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捏紧拳:“如今真是不好掌控了。”
第35章
那漆黑衣袍的人不敢应声,岑家主皱眉思量。
他本想将人狠狠责罚用作敲打,如今又出了驯龙草。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便宜女儿打不得也骂不得了。
他凝神:“这几日小姐身边多派些人,若有不对,全部记下。”
黑衣人身形压得更低了:“是,家主还有一事,谋害小公子的人至今不曾找到,岑家已封锁多日,三长老的商队迟迟不能出发,已颇有微词。”
岑家主面色一变,拳头更紧:“再去找!至于三长老,我岑家是穷得养不起他了还是如何?商队非得这几日出?”
他面色一红,接着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黑衣人当即上前:“家主,您的身体……”
他摆手:“不过是旧伤复发,此事不要声张。”
大概三年前岑家主应乾一宗的宴请时半路遭仇人截杀,大战一场后虽将仇人击杀,却留下旧伤,境界也因此三年不曾松动。
旧伤复发……
树上的人暗自思索。
黑衣人稍稍抬眸:“对了家主,顾家来人说要提前履行婚期,您看?”
“那便提前,”岑家主分外不在意,“姜先生呢,去请姜先生来。”
黑衣人应是,岑家主回头看眼紧闭的房门,挪步离去。
她真的要成亲,树上的人身形瞬间紧绷,视线也立时转向房里的人。
正在装模作样用清音铃给岑逸疗伤的岑谣谣摸了摸后颈。
奇怪,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她侧身往外瞅了瞅,确定岑家主已经离开后果断收了清音铃,其实清音铃能起到的作用很小,因为岑逸灵根已经断了。
她就是找个托词把岑家主搪塞过去。
她起身准备离开,ῳ*Ɩ床上的岑逸却悠悠转醒,迷蒙着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她。
她顿了顿,面上带上笑:“你醒了,不过我正好要走,真是不巧。”
岑逸白着脸起身,一双眼眸尽是无助:“大姐姐,我,我的灵根,还能救吗?”
他确实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被保护着,被爱着,也被期待着。
可偷来的始终是偷来的,不是他的。
她面上的笑收了收:“岑逸,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不是自己的东西始终不是自己的。”
话音一落,院外密切关注着的人身形一顿,视线再度凝滞在岑谣谣身上。
岑逸听了这话顿时惊慌:“不可能,这就是我的,父亲说了这就是我的,我生在第一仙门,怎么可能没有灵根?不可能……”
岑谣谣面上的笑已经尽数收回,这孩子不大,也算单纯,但却实实在在被教坏了。
从内里就坏了,他分明是知道这不是自己灵根的。
灵根尽碎,他一点也不冤。
她不愿多说,只迈步离开。
岑谣谣离开后,树上的人身形一闪,来到岑逸房内,岑逸仍在失神,他打出一道妖力将人击晕,随后将妖力探入。
他那一击打的匆忙,灵根碎的并不彻底,如今是来补刀的。
他一个用力,将灵根可能修复的地方一并击碎。
还有岑家主。
他收回手,身形再度一闪,往岑家主住处而去。
许是上次他来过一次,如今家主院子周围的阵法更多更紧密了,他足尖轻点,避开阵法,来到窗外。
岑家主正跟姜白交谈。
“驯龙草可修复灵根,先生可有听过?”
姜白的声音不咸不淡:“能修复灵根定然是稀缺的,我确实不曾听过驯龙草。”
岑家主面色不定:“也不知这驯龙草是真是假,如今我这女儿是愈发不好掌控了。”
姜白声音微扬,像是有了兴趣:“哦?此事是大小姐提出?”
他话锋一转:“不若我与大小姐同去,届时是真是假自有我判断。”
岑家主声音一喜:“若是有姜先生同去那自然再好不过,我,我还有一事,不知姜先生师尊近来可有时间?你也知晓,逸儿如今……”
姜白师尊,那只能是那个人。
祈成酒呼吸急促了瞬,那个他找了近十年都不曾找到的人。
他凝神去听,只听见姜白带着歉意的声音:“师尊啊,师尊闭关许久了,我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
岑谣谣回到院子,赏罚堂的弟子仍尽职尽守地跟着,她习惯性先布一个隔音术法。
茉语迎上来:“家主没为难你吧?”
