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珑左手雨水凝聚，水色的长弓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碎光。
她右手凝聚出箭羽。
箭在弦上。
箭头所指的方向，既是龙族冤屈之所在。
千万箭羽自她手中发出。
箭羽仿佛乘上了游龙，隐约有金光缠绕在水色之上。
那是龙气。
龙气缠绕，仿佛是无数龙族站在了白珑的身后。
恍惚中，地上的人好像看到了白珑身后金光自云层中倾泄而出。
盘旋昂首的巨龙紧盯着地面上的所有人，威武的身影仿佛是跨越了时间，只带这一瞬间的反击。
箭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如同跨域了数十年的一箭，狠狠刺中了那些人的心脏。
鲜血带着被困住了数年，被偷走了数年的龙族气息盘旋流出。
苟延残喘的南垣被正中射中心脏，巨大的力量将他直接向后拖动钉在了树干之上。
南垣抬头，对上的就是白珑冰冷的眼神。
恍惚中，南垣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数十年前，他第一次看到龙族的时候。
龙族尊贵无双，仿佛是上天派在人界的使者，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那是无上的荣光和力量。
南垣终其一生渴望着的东西。
“为什么……”
南垣不明白，他只是想活下去。
可他再也不会知道原因了。
一股极其粗大的龙气自他身体内流出，那是这么多年他从白渊身上吸取的力量。
南垣本该在数年前就因为寿数死去，因为有龙气庇体才又多活了数年。
眼下龙气散去，他本来还算红润的皮肤瞬间如同被吸干了水分的树皮，褶皱泛起，头发稀疏。
瞬间从中年变成了老年。
晶莹的金色龙气自地上升起，如同漫天飘舞的萤火虫，盈盈绕绕回到了白珑身旁。
那是曾经逝去龙族的龙气。
应家实验楼中，应落月看着身旁的南祺身上升起的龙气，望着龙气一路飞远，而南祺的异能慢慢回归到了原本的水平，然后继续降低。
“这就是当时你一定要参加那个龙族实验的原因？”
南祺声音无力，好几个字已经是气音。
但他知道应落月听到了他在说什么。
“我们应家从一开始就是龙族那边的。”
应落月笑了笑，两手托腮看着窗外。
“应家祖上就是受到了龙族赏识发家的，我们祖祖辈辈都记着这份恩情。我爷爷是，我爸爸是，我也是。”
当时她要揽下接手月乐实验的事，实际上是应衍他们在背后授意的。
应落月本身没有参与龙族实验的经历，如果以用这个机会给她作为历练为借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拖延时间。
“怪不得……”
南祺想起了应落月当时主动将月乐交给白珑，现在想来，到底是为了救他，还是原本的目的就是让白珑救出月乐，也一目了然了。
“我们不会让龙族再出事的。”
南祺重重呼出两口浊气，异能等级下降对他的身体伤害非常大，心口一阵一阵生疼：“那当年，你们为什么，要研发那个药。”
应落月笑了笑：“那其实是龙族的白渊大人和我的父亲商量好的。”
与此同时，大战结束。
龙族大仇得报，白珑也看向了白渊。
白渊和她解释了当年的情况。
当年，海莉预言龙族会因为人类有一场灭族的浩劫。
白渊知道结果不可避免，就提前和应衍商量了对策。
应衍的异能无限造物。
只要在他手中，无论死物还是活物都会按照他的变化制造出成果。
为了不让南垣怀疑，白渊让应衍提取了龙族体内的龙气，那也就是他们需要的提升实力的关键。
至于龙族的血肉一类，不过是应衍说出去糊弄南垣他们的话罢了。
果然，说是血肉那些人明显更相信了。
白渊和那些牺牲的龙族一直都被应家藏在实验室地下，也多亏了千百年来应家掌控了上层区的科研命脉，才让他们有确保安全的地方实行这个计划。
南垣要白渊的身体。
为了不让计划暴露，这也是白渊事前和应衍商量好的。
应衍提取出了白渊的龙丹，给了南垣之后他才彻底放下了警惕。
好在龙族本体和龙丹一脉相连。
