出了谢秋白家后,他对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盛华道,“大姐,还是你好,你说三姐他们是不是故意不帮咱们的?”
陈盛华还没说话,唐方茹就道,“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天天净想着别人帮,还有没有大出息了?你爹妈奶奶,不都说你是干大事的人?你就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给他们开开眼!”
唐方茹可不愿意拎不清的陈少华,破坏了和三姐家的关系,她还想好好和他们相处呢。
难得遇上一个陈家有本事的亲戚,可不能轻易嚯嚯的不来往了。
陈盛华对陈少华说,“你以后多听方茹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咱们是亲姐弟,谁都盼着对方能好。”
陈少华被两人说的,肩膀一挎,低着头老实走路,不吭声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爸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听他爸的。
第51章
在男集体宿舍, 那屋里确实有一股子臭脚丫子味,不止有臭脚丫子味,还有汗臭味, 以及时不时放屁的声音, 晚上还有打鼾、磨牙说梦话的声音,也是相映成趣,热闹非凡。
而得知谢秋白家里来了客人,床住不下后,郑多海他们帮忙找了木料, 迅速的帮忙做成了一张木床。
王秀竹对于她的到来, 让谢秋白没地方睡,十分内疚。
但在谢秋白只在集体宿舍住了一夜, 第二天就打出了一张木床给她睡后,这惊人的办事效率, 也让老太太看出这位孙女婿在这鱼龙混杂的团场, 人缘很不错。
从短短一面谢秋白的行事看, 他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老好人性格,那他人缘好, 只能是其人本身有能力了。
她欣喜于孙女找到了个不错的男人嫁了, 却又开始担心她孙子真的惹怒了谢秋白, 影响了他们小夫妻的感情。
对于老太太的担心,陈舒瑶让她放心,“他心眼没那么小。”
王秀竹却没有那么轻易放心,还觉得孙女现在变得心也是挺大,多少夫妻, 都是因为女方要帮娘家人,男方看不下去, 矛盾越积越大的啊。
只是,后来谢秋白对她态度尊敬,还看她衣服洗的发白,布丁累累,扯回来了新布,给她做了两身新衣服。
饮食上更是照顾,想着她年纪大,爱吃软烂的食物,做饭的时候,也会考虑她的饮食习惯,专门做她爱吃的菜。
她一个南方人,不习惯面食,他们家就基本每天都能吃一顿大米饭。
要知道,她在沪市时,无论是在女儿家,还是在儿子家,也没人专门这样照顾她的感受,都是随着儿孙们的喜好,每日还要做饭做家务带孙辈。
对于老太太的感动,谢秋白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感触,他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有了赵前进,他们家想吃什么,根本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
而紧接团场的职工们就传开了,他跟着指导员们,去省里开会十多天的要做的事后,就算有人盯着他,想动小心思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了。
人就是这样,你只比他强一点点的时候,他们会想把你拉下来自己上去。
可等你站的够高,他们想够都够不到的时候,他们就会怕你尊敬你,还会对你友好起来,释放去无限的善意。
弱肉强食的法则,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变过。
不过,对于陈舒瑶的家人的事,谢秋白私底下告诉陈舒瑶,“他们要是想进厂,也不是不行,我认识几个厂的厂长,可以引荐他们去试试。
这是看在你的面上,彼此亲戚之间的帮忙,可不是你弟弟那种我欠了你们家的理所当然。
咱们是平等的关系,不是从属关系,你是属于你自己的,从来也不属于你的父母兄弟和我。
我希望你想做什么事的出发点是你想做,不是别的谁让你做,一定要是你占据主动性在里边,你才是你人生的主人,你可以尽管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想成为的人。
还有啊,进厂这事你心里有数就好,你也别那么轻易的松口同意帮忙,这样他们会觉得得来的容易,不把你看在眼里,先晾着一段。”
之后,陈舒瑶没有提她弟弟进厂的事,陈盛华和陈少华夫妻也时不时来蹭饭,倒是相处的融洽了起来。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着,在厂里订单稳步增加,讨论要招工之际,谢秋白去市里农机厂,请卢工出来在一起坐了坐。
谢秋白不懂机械制造,但许多物理的基本原理,其实就是各种机械的根本,例如做出棉花糖的机器,利用的就是离心运动原理,甩干机同样也是这样。
卢工对谢秋白的感官很复杂,他觉得这样灵活的脑子,合该跟着他做机械,振兴实业,那一定是会有很不错的发展的,甚至成就不会低于他。
但谢秋白却说,“这没什么,我也就是纸上谈兵,卢老您这样的人,才适合深耕一个行业领域。”
和卢工商量做出一些大型的工具,把现在厂里许多都依靠人工的工序改变。
团场卯着劲想进厂的人,看到厂里生产速度上去了,解决了产量跟不上的问题,却根本没有要招人的通知,都是垂头丧气的。
谢秋白在一次厂里开会时,表示,“当初把大家招进来,厂里就会对大家负责到底,也请各位不要辜负厂里的信任,做到每道工序的保质保量,卫生一定不能出一丝一毫的问题。
如果发现谁弄虚作假、中饱私囊,就怎么来怎么走,我还会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因为厂里招的更多的是家属编制进来的女工,谢秋白也在车间旁边成立了一jsg个小托儿所,可以让工作的妈妈,放心的投入工作,在休息闲暇时,也能看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