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默了默,心里莫名不安,但最终还是没有进去,只抱着剑站在门口。
树上的月娘与茉语对视一眼,随即消失在原地,祟气扬起一瞬,一道鬼影从小院后门潜入。
而院子里的岑谣谣将人安顿在院子坐下:“公子稍等,我去给您泡壶热茶。”
她避开秦安就要攀附过来的手,带着羞涩对着人笑了笑,转身去了旁边小厨房。
从这个角度正巧能看见撑着伞的月娘,她转身的间隙与月娘对视一眼,并给了个眼神,随后端着茶走向秦安。
她开始倒茶,将茶杯送过去:“我这只有些粗茶,公子许是会喝不习惯。”
秦安看着人,就要借着接茶水的动作摸一摸小手时——
岑谣谣猛地将茶杯往上一扬,空了的手带着灵力打在秦安肩头。
“你——”
秦安眼眸微缩,失声喊出,却有铺天盖地的祟气迎面而来。
门前的筑基剑修似有所感,猛地推开门,岑谣谣眸色一凝,抬手拿下腰间清音铃,引入灵力,打出三道音刃,将那剑修击退数步。
“就现在!”
得了信号的祈成酒飞身而起,指尖飞速变换,暗红妖力缓缓荡开,联合此前在四周留下的术法,缓缓形成一个透明半圆,将整个小院笼罩在内。
“公子!”
被排斥在外的筑基剑修站稳脚,他猛地拔剑,就要再度上前。
却为时已晚。
完成围困术法的祈成酒倾身而来,一道骨刺直直与他的剑对上,筑基剑修不ῳ*Ɩ得前进半分。
“金丹期……”
他面色愈加凝重,剑猛地迸发灵力,整个人一下撤后。
他没了人影。
茉语走了出来:“他去搬救兵了。”
岑谣谣收了清音铃:“他来不及。”
她转过身,只见祟气滔天,浓烈到弥漫在小院的每一处,油纸伞立在半空中不断旋转着,遮掩了要落在月娘身上的日头。
停滞在半空的月娘抬手,将油纸伞随意一扔,油纸伞滚落在角落。日头照在了月娘身上。
岑谣谣禁不住提醒:“月娘,日光与你有害。”
“我知晓,可我已许久许久不曾站在阳光下。”
月娘仍没有撑伞,只看着秦安,日头下,她面色惨白,眼眸狠厉,伸出的指甲是死沉的黑。
秦安已经浑身无力倒在地上,他面色惊恐:“你,是你,怎么是你!”
县令也从另一处走来,随着他一同来的,还是十只冤魂。
第44章
县令站在半圆之外,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身上不断冒出鬼影,是姑娘们,鬼影死死地盯着那方。
“杀了他!”
“快杀了他!”
“杀了他——”
少女们的声音几乎尖利,场下的人却无人捂住耳朵。
该的,他本就该死。
月娘漆黑的指尖猛地刺入秦安胸膛,刺入那一瞬,她眼眸一红,眸色却依旧狠厉。
“秦安,你可还记得你将我掳去的那年,我多大年纪?
“十四岁。
“你可知父母死在面前是什么滋味?痛不欲生还要被你折磨又是什么滋味?”
她抽出五指,又猛地刺入。
“疼吗?可如今你的痛,不及我当初的十分之一。”
她再度抽回手,漆黑指尖尽是黏腻鲜血,她缓缓起身,抬脚踩在秦安**,用力一捻。
“啊——”
是秦安抑制不住的痛呼,他青筋暴起,浑身颤抖,眼神也几乎涣散。
“求你,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月娘足尖又捻了捻:“求我?当初我也求过你,你可有一丝动摇?
“我曾承受着千人指点也要将你绳之于法,等来的却是杀我的刀。
“这世道何来公允?”