如果其中任意一方受到伤害，另一方都会直接自爆。
这是白沧告诉南垣的，不会有错。
南垣因此也不能对白渊做什么，只是用白渊纯净的龙气不断蕴养他的身体，试图和龙族一样长命百岁。
战斗结束了。
一场雨洗刷了一切。
白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楚楚他们最后出现的地方。
“你们……”
看到眼前站着的四个人，白珑不敢置信瞪大了眼。
“啊啊啊老大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方令激动地想要冲上去保住白珑，但被楚楚拎着后领直接拉住了。
“老大刚刚打完，现在正累着呢，你别去闹她。”
“你们没事？”
白珑不会忘记之前感受到的，属于楚楚他们的生命力消失的迹象。
楚楚和方令他们也搞不懂。
“或许是奇迹呢。”
他们只能这么想。
而站在原地的白渊和柚月却知道不是这样的。
柚月看着自己逐渐变淡的身影，知道自己快要消失了。
白渊同时也感受到身体内生命力的迅速衰竭。
“能在走之前，最后帮女儿做一件事也很不错了不是么……”
柚月望着白珑的眼中满是不舍。
造在龙族的那场浩劫之中她就该逝去的，现在的她不过是依附在白渊龙丹上的一缕残魂。
白渊拉着柚月的手，高大的男人忍不住眼角的酸涩：“可惜不能继续守着她了……”
柚月轻轻锤了他一下，就像是之前无数次那样：“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能给她做什么，眼下还能用最后的力量复活她的朋友应该开心才对。”
米娅他们也赶来了。
冰雪降落，柳溪带着倾海他们完好的站在了白珑面前。
白珑若有所感，回头看向白渊他们的方向。
最后一眼，她看到了柚月消散的身影，还有她嘴角那抹笑。
就如同初升的旭日一般温暖。
柚月消散，白渊也像是失去了支柱，缓缓跌坐在地，望着白珑的方向笑着闭上了眼。
感受到脸上似乎有冰凉滑过，白珑抬手，触到了脸上的一抹潮湿。
水渍滑入口唇，留下淡淡的苦咸。
宋之珩走到白珑身边，给她递了一方手帕。
这时候，他知道说什么都显得无力。
雨还在下。
明明雨水是冰凉的，可白珑站在雨中却像是被拥入了怀中一般温暖。
这时白渊和柚月最后留给她的礼物。
一场细雨，带走了过去也带来了新生。
第127章
战斗结束了，但还需要将南垣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好好清算一下。
眼看南垣落难，一向和南家交好的陈家立刻试图撇清关系。
体内龙气被拔除，陈天海只能艰难地保持跪坐在地上的姿势，一边忍受着体内巨大的反噬痛苦，一边勉强笑着对白珑道：“白小姐，我也是被逼无奈的。龙族失势，我们这些人族只能归顺南家，不然我们……”
白珑看也没看他，把昏迷不醒的陈舶扔到了他们陈家人堆里，转身就走。
陈天海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他一时拿不准白珑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其余家族的人同样心中惴惴。
不是他们不想反抗，而是眼下他们从龙族身上偷来的力量全部被抽走，就像是装满水的瓶子，突然水全部被抽空，连空气都被压干了，一点力量也使不出来了。
相比之下，白珑先前展示出的力量更让他们畏惧。
更何况凤族和鲸族休养生息这么多年，现在一目了然就是站在了白珑那边。
他们这些残兵败将，拿什么和白珑争？
成王败寇，他们这些家族也只能期望能在白珑手下留条性命了。
如果白珑对他们做什么那还好说，可眼下她晾着他们反倒让他们不知道怎么办了。
白珑确实不想管这些人。
她现在最着急的就是龙族。
月乐体内的麻药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那是之前应落月怕她想不开寻死给她用的，估摸着白珑快来的时候应落月就慢慢减少了剂量。
应落月此刻也回到了应家队伍里。
虽然是和白渊商量之后才行事的，但应衍不觉得他们应家是完全无罪的。
