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你怎么话这么多啊。让开让开，你挡着我晒太阳了！”萧润珏厌烦地将场记助理推走，百无聊赖地将墨镜摘在手里随意把玩，看见桑瓷的时候愣了一下，球鞋踹了下经纪人的挎包，问，“这谁啊？”
“也是一会儿要参加女三试镜的演员，叫……”
萧润珏提起的兴趣一下子就落到了谷底，把想要脱口而出的“她还挺漂亮”咽了回去，开口地打断：“够了，到此为止，她叫什么关我什么事。”
桑瓷没主动往这位爷跟前凑，目不斜视地走到于导面前打招呼。
“嘁，什么天大的来头，居然还敢假装没看见我？”
经纪人闻言，立马俯身介绍：“这位还真没来头，就是那个唯一没有背景闯进来的小演员，最近她那个综艺还挺火的，好像叫什么……”
“问你了吗，你就说？”
不知和导演聊到了什么，桑瓷恰好往这边看过来。和萧润珏隔空对上视线后，她又平静地移开，像是根本就没看见他似的。
“操！”萧润珏低骂一声，不高兴地把手里的墨镜砸到墙根，镜片应声碎裂，这回倒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萧润珏自觉被一个没背景的女生下了面子，垮着脸起身就要走：“不拍了。”
“哎，祖宗！”经纪人立马拦住他，“今天的试镜是要录视频的，到时候传到网上去，老的少的都有，就是没有你的，你让董事长的脸往哪搁？董事长今天早上还说要等着您捧着最佳男配的奖杯回来呢！”
“你这么操心，恨不得饭都替我爹吃、觉都替我爹睡，反正我爹的脸也没地方搁，那干脆放你脑袋上得了。”
萧润珏的经纪人是他爸的私人助理，萧总只当儿子闯荡娱乐圈是一时兴起，怕他在外面又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祸害来，就大手一挥把自己的得力助理派了过去看着他。
说是辅佐，实则是监管，跟看小孩是一个意思。可这话经纪人可不敢在萧润珏面前说，只能依着他的脾气顺毛捋。
“哎呦呦这哪能啊！”经纪人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个绝佳的借口，“您不是要和桑家的大小姐一起演戏吗，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走了，那她一个人可真就孤立无援了。”
萧润珏果然顿住了脚步，面上看不出喜怒：“对，我得在这陪着桑琳姐姐，帮她把另外两个赶走。”
……
二轮试镜中，导演除了要考察演员本身和角色的适配度，更重要的是想看男女演员之间有没有那种旁人无法融入的磁场，也就是俗称的cp感。
所以于导只截了一段电影中小狐妖青篱和少年帝王的初次亲密戏，表演的地点在工作人员临时搭建的玫瑰花瓣的水池中。
剧本中的这一段露肤度不高，甚至两人之间只有一些简单的肢体接触，连吻戏都没有，也没有人物对话，但短短几百字却将氤氲的色。气极好地展现出来，放到实战中，难度很大。
于导坐在摄像机前，对三位女演员只交代了一句话：“自由发挥，把时长控制在十分钟以内，不要在意剧本的框架束缚，我只想看到你们的青篱是什么样。”
桑瓷抽到了第二位上场，去更衣室换好服装，对面的帘子也刚好拉开。
一眼扫去，两人似乎都是一样的暗红色战国袍，但细看就能明显察觉出其中隐含的差距：
桑瓷的发丝由一根粗糙的木簪松松地挽起，而对面女生的发间却是一支透亮的玉簪。
美人一动，脚腕处的金色铃铛便随之一响。桑琳的妆造精致，抬手轻触了一下眉间的花钿，挑起细眉，轻轻地抿唇一笑：“哎呀，你什么都没准备吗？看来对这次试镜也不是很用心啊。”
进录音棚之前，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在大门口守着，别说是什么铃铛脚环、碧玉簪子了，就是苏芽给她买的面包店里的三个最贵的贝果都被扣了下来。
工作人员现场化的妆面也素淡无比，几乎只打了个底又描了个眉就草草结束，连口红都没让她涂。
桑瓷偏头看了一眼已经在池边准备的另一位和她一样妆造寡淡的女演员，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头：“嗯，不如你。”
