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又很热。
岑谣谣的思绪散成一片又一片,直到某一瞬,额头再次触碰上来,她整个神识被猛地拉扯。
眼前一阵阵迷蒙,再次清晰时她已经在祈成酒识海里。
她上次来时是在室内,没见外边如何,这次进来她才发现,祈成酒如此炙热的妖力术法下,他的识海却是一望无际的雪原。
“这……”
她来不及反应,便又被猛地一压,她整个人被压进厚厚的积雪。
雪却不是冷的,是温热的,接触着她每一处肌肤,带着柔和的暖意。
他覆盖上来,接触的地方一阵阵酥麻,让她本就软了的腿愈加没了力气。
“谣谣……”
他的动作比雪热上数倍。
有手覆盖在脊背,一寸一寸碾过,像是在压制着什么,却好像又没有,因为她只感受到酥麻和炙热。
热的她头脑发晕。
“祈成酒……”
有柔软吻在她唇|角,鼻尖,眼眸,如此轻柔。
紧接着脊骨处一阵直通天灵盖的酥麻,她眼尖沁出泪水,眼眸半阖着,攀附在肩头的手再没了力气缓缓落在,又沁进雪里,指尖微颤。
柔软再次吻在她眼角,吻去眼泪。
他抱紧了她,一同埋在了雪里,她终于不冷了,只有一阵阵熨烫挥散不去。
——
茉语一句傀儡险些将老仵作心脏都吓出来,县令赶忙安了个理由将人和尸体都打发了,好在死的是姜白,也算好消息。
茉语提着的心本是放下了一半,只在县衙等小姐来寻她。
谁曾想三日过去了还是没动静,她又急了起来,决定出门去寻,谁知刚出门便遇见了岑家人。
她不敢再动,于是退回了县衙。
然后刚进县衙又看见了岑乐盈。
茉语:!
岑乐盈也神色一变,当即把人扯过一边:“你家小姐呢?”
茉语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左看右看,不敢回答。
岑乐盈皱了眉头,她不着痕迹看了眼门口,谨慎着将人带进县衙内:“不必紧张,既然出来的是我,便不会在当下对你家小姐怎么样。”
茉语唯唯诺诺,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岑乐盈见状语气加重:“茉语,你可如今岑家如何了?父亲也不知在姜白身上放了什么,第一时间便知晓了他的死讯,他在家中大怒,势必要把你家小姐抓回去问罪。
“如今岑家,可谓是风雨欲来。”
茉语听言神色为难,她小声:“可是二小姐,我也不知道我家小姐在哪。”
岑乐盈:?
茉语更小声了:“不过姜先生确实是我家小姐杀的,这可如何是好。”
岑乐盈:……
她不敢相信:“你家小姐一个人杀的?”
茉语:“自然不止,还有祈公子。”
“祈公子?那个剑仙侄儿?他不是不能修炼吗?”
茉语一噎:“这,这这……”
岑乐盈摆摆手,只觉得实在一团乱麻不想理会。
“这样,你先走,现在你家小姐去顾家退婚是最好的选项,估计你家小姐也是这个打算,等会我掩护你离开,你且自行去,晋城不能再待了。
“至于岑家这边……”
茉语灵光一闪:“不若说我家小姐与祈公子私奔了吧!”
毕竟这也是她家小姐一开始的打算,也,也不算违背,对吧?
岑乐盈震惊:“也,也不是不行?”
——
岑谣谣全然不知,她正红着脸从温泉里出来,套上新的衣服。
三天,三天!
三天是什么概念,这合理吗!
她面色红了又红,怎么也不敢看背后的人。
“寒毒如何了?”