白珑找到了在实验楼内被巨大的能量波动冲晕过去的白沧，几巴掌毫不留情甩在他脸上。
白沧直接被打醒了，一睁眼就看到白珑的幽幽龙瞳望着他。
“带我去龙族领地。”
白珑要去上层区的龙族领地看看。
月乐已经和龙席他们传了消息，激动着强忍泪水和他们说了上层区发生的事。
不管怎么说，上层区经此一战势必要面临局势大洗牌。
而处于各方势力紧盯中心的白珑此刻正在龙族领域门口晃荡。
这是她有记忆中第一次看到这个地方，严格来说也是她诞生的地方。
龙席他们已经带着剩下的龙族往上层区赶了。
龙席他们速度很快，天亮后不久，龙族浩浩荡荡赶到了。
当年撤退时用的星舰被匆匆忙忙收拾了一番又拿出来了用了。
好在还能载着他们哼哧哼哧爬到了上层区。
再次踏上上层区的龙族领域，龙席这些龙族的老人都忍不住酸涩了双眼。
“少主，家主和夫人他们……”
龙席已经从月乐那听到了白渊他们的事。
眼下白渊的尸身被白珑妥善安置，等龙席他们一到，立刻就将白渊带进了龙域之中。
白珑看着白渊平静的面容。
他还保持着最后一刻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龙族去世后，会有当时的家主统一举行魂归仪式。”
这本该是由白渊告诉白珑的事，但眼下也只能由龙席代为传达了。
白渊去世，白珑自然继承了龙族家主的身份。
“死去的龙族灵魂会接受家主的祈祷洗礼，让他们可以回到龙族最开始诞生的地方，带着所有龙族的祈愿，获得新生的希望。”
正式的魂归仪式非常复杂。
虽然需要准备的事情有很多，但有龙席这些老人在，白珑只需要记住身为龙族家主需要做的就可以。
“这就是家主大人的礼服，本来应该在少主成年那天就按照您的身形改制的。”
月乐带着白珑走到了仪堂。
正厅之中摆放着的还是上一代家主白渊的礼服。
灿金色如阳光繁星的礼服端正的摆在正中，两袖连带着后背都用极细的金线一点点细细密密缝制出了繁复的云纹。
而背后正中，金龙腾云驾雾，锋利的爪子踩在朵朵白云之上，身下是波涛汹涌的浪潮，上方旭日从云层从露出金光丛丛。
这比先前在老龙域月乐给她的那套还要端庄圣洁。
只是看着，都仿佛能感受到无上的荣光。
“魂归仪式在两日后，这几天我们会加急定制出适合少主大人的礼服的。”
月乐干劲满满。
白珑看他们兴致高涨，也不想打击他们的兴致就由着他们去了。
白沧也被龙席他们待下去关押了。
龙族对他自有一套严厉的惩处。
对白沧来说，说不定干脆死在战场上还好受点。
正当白珑作为龙族唯一的闲人在四处晃悠无所事事的时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晃荡到了龙族偏后方的住宅区。
这里一大片看起来都是龙族休息的场所，而中间有一座园林，白墙黛瓦隐隐冒尖。
白珑不自觉走进了其中。
园林好长时间无人打理，草叶丛生，但仍旧是可以看出曾经精致的轮廓。
白珑小心地没有破坏其中的布局，慢慢走到了内部的小楼。
尘封的灰尘扑簌簌落下，白珑看到了小楼内的样子。
古朴的檀木家具安静地留在它们的位置上，就像是一直等待着它们离开许久的主人再次归来。
白珑看到了桌上摆放着的一张张相框。
看起来都是鲸族的那种特殊回忆照片。
照片里的人大都是白渊和柚月，还有部分是他们和海莉宋昭樱杳他们的合照。
五个人看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张张照片从他们幼时一路到成家。
继续往楼里走，白珑在卧室内看到了白渊和柚月的成婚照。
龙族是传承了千万年的种族，他们更喜欢用传统的婚礼。
正红的绸缎高挂，金色的纹样如星河流云随风流淌。
白渊和柚月身着喜服，笑意盛了满脸，眼中溢满了红霞星光。
白珑在床边看到了一张已经有些老化的小床。
小床用金丝楠木制成，里面铺满了柔软的羽绒。
是给刚出生的孩子用的。
小床旁挂着一块小木牌，上面用金粉雕刻出龙飞凤舞的两字。
“珑珑。”
这是白渊和柚月当年给即将出生的白珑准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