桑瓷确信自己不认识面前这个耀武扬威的人，也没心情和把“我是关系户中的关系户”几个字标在脸上的蠢货继续纠缠，侧身离开。
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一道身影从走廊尽头跑过来，紧张地盯着桑琳上看下看，确认她没事，才顺着桑琳怯怯的目光望向神情懒散地倚在墙边的桑瓷，“你对她做了什么？”
“换完衣服只有这一条路能出去，路过而已。”桑瓷笑意不达眼底，“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桑瓷的声音让萧润珏恍惚一瞬。
身边的人伸手想去拉他，肢体反应快过脑子，他极快地闪开后才觉得不妥，轻声问她：“怎么了桑琳姐姐？”
眼底有暗芒迅速掠过，被桑琳很快地掩住，再抬眸已恢复了方才的楚楚可怜：“我的脚好像扭到了。润珏，你别怪她，都……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萧润珏没听出弦外之音，草草地应了一声：“嗯，那我先出去了。”
“哎……润珏……”
少年也不知垂着眼想什么，像是没听到桑琳的轻呼，头也不回地走了。
桑瓷轻笑出声，掀起眼皮看她：“这么严重，要不要我叫个担架把你抬出去？”
……
桑琳心里很不甘，原以为被萧润珏私底下找上以后青篱这个角色就十拿九稳了，没想到还要进行两轮试镜。
二轮试镜包括她在内，一共进了三人。一个是去年选秀投出来的冠军，该女星虽然唱跳功夫确实让人望尘莫及，但演技属实不敢恭维，桑琳并不把她放在眼里。
唯一有竞争力的，就只有桑瓷。
一轮试镜的时候桑琳在现场看完了所有人的表现，诚实地来说，不管是容貌还是演技方面，自己都和桑瓷差了一截。担心萧润珏忘记先前的承诺，她在女爱豆和萧润珏试演结束、从池子里出来时又跑去明里暗里提醒了一遍，得到萧润珏的点头后才满意地离开。
经过桑瓷身边时，她特意放慢了脚步：“因果报应是个轮回，你也有今天。”
桑瓷：“当心点，别真瘸了腿，否则脚环该白带了。”
“……我等你哭的时候！”
于导看完第一轮试演，眉间的郁色久久不散，拿起对讲机：“来，下一组。”
桑瓷入水时，就看到靠在石壁上闭着眼、半死不活的萧润珏。
录制已经开始，而男主角又明摆着一副“老子就不配合，你又能怎么样”的蔑视一切的态度，桑瓷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
现场寂静无声，只有偶尔水流浮动传出的闷音。
萧润珏闭着眼，其余感官就显得格外敏感。察觉到有人到了他的身侧，他打定主意装木头，就算桑瓷主动念台词他也不搭腔。
反正剧本里一句对话都没有，他这么做也没错。
可在他意料之外的是，桑瓷并没有说话。
萧润珏莫名有点口干舌燥，跟池中玫瑰不同的浅香缱绻地勾着他的鼻尖，让他忍不住地想睁眼。
不行，为了桑琳，桑瓷必须淘汰。
但坚定的意志在嘴边感受到温热的鼻息时彻底瓦解：操！这女人该不会要跟他亲嘴吧？！
下一瞬，那道清浅的呼吸便毫不犹豫地撤离。
桑瓷不按常理的出牌让始终看不到的萧润珏心情躁动，却使守在设备前的于导眼前一亮：这个设计真的太好了！
桑瓷不是想吻他，只是因着狐狸的天性，下意识地凑近嗅了嗅。她的眼神始终澄澈，将青篱刚下山时不谙世事的好奇与青涩的纯演绎得精妙绝伦。
桑瓷在池中犹豫地退了半步，沉思了两秒才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去描摹萧润珏的脸庞。
犹豫不决的视线最终透过少年的肩膀，看向岸上鸳鸯交颈的屏风。再眨眼时，眸中蕴了一丝水汽，此时媚占了上风。
细白的指节抽出发簪，青丝滑落，发簪的尖端被她握在手心，圆且钝的尾端抵着他微敞的衣襟慢慢地往下。
萧润珏的脑子嗡的一声，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她她……？？？！！！
还不睁眼？
桑瓷眼睫轻颤了下，脸上表情没什么破绽，藏在玫瑰花瓣水下的手却陡然用力。
萧润珏被掐得闷哼出声，猛地睁开眼。
桑瓷懵懂地歪了下脑袋：“殿下……？”