他的声音莫名平和。
她哑着声音应:“我,我先看看。”
说着系好衣带内视,寒毒……嗯,寒毒在某人不懈努力下,已经没了,她感觉浑身暖暖的。
丹田处的半截骨头也非常活跃,而且,咳咳。
也不知道是寒毒消解,积压多年的修为反哺,还是别的什么,她筑基巅峰了。
她动了动无力的指尖:“已经,已经好了,多谢你。”
那方也穿好衣服的祈成酒动作一顿,他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声音却装作无常。
“嗯,不用谢。”
岑谣谣闭了闭眼,赶紧起身要走,谁曾想一个动作脚下一软,有力道一下将她提起,力道正揽在腰间。
她不敢抬头,只借着力道往前走着。
她刻意转移话题:“说起来我们该去找茉语了,这么些时候,茉语该着急了。”
身旁的人应声:“嗯。”
她扭过头:“姜白也死了,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提及姜白,岑谣谣蓦然想起姜白死前那一幕,还有姜白说的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
她悄摸着挪过头,见人一面寻常,她便没再问。
沉默逐渐蔓延,却没人觉得不自在,空气中沉淀着温泉的暖意。
直到二人出了山洞,正瞧见一对经过的岑家弟子。
祈成酒抬手将人一捞,侧身躲进山洞,岑家弟子交谈的声音若有若无传来。
“我的天爷,大小姐竟然跟那个剑仙侄儿,那个祈什么的私奔了!”
“什么?真的假的,私奔?大小姐不成亲了??”
“谁知道呢,毕竟顾家少主一直跟我们二小姐……而且这话还是二小姐说的,你品。”
“苍天,这家主得生多大的气。”
“随便了,家主已经很生气了,三日前得知姜先生死讯时家主就发了大脾气,如今看来大小姐寻驯龙草是假,私奔才是真。”
交谈声逐渐远去。
岑谣谣:……
私奔?
谁和谁??
她一个抬眸,祈成酒正定定地看着她。
她一下慌乱:“不,不是,我没说这话。”
虽然她最开始捡祈成酒的时候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是!那只是个名头而已,又不是真的私奔!
她热着脸从祈成酒怀里出来:“应该是姜白死了,岑乐盈被派来查清楚啥情况,然后遇到了茉语,就有了这么个说法。”
她兀自侧过身:“现在最好是,最好是我去退婚,然后再借什么缘ῳ*Ɩ由将我的身世真相大白。”
这样她就能顺利脱离岑家了。
等,等会,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那就是嬷嬷的灵魂只能停留七天,现在只剩四天了。
她一下急起来:“不行,我们得快点了,还有四天时间,必须把婚退了。”
她急忙从储物戒中翻找飞行器,他们来晋城便用的飞行器,顾家距离晋城很远,路程再加上三天的话……
她被一下提起,脚下好似出现了什么。
她低头一看,是骨刺。
腰间也多了一只手:“我带你过去,只需一天。”
她诧异:“这么快?”
身后的人稍稍停顿,随后:“嗯,吞噬寒毒于我有益,我修为快晋升元婴了。”
什么,什么鬼!
岑谣谣只觉得面上更热了,她嗫嚅着嘴唇,脑袋一热:“那,那真是不错,哈哈,我也快金丹了。”
话音一落,她眼睛一闭。
救命她在说什么!
贴着她的胸膛传来闷响,他在笑,一声声地落在耳边。
她心绪却莫名平和下来,风吹过面颊,吹着她的思绪,思绪中逐渐浮现一念头。
真的有点像私奔了怎么回事?
第47章
在一片连绵的山峦中,突兀空了一处,前不见森林,后不见山坡,乃是一处盆地,便是当真有人无意间翻越群山进了这里,也会浑浑噩噩不明不白走出。
没人知道具体路线。
因为这是巍峨庄,是仅次于岑家的顾家所在,地形易守难攻,是当年顾家千挑万选选定的地方。
岑谣谣没有顾家人引路,只凭着原身的记忆模模糊糊指路,硬生生多拖了一天时间才找到巍峨庄,如今距离嬷嬷魂魄往生还剩两天。
就很急。
她站定在门前,门前护卫的弟子时不时投来目光,半个时辰前她说明来意,如今正等通报的人来唤。
祈成酒站在她身后。
等会退婚可能不会很顺利,后路的话,祈成酒打不过应该也能带她离开。
她正捉摸着,那方隐隐走出一人,一身矜贵法衣,身后跟了三五弟子,正是顾修言,他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看了看岑谣谣,又看向岑谣谣身后的顾修言。
“父亲请你们进来。”
岑谣谣与祈成酒对视一眼后跟上,几人往里走着。
沉默缓缓蔓延。
一刻钟后,沉默了一路的顾修言终于出声:“谣谣,下面通报说你是来退婚的。”
岑谣谣神色一顿,应得随意:“嗯,我想退婚这件事你应该早就知晓。”
顾修言听言眸色一暗,是了,她早早就说过,只他不信,他以为她是喜欢他的,说的那些不过是气话。
他此前对婚约一直不重视,如今反应古来,只觉得亏待了岑谣谣,于是在提前成婚落定后,他便一心一意准备着婚事,不曾想竟等来了岑谣谣的退婚书。
她竟真的要退婚。
不行,他不能退婚,他还没弥补岑谣谣,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他倏地站定:“谣谣你真的想清楚了?你真的要与我退婚?”
