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辰公子的侄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愣。
位置仅次于岑家主的是掌管赏罚堂的大长老,赏罚堂掌管岑家弟子惩处,她是最为公允的人。
“家主且等等,”她道,“大小姐可有证明之法?”
岑谣谣眼神示意祈成酒。
祈成酒看向腰间的玉牌,岑谣谣当即点头。
他动作顿了顿,饶是他也觉得这实在是太荒谬了,难不成真的会有人信?
站在他跟前的女子又朝他使了使眼色。
他稍稍侧过头,余光中是那位岑家主。
昨夜他受了伤,如今若是败露很难逃出,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咳了咳,顺势出声:“此玉牌便是信物。”
他拿起腰间玉牌。
“我父母双亡,幼时曾是舅舅带大,后舅舅突然消失,唯一留下的便是这块无事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玉牌上。
只这玉牌除了名贵些,实在是没什么特别的,众人看了又看,也没能看出朵花来。
岑谣谣暗暗朝祈成酒投去赞许的目光,她开始打配合。
“回父亲,女儿一开始也觉得奇怪,可他却说剑仙辰公子有胸有一颗大痣,这,这,这如此私密的事……”
话音刚落,所有人眼神开始飘忽。
掌管商会的三长老常在外走商,最为见多识广,但他也迟疑了:“剑仙辰公子生得极为俊美,却并无什么风流韵事,这,这如何得知他是否,是否……”
是否胸有大痣。
咳咳,岑谣谣控制着表情:“回父亲,我此前也怀疑过这事的真实性,可女儿与他相识是在去深汕雪崖,取清音铃时。
“彼时他正隐居深汕雪崖中,而女儿能捡回一条命,全是他相救,他身受重伤却仍把女儿带回。
“女儿半月前回来时可是在家门口?”
岑家主看向身旁弟子,弟子应:“回家主,小姐确实昏迷在家门口。”
说到这,岑谣谣声音带上哽咽:“祈公子一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拖着一身伤体带着我回了岑家,却昏迷在半路,后我醒来,便撑着自己回来搬救兵,不曾想我又昏迷了过去。
“我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人带了回来。
“父亲,他如此良善,如此心性坚韧,如何不是剑仙辰公子的侄儿?”
这话说得无不令人动容。
只有站在岑谣谣身后的茉语为了维持面上神情嘴角抽了又抽。
谁曾想自家小姐还回头:“茉语,我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接了祈公子,你是与我一起的,是与不是?”
四处目光顿时投了过来,她当即垂头行李将自己的脸埋起来。
“回家主,祈确实是弟子与小姐一同将人接回。”
众人将信将疑,视线又回到祈成酒身上。
这男子生得这般好,又隐居深汕雪崖,还知晓剑仙辰公子的隐秘。
不知不觉中,众人竟又信了几分。
岑家主威严的声音有了松动:“竟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见局面将要扭转,岑乐盈当即出声:“父亲,可还是没有能直接作证那位公子身份的东西呀,而且这位公子还是个没有修习的普通人,剑仙辰公子天赋那般卓越……”
这岑谣谣当然也是料到了。
她头也不抬,声音逐渐决绝:“回父亲,无论祈公子是不是剑仙侄儿,女儿都不在乎了,深汕雪崖凶险至极,他能如此救我,女儿实在感激。
“父亲若要杀他,不若将女儿一同杀了。”
这话一出,场下二长老先坐不住了,他是岑家主亲弟弟,也是岑谣谣亲叔叔,是岑家为数不多没有偏待岑谣谣的长辈。
他当即起身,将岑谣谣扶起:“谣谣,何至于说这样的话。”
他朝着岑家主行礼:“兄长,我愿相信谣谣。”
到这一刻,祈成酒怎么也不用死了。
岑谣谣顺势站起身,来到轮椅旁,指尖轻敲祈成酒肩膀。
像是在得意。
柔软指尖敲在肩头,祈成酒转过视线,正与岑谣谣对上视线。
对方眨了眨眼。
他神色一怔,脑中再次浮现此前岑谣谣带着水汽的眼眸。
岑家主态度终于松懈:“既如此——”
却有另一道声音将他打断,是仍在生气的顾修言。
“岑谣谣,可你确实与他同处一室,他是剑仙侄儿又如何?你们难道还不够亲密吗?”
这倒是提醒了在场的众人。
岑乐盈跟着帮腔:“是了,修言哥哥说的有理,姐姐婚期在即,如何能与男子共处一室?”