“好！”于导带头鼓掌后，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桑瓷的情绪收放自如，此时已经面无表情地抽身离开，萧润珏在原地怔愣了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他好像被这该死的女人调戏了，他磕磕巴巴地喊她：“喂，你等等！”
见人家没搭理自己，萧润珏一时情绪上头，气急败坏地随手抓了身边的一个东西就朝桑瓷的方向丢了过去：“我叫你站住！”
水瓢被人抬手挡开。
溅起的热水顺着他的下颚滴在地毯上，晕开一片湿意。裴忱瞳孔漆黑，眉宇间混杂着阴鸷的戾气，居高临下地看他：“你要砸谁？”
第45章
鲜红的血珠顺着虎口一滴滴地砸进池中。
桑瓷的瞳孔骤然一缩，清丽乌亮的眸子也因萧润珏莫名其妙的发难而染上了些许愠色：“你干什么！”
她在池中上前两步想跟他理论，手腕被人轻扣住：“没事，先上来。”
裴忱低下身，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环着她用力，将人从水池里抱了出来：“先去把衣服换了。”
一条白色的浴巾兜头盖下来，隔绝了全部的视线，感觉到自己被人按住肩膀调转了个方向，桑瓷攥着浴巾边缘，把脑袋扒出来后，固执地站在原地没动。
“角色还没定下来，维持了那么久的小白花人设说不要就不要了？”摄影大棚内人多眼杂，因此裴忱把人从水里带出来后就刻意拉开了距离。
他朝更衣室的方向略抬了下下巴：“换完了来喝橙汁，二十分钟，晚了就没了。”
送走不情不愿的桑瓷，裴忱这才转身，一刻不停留地向导演那边走去：“于导，昨晚发的合作意向比较潦草，这是拟定的正式版。”
于导没想到临开拍前剧组里还能迎来这么一尊大佛，说好听点是无比大方的投资方ῳ*Ɩ，说通俗点，这跟不要命似的往外撒钱的傻子有什么区别？
于导面色复杂地简单翻看完：“这个我先收着，回头再约你详谈。”
《不见川》的制作班底庞大，不管是服道化还是剧情的点滴打磨都极为精良，可以说，这部电影完完全全就是冲着拿奖去的。
因着对电影本身的特效、布景、道具等等各方面的细节要求极高，自然也很烧钱，于导作为其中的拍板人之一，尽管很不喜欢被资本拿捏，但也迫于现实压力，捏着鼻子接受了好几个资方塞进来的关系户。
虽然从刚刚的具体表现来看，桑瓷确实和青篱的角色契合度很高，演员本身也很有灵气，台词与演技都不俗，就算没有裴忱这一茬，放到万人海选里，桑瓷也大概率是绝对瞩目的存在，但这不代表于导会以欢迎的态度接受桑瓷作为“关系户”饰演青篱。
先前对桑瓷的赞叹和热情悄无声息地消散了大半，于导开门见山：“你小子这么大张旗鼓地过来就为了送我这一大便宜？先说说吧，有什么纸上没写的附加条件？”
“嗯，确实在女三的角色上有点要求。”裴忱也不再藏着掖着，正色道，“我需要您在青篱一角的终选时保证绝对的公平。”
两人之前有过合作，于导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裴忱没开玩笑。
他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狂’，不过你就对她这么有信心？如果试镜完了她被刷下去了，那你可得大出血咯。”
裴忱轻勾着唇畔，简单地抽了几张纸将指尖的血迹擦干净：“血在刚刚就已经出过了，再多个一次两次也没什么感觉。而且，她很适合。”
裴忱的话没说完，于导也懂。
桑瓷是那种很纯粹的人，这一点是很多人用技巧刻意去模仿也练不来的程度，在《不见川》当中刚好和青篱极为适配。
“我没办法时时盯着，有些事情还劳烦您多照顾。”
“放心。”于导卷起合同拍了拍他的肩膀，“会按你说的，绝对公平公正。”
……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第三次试镜的时候，即使萧润珏比起对待前面的两位女演员，和桑琳的对手戏已经非常给面子地配合，可他的状态却是肉眼可见的差。
桑琳估计是想走那种传统的魅惑狐妖霍乱君王的设定，可惜演戏和凹造型的成分太过明显，今天的妆容也是尽可能地往妖艳的那一挂上靠，两人的年龄差一下子就暴露无遗，从镜头里看，观感很不好。
“OK！结束！”
同于导一样坐在监视器前的裴忱嗤笑：“科班出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