顾修言这么一停,他身旁的弟子也跟着停,岑谣谣也只好停下,她莫名:“我以为我已经说过很多遍。”
顾修言上前一步拉进距离,声音莫名带上急切:“那寒毒呢?你此前为了我挡下寒毒,又为了我去寻清音铃,这些都不作数了吗?”
祈成酒看着二人拉进的距离眉头一拧,上前半步站在两人中间。
成酒站在她身前,她攀附在祈成酒的手臂露出脑袋,投去来岑家后的第一个目光。
她道:“顾修言,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迫切想要转机的人神色一怔。
“不是一个月,也不是一年,是六年。
“为你挡下寒毒后‘我’日日被寒毒折磨,修为不得寸进,在家中受到的关注愈加低,大小姐的身份也如同虚设,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你在跟我的妹妹卿卿我我。
“后来‘我’又为你去深汕雪崖取清音铃,如此凶险,几乎是死在了那里,可之后你可还记得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是责备我,是埋怨我。
“喜欢你的岑谣谣在雪山的时候就死了,回来的岑谣谣,早就不是原来的岑谣谣了。
“如今也不是我要跟你退婚,是你顾修言,自己糟蹋了这份感情。”
“并非如此……我,我。”顾修言嗫嚅着嘴唇,却始终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伸出想要抓住什么,抬眼看到的又是祈成酒,于是手停滞在空中。
他看向岑谣谣,那双眼眸没有一分情感,只这样看着他,仿佛在说,一切都晚了。
真的……晚了吗?
他猛地退后,身上灵力一下窜起,却又倏地消散在空中,修为竟硬生生从筑基中期倒退到筑基初期。
“少主!”
顾修言身旁的弟子失声而出就要向前,他白着脸阻止:“我没事。”
他垂着眼眸,不再看岑谣谣,只重新迈动步伐往前走着。
岑谣谣也长舒一口气跟上,说起来这是原身的事,她占据了这具身体,也该给原身讨一个公道。
走了一会她才发觉好像身旁的人没跟来,她回头:“祈成酒?”
还站在原地的人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这声喊声才迈动脚步:“来了。”
他这次走得格外近,几乎是肩碰着肩,若有若无地亲密,就像是在做给谁看,她狐疑投去视线,人也跟着转头看她。
他没说话,她便也没问。
几人又走了一段路,岑谣谣才终于想明白祈成酒的异样,她恍然笑开:“祈成酒,你不会是醋了吧?觉得我以前对别人这样那样,你不高兴了?”
身旁的人身形僵了僵,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没再问,只面上的笑愈加大,眉眼弯着,眼眸明亮着,脚步都轻快了些。
因为笑得专注,还险些被脚下石子绊倒,又被人一下提起,她攀附着某人的手,终于笑出了声。
前面听到笑声的顾修言恍然回头,正将这画面映入眼帘。
少女笑得明媚,眼角都沁着笑意,她攀附在少年手臂上,发丝飘扬了瞬,如此好看。
他心里猝然一痛,仓促收回视线。
“公子?”
是旁边弟子带着担忧的询问。
“我没事。”
他只是后悔了。
——
几人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终于来到正堂,门前站定一人,一身黑金长袍,面容仍年轻着,眼眸却宛若实质,跟顾修言有五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