岑谣谣瘫在摇椅上:“没,我说我要出门找驯龙草给岑逸修灵根,他就没说啥了。”
“驯龙草?”茉语疑惑,“这是什么?”
岑谣谣翻了个身:“不知道啊,随便瞎编的,岑逸灵根碎了我怎么都要被牵连,干脆找个由头先出岑家,现在我们处处掣肘,身世的事也不好查。”
茉语:……
她还要说什么,吱呀一声,祈成酒的房门被打开,是一身里衣的祈成酒。
她诧异:“祈公子,你这就醒了。”
岑谣谣头也不抬。
祈成酒看着躺椅上的人:“嗯,多谢茉姑娘为在下诊治。”
茉语顺着祈成酒的视线挪动,然后挪到了自家小姐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意味。
她站起身:“那,那你们聊,我回房看医书了。”
她快速挪动步伐并一下把房门一关。
院子里便只剩下躺在躺椅上的岑谣谣和站定的祈成酒。
这一处院子不似小院有偌大葡萄架遮光,岑谣谣皱了皱眉,抬手遮在眼前。
眼前看不见了,听力便尤其敏锐,有脚步声轻挪,有坐在了她边上,她缓缓睁眼,不知在想什么。
微风拂过,吹起岑谣谣的发丝,落在祈成酒的手边。
祈成酒下意识抓住,发丝却一下滑落,从指缝间溜走。
他指尖颤了颤:“小姐。”
岑谣谣收拾好神色,起身时面上已经变了副神色,她将有些乱的头发理好:“怎么了?”
跟前人没有说话。
她于是:“我们也有好些天没见了,祈公子这段时间可发生了什么趣事?”
一副理所当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祈成酒的眼眸立时看过来,嘴唇动了动,却不知从何说起。
岑谣谣轻笑出声:“总不能是祈公子变成了什么人,出去鬼混了一趟回来就与我不熟悉了吧。”
她面上笑着,眼中却没有笑意:“也是,公子不过是在我借住,说起来公子伤势应该已经好了,我近来可能要成个亲,也不好留公子继续在我这。”
话音一落,跟前的人猛地起身抓住她的手腕,他神色不明。
“你当真要跟别人成亲,还要赶我走?”
她顺着两人接触的动作将人扯过来,她是坐着的,他便高上她许多。
她抬眸,气势却不减:“怎么,祈公子不想我成亲?”
他面上没了惯常的那副伪装,就这样看过来,眉眼带着戾气:“你想与别人成亲?”
又是这副模样,什么也不说,却又表现得这么在意。
勾着她,却又不坦诚。
情绪涌在心头,她面上的笑尽数收回,指尖紧紧揪着衣袖,说的话也带上情绪:“对,我想,我就要跟别人——”
一只手压在她的后颈,将她狠狠一压。
她被压在温热的,极富某人气息的怀里,她能清晰感受到跟前胸膛的起伏,显示着某人并不平静的心绪。
风好像大了些,将她的理好的发丝再度吹乱,属于他的气息不断钻进鼻尖,她闭了闭眼,最终没将那句话讲完。
四周好像安静了下来,又好像没有,房间里不敢出声的茉语眉眼一抬,视线最终还是落在手里医书上。
人们总是这样,分明在意的很,却没有人低头,也没有人松口。
定要僵持着,好像对方不好受就赢了,却忽略了自己,明明也难受得紧。
她翻过一页医书,上方正写着,病由心生。
风更大了,岑谣谣的衣袖都被吹得翻飞,她将人撑开些要起身,后颈的力道却不允许。
她只好卸力,准备说些什么——
“岑谣谣,你不能跟别人成亲,我不想你跟别人成亲。”
她神色一怔,要说的话再次停在嘴边,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压着她的人将她松开了些,却没有将她放开,只就着这个姿势压下来,迫使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眸。
黑沉的,带着别样意味,让她心尖一颤。
“你能不能,能不能好好说一次,你到底想不想成亲?”