她手一扬,祟气顺着她指尖狠狠灌入秦安口鼻,漆黑的祟气几乎要将秦安整个人胀开。
“既然这世道不公,那就我自己来讨——”
她脚下轻挪,带着黏腻血液踩在秦安胸膛,猛地用力,将胸膛下的心脏生生震碎,秦安彻底没了动静。
她缓缓转头,看向县令身上不断浮现的鬼影。
“没事了姐妹们,他已经死了,你们也可以,安心往生了。”
空气静了静,县令身上的鬼影也终于停歇。
半刻钟后两道身影缓缓浮现,一黑一白,都是半透明的,乃是鬼差。
岑谣谣眸色一凝,手自动攀附在清音铃上。
那二人中白衣那位却笑了笑:“不必紧张,我等是来收魂魄的。”
就是这样才紧张啊!
她的目的是带走嬷嬷,这从鬼差手中抢鬼,有胜算吗?
她稍一侧身,灵力已经环绕在指尖。
白衣鬼差却笑了笑:“姑娘真的不必紧张,我等知晓你与其中一魂魄有未尽之事,她们一行鬼不愿离开已经困扰我们许久,姑娘算是帮了大忙,我们可放行她一段时间。”
说罢他落下一道法印落在县令身上,嬷嬷的魂魄自动浮现,法印落下后魂魄也凝实了些。
“不过姑娘只有七天时间,七天后她会自行往生。”
岑谣谣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鼻尖退后,让出距离:“多谢。”
黑白鬼差稍一颔首,县令身上的鬼影便自觉出现,如今执念已消,她们也没有逗留的心思,纷纷走到黑白鬼差前,被黑白鬼差纳入袖中。
黑白鬼差对视一眼,又朝着月娘而去。
“等等。”岑谣谣忍不住出声,鬼差驻足。
她担忧着:“二位鬼差大哥,这位姐姐她……”
她看向那几乎滔天的祟气,担忧不尽言中,鬼杀了人终有罪责,这不可避免。
她俯身行礼:“这位姐姐遭遇不公,杀人乃是无奈之举,还请二位鬼差手下留情。”
黑白鬼给予回礼:“姑娘不必担心,功德与罪责,地府皆有记录,不会委屈了谁。”
说着二人手一扬,透明锁链延伸而出,捆住月娘四肢,祟气也随之被收拢在月娘体内。
岑谣谣走过去,捡起油纸伞撑在月娘头顶。
“你做的很对,世道不公,就自己去讨,这没有一点错。”
月娘眼眸又是一红:“谢谢。”
谢谢你帮我,也谢谢你说这番话。
黑白鬼差手一扬,带着月娘缓缓消失,岑谣谣缓缓吐出一口气,县令走了过来,他拿着那枚玉佩。
“嬷嬷俯身在玉佩上。”
岑谣谣接过玉佩,被鬼附身的玉佩些许地凉,她将玉佩挂在腰间:“也多谢县令。”
她摩擦着玉佩,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这时茉语走了过来:“小姐,我们该走了,月娘离开,我们的踪迹会很快被发现。”
她始终记得姜白这个隐患。
说起来姜白去了何处?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总觉得太顺利了,有点不安,还是赶紧走。
她:“对,我们现在就走。”
祈成酒也走了过来,意思不言而喻。
几人告别县令,准备直接飞身而起时——
“哪里跑!”
岑谣谣恍然回头,却是一柄直直而来的飞剑。
她眼眸微缩,心跳几乎停滞,千钧一发,一枚骨刺出现在眼前,身旁的祈成酒一个转身,暗红妖力连带着骨刺一同将剑击退。
“退后。”
岑谣谣猛地回神,立时拉着茉语退后,如此她才看清这突然攻击的人是那筑基期剑修。
他一击不成,却不恋战,只到处找寻秦安身影,在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人时身上灵力猛地炸开。
“你们,你们竟然杀了他。”
他神色隐隐癫狂,这时旁边传来县令的声音。
“这剑修与秦家渊源不浅,他原是秦家一小奴,无意间发现了灵根便去修仙了,这秦安于他有救命之恩,因此月娘的事一出,这人什么也顾不得便直接回来帮秦安了。
“这秦安死了,他……”
岑谣谣心里愈加不安,她细细看过去,修仙之人上的第一课便是斩断前尘,他深知这一点却还是要帮秦安,那么秦安死了,他会如何?