眼见着岑家主的态度要再次凌厉起来,岑谣谣连忙站出来。
茉语也心里一惊,跟着抬头,视线紧紧跟随。
祈成酒眼眸微闪看了过去,肩头的触感好似仍在。
三位长老包括二长老也看向了岑谣谣。
一时间岑谣谣集中了场下所有人的目光。
而岑谣谣……
在酝酿情绪。
是的,她要演个大的。
只见她眼眶逐渐变红,她缓缓拿起腰间的清音铃,摊在手心伸到顾修言跟前。
“顾修言,你知道是谁取来的清音铃了吗?”
顾修言面上带着愠怒的神色猛地僵住。
她向前走了一步:“我ῳ*Ɩ为了你去深汕雪崖,为了你浑身是伤,为了你险些丧命,我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清音铃给了妹妹,让妹妹给你平复灵力。
“可你是怎么说的?”
众人的视线缓缓挪到顾修言身上,有的带着窥探,有的带着探究,还有的带着隐隐责怪。
直直让顾修言浑身都僵硬了。
他该说些什么。
可他喉头滚了又滚,竟不知该如何说。
岑谣谣在此时又走近一步:“你敢不敢,把你那天对我说的话,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一遍。”
顾修言猛地退后。
全场再次寂静。
可他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见他这副模样,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岑谣谣回过头,直直跪下,她双手交叠,额头深埋:“父亲,此一事女儿痛心至极,失望至极,可两家婚约是父亲所望。
“女儿谨记父亲生恩养恩,不敢违逆,可女儿却也想要一个公道。
“他顾修言辱我负我,到底该如何算!”
掷地有声,无不为之动容。
身后的茉语跟着跪下,眼眶早就红了一片。
二长老别过脸,似是不忍,三长老是唯一的外姓长老,到这一部分已经算作岑家家事,他视线逐渐飘忽。
而岑谣谣埋在双手之间的面容上分外清醒。
这番话是她为原身说的,今天本不想说这段,是顾修言非要提及。
她也本不想为原身说什么,因为归根结底,原身是自愿的,她一个鸠占鹊巢的异世魂哪有资格去替她说。
但事情已经到这了。
已经舞到她岑谣谣脸上了。
那么就不能这么算了。
但她又心知肚明。
因为岑家主从来都不可靠,在他这里,原身从没得到过公道,那么她,自然也得不到。
她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试探这一路,是不是真的她一个人走。
果然,下一刻响起的不是岑家主的声音,而是大长老。
“都是他们未婚夫妻之间的事,怎么闹到堂上来说了?”
这话落下岑家主才应:“是了,他们是即将成婚的未来道侣,哪有不吵架的。”
就这样归结于简单的吵架了。
她险些笑出声。
那边的顾修言也顺势跪下:“是晚辈对不住谣谣,晚辈日后定会加倍对谣谣好。”
他还想来牵岑谣谣的手。
岑谣谣避开,她兀自起身,回到祈成酒身旁,一言不发。
岑家主见她这模样,只觉得她还是那般不懂事。
当即出声:“顾家少主已经给出了态度,你那是何意?”
何意?
她还能有什么意思?
她自然是不可能和解的。
但这个时候又不能硬刚,她看向茉语,开始挤眉弄眼。
等会我会这样,那样,你就那样,这样,懂?
茉语没懂,她一脸茫然,眼眶还含着泪水,情绪还沉浸在刚才。
紧接着她就看着自家小姐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裙摆飞扬,而自家小姐直愣愣地就要躺倒。
她眼眸微缩,手下意识去接,却来不及了。
此时有另一双手横过岑谣谣腰间。
发髻上的发簪因为动作缓缓松开,叮铃一声落在地上,上好的琉璃珠砰的碎裂。
晕倒的人被接到了轮椅上。
第7章 (已修)
其实装晕的岑谣谣:……?
不是啊,不对啊。
她的设想是茉语过来把她接住,她怎么给祈成酒接住了?
她被按在胸膛,热意透过一层衣服传到她脸上,存在感极强。
她有点想动,按着她的手似有察觉,轻轻拍了拍,她于是再度安静如鸡。
她是一个“晕倒”的人,现在动确实不合适哈。
她只再度把自己脸贴在祈成酒胸膛上,鼻尖传来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而茉语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终于明白小姐“晕过去”之前的那一眼代表着什么,她当即出声。
“请家主恕罪,我家小姐旧伤未愈,又寒毒复发,今日来正堂已是强弩之末,如今晕倒。”
她本就红着眼睛,提及晕倒她鼻头又是一酸。
“如今晕倒乃无奈之举,还请家主莫要责怪。”
“寒毒?”