他动作如此强势,不容后退也不容回避,可却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心口不可抑制地跳动着,她将人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心里却无法不去想一个问题。
他这模样,到底是真是假?
她又将人看了一遍,试图将他面上神情进行甄别。
可甄别不出,无形的手仿佛捏住了她的心脏,连带着她的眼眸,也看不清了。
她嘴唇微动,好似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可话临到嘴边又生生止住。
她眸色一暗,手带上灵力将人一推,这动作突然,身前人避之不及,竟真的被推开了。
她站起身,调整着心跳:“公子。”
开了个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喉头滚了又滚,还是没再出声,只径直回房。
走了两步身后的脚步声跟了上来,她立时加快,就要推开门时,却有人先一步按在门上,将半开着的门紧紧合上。
他的声音步步紧逼:“你还没回答。”
雨倏地落下,淅淅沥沥打在房檐,又从房檐滑落,打在祈成酒肩头,很快湿了一片。
岑谣谣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下,她倏地转身,动作太快,头上步摇叮铃作响。
她的声音却更响:“你呢?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祈成酒,你现在逼着我给你一个答案,那我要的答案呢?
“你可有一次,回答过我?”
第36章
她要的答案,他要如何说?
她姓岑,是岑家的大小姐,起先将他捡回去不过是为了摆脱婚约。
可他要做的,是废她弟弟,杀她父亲,毁掉岑家。
他要如何说?
说了,又能如何?
她九层塔心魔之后还愿意帮他,已是意料之外。
见人始终没有回话,岑谣谣情绪越烧越旺,她将人猛地推开:“祈公子,你自己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要求我做到。”
说着她一个大步走进门,就要把门关上,却仍有一只手横亘进来。
她闭了闭眼,就要狠心把门压上——
红光一闪,淋了一身雨的人强硬进门,控制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拎起放在桌子上,茶杯叮呤当啷掉在地上,碎成一片。
他身上还带着水汽,她却顾不得这些,就要再度将人推开时——
“是我不对。”
她的手停滞在空中。
“我无法说更多,是我不对,可岑谣谣,如果你要嫁给别人,我会杀他,再把你抢走。
“你要成亲,想都不要想。”
话音一落,原本还在岑谣谣跟前的人一下消失,连一点水汽都不曾有。
岑谣谣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应该,没听错吧?
她停在空中的手收回,摸了摸鼻尖,足尖晃悠了瞬。
他刚才是不是道歉了?
她又挠了挠头,心底那不清不楚的火气好像凭空被浇灭一半。
“小姐?”
她恍然抬眸,是小心攀着门的茉语。
她咳了咳,从桌子上跳下来,余光瞧见碎了一地的瓷片,又引着灵力将瓷片收拾起来。
她装作神色无常:“啊,怎么了?”
茉语迟疑着:“小姐,二小姐又来了。”
又?
岑谣谣应:“她来过很多次吗?”
茉语点头:“嗯,在小姐昏睡的那三天,来过很多次。”
她略一思量:“估计是有什么话要说,去请她进来。”
——
岑乐盈少见的没带随从一人前来,因为下雨,岑谣谣将人带进房,茉语送来一壶新茶和点心。
二人端坐在桌旁,岑谣谣吃着点心,看着雨,一时竟有些唏嘘。
想不到她还有跟岑乐盈友好相处的一天。
岑乐盈也拿起了点心:“顾家今天来人说婚期提前,父亲已经应了。”
岑谣谣仍吃着点心:“意料之中。”
毕竟她提前嫁出去,对岑家主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肯定是直接应了。
岑乐盈正了神色看过来:“你别不当一回事,我知道你不想成亲。”
岑谣谣眼眸府上兴味:“你还挺关心我。”
“我才没有,”岑乐盈木着脸拿过茶杯,“我只是,只是见不得顾修言太好,凭什么他想娶你就能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