思绪刚起,那方的筑基剑修倏地转身看向他们。
“我要杀了你们。”
他眼眸已经不复清明。
不对劲,这不对劲!
岑谣谣率先反应过来,她将茉语一推:“他要入魔了,先带县令和主簿离开。”
话音一落,那筑基剑修立时持剑而来。
而同一时间,另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落下,他噙着笑:“我来的真是时候。”
是姜白?
怎么是姜白?
岑谣谣闭了闭眼,再度推了茉语一把:“快走!”
茉语忍了又忍,还是转过身,用上轻身术带着县令二人离开,筑基剑修已到跟前,祈成酒迎了上去。
暗红妖力滔天,与压将入魔的剑修对上。
姜白见状眼眸闪过意外:“咦,不曾想大小姐身边这人竟有这般神通。”
他注视祈成酒身侧浮现的八道骨刺,眼中又闪过意外:“这?他竟还是九层塔碎了小公子灵根那位,程七?”
这话一出,祈成酒和岑谣谣皆是眸色一凝。
姜白却一下恍然:“怪不得呢,怪不得他能进九层塔,出来后也一直找不到踪迹,原来是大小姐保驾护航。”
他眼中闪过兴味,再度看向岑谣谣:“大小姐,还真是让我意外。”
这眼神看的岑谣谣心里莫名不安,她手攀附在清音铃上,面上只能装傻:“姜先生再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她余光看向祈成酒那方,只见那筑基修士将要入魔,实力一下大涨,竟真的拖住了祈成酒。
姜白走近了她,她退后几步,心里愈加不安。
不对劲,姜白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他跟秦家有关系,所以他就是秦家请来的修士?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定然知道县令这边是他们。
他手下有筑基剑修,又不知祈成酒实力,为何不直接打过来?
他按兵不动是为了什么?
姜白又走近了几步,她再度退后。
那方的筑基剑修与祈成酒缠斗着,他虽入魔,却是打不过祈成酒的,祈成酒赢下只是时间问题,可姜白一点过去帮的意思也没有。
他本就不想帮秦家,那他去秦家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目的,他的目的……
灵力猛地朝岑谣谣而来,她立时撤后,躲过到跟前的掌,是姜白突然发难。
他一击不成还有第二击,岑谣谣匆匆拿下清音铃抵挡。
二人瞬间对了十余招。
岑谣谣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姜白对她的攻击是收着的,他并不想杀她,倒像是,倒像是要消耗她。
消耗地她灵力尽失,没有战力。
电光火石中,她脑海中终于抓住了一念头。
他的目的……是抓她。
岑谣谣思绪逐渐清明,另一只手再度引出灵力打入清音铃,音刃与姜白再度而来的掌对上。
他们修为差距大,她迟早要落下风。
她缓缓抬眸,只见姜白满脸势在必得。
她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若她们率先打到秦府,那他便能直接将她拿下,若她们不主动打过去,他也可等事情了了,月娘被鬼差带走,他再过来将她拿下。
左右他都能达到目的。
可他为什么要抓她?
难不成他一开始跟来的目的,就是她?
经脉传来涩痛,姜白修为高她太多,她支撑不住了。
“祈成酒!”
另一边的祈成酒眸色一凝,猛地看过来,只见支撑不住的岑谣谣就要被姜白拦腰抱住。
他心口一滞,手下五指交叠缔结术法,拼着扛下一剑的风险将术法按在人头颅。
剑刺入肩头,而头颅猛地炸开。
他猛地撤后,在姜白的手将人触碰到岑谣谣时单手将人一扯,另一只手对上姜白的手。
妖力与灵力猛地对撞——
空气仿佛停滞了瞬。
下一秒灵力和妖力猛地荡开,双方被劲气逼得退后,终于拉开距离。
岑谣谣急促呼吸着,她颤抖的手握紧清音铃,只觉得经脉一顿一顿的疼,以前总听什么金丹筑基差距宛若天堑,她还没有实感。
如今真是体验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