岑家主皱了眉头,“什么寒毒?”
倒在祈成酒身上的岑谣谣小弧度扯动嘴角。
是的,原身这个闷葫芦,修为停滞了六年从来没讲过寒毒的事,祈成酒误会是岑乐盈救的他,她也不解释。
寒毒就是最好的解释啊!
这是真傻。
她甚至还拿自己的灵石去买琼浆玉液,那么贵!
好在茉语懂事,这就直接说出来了。
其实茉语没有刻意说,她真的以为身为小姐最亲的父亲,该是知晓这件事的。
她面露茫然:“家主,家主不知晓吗?
“小姐被寒毒所扰已有六年之久,小姐修为停滞也是因为身有寒毒,无法根治。”
说到这,她又顿悟了小姐的委屈。
小姐身有寒毒六年,竟不曾对家里说过一句!
小姐甚至还因为修为停滞为被忽视,可这分明不是小姐的错!
小姐为什么要经历这一切?她身有寒毒也不是自己主动去招惹的,就这样小姐还对她那么好。
她可怜的小姐哇。
她顿时眼泪扑扑地落,声音愈加哽咽。
“回家主,小姐这么多年从未说过一句委屈,弟子人微言轻,却也想为小姐说句话,她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
窝在祈成酒怀里的岑谣谣险些给茉语竖个大拇哥。
这演的也太好了!
不愧是她的亲卫!
她很满意,指尖下意识揪着手下衣襟,随后摸到了触感明显的腹肌。
隔着衣服也摸的分明。
她没忍住又摸了一把。
突然被摸的祈成酒视线下移,他眼中闪过不悦,当即抬手将还打算在摸一把的手捏住。
另一只手来到某人后脖颈,指尖摩擦在那一块肌肤。
岑谣谣:老实了。
她摸摸收回手,继续安静如鸡。
本想息事宁人的岑家主看着哭的泪眼婆娑的茉语烦不胜烦,他摆摆手召来大长老和二长老。
“我还有事,此事交给你们处理了。”
走之前暗暗看了大长老一眼。
大长老了然,她当即扬声:“此事已经是岑家家务事,大家尽数散了吧。”
三长老识趣离开,顾修言看了看躺倒在祈成酒怀里的人,心里在想寒毒的事。
当年他们三人去南海,最后是他险些被那凶兽吃了去。
视线模糊中他依稀看见有一人没有犹豫便直直赶来,在他将要落入虎口之时将他猛地一推。
阿盈说是她。
可为何阿盈没有寒毒,反而是从没接触过那凶兽的岑谣谣得了寒毒?
这其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顾家少主?”
他恍然回神,又看了眼晕倒的岑谣谣,最终还是没有将人抱回来,迈步离开。
他需要细细想一想。
而这边的岑乐盈面色已经不太好了,她暗暗看了一眼“昏迷”的岑谣谣,又暗暗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眼眶还红着的茉语。
送这个医修来本是折辱她,不曾想竟成了她的助力。
在这种场合讲出这番话,如此护主。
还让父亲和修言哥哥知道了寒毒的事。
她眸色不明,朝着二人长老行礼:“阿盈是小辈,便不在场了。”
她迈步离开,离开的方向却不是顾修言,而是岑家主。
一时间场下只剩下大长老和二长老,和岑谣谣三人。
二长老面露怜惜,率先将还跪着的茉语扶起来:“辛苦你了,你可是医修?”
茉语应是。
他叹了一口气:“那先给你家小姐瞧瞧,这样晕过去,可别是又出了什么差错。”
茉语吸了吸鼻子,去捉岑谣谣的手。
岑谣谣顺势点了点茉语的手心。
她反手就把作乱的手镇压,灵力不容拒绝地探入灵脉。
她半鼓着脸,虽然知道自家小姐是演的,但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小姐从来都不让人省心。
时间过于一刻,茉语才将将检查完,她回话:“回大长老,二长老,小姐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才晕了过去,暂时没有大碍。”
二长老听言松了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他就想这样安顿了三人时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大长老突兀出声。
她惯常是不苟言笑的。
“既然大小姐没事,我便说说后续该如何处理。”
她从怀中拿出一法器:“这位祈公子是否是剑仙亲属虽存疑,救了大小姐一事却是真,我岑家自然不会做那过河拆桥的事,可公子继续住在大小姐院中却也是不合适的。
“这是法器云门,乃中品法器,是一处可移动的独立院落。
“赠与公子作为报答,也能解决公子住宿问题,后续公子回了深汕雪崖,也有一处妥帖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