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信?你自信你大晚上的与她一个屋檐下,吃一盘鱼?
贺延舟羞愤欲走。
“贺大人,你也一起去吧,我做糖醋鱼还是有一手的。”
苏锦书笑眯眯地问贺延舟。
贺延舟暗暗吸气,呼气,好一会儿总算是将秦逸之这货硬塞给他的郁愤都化作气体,呼了出去。
他稳稳情绪,道,“我听那蓝衫公子要姚仲恺把一个哑巴赶出去,姚仲恺说,我赶了啊,可是我还没回来,那哑巴就自己跑回来了,我有什么法子?蓝衫公子示意他可以杀之!之后我尾随姚仲恺去,在后院的偏僻角落里发现他打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穿得破烂,头发也是凌乱的,脚上的鞋子都磨损得不成样子。姚仲恺拽着她往后院小门去,嚷嚷着要她滚,不然就杀了她,可是那小姑娘一声不吭,任凭她撕扯,到了小门处,她被狠狠地踹了出去。小门关上后,姚仲恺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本来想打开那扇小门,问问那姑娘,到底为什么姚仲恺要打她赶她走?可是,我还没等开小门,就瞧见那姑娘从角落里的狗洞爬了进来,我与她说话,她丝毫不理,就一言不发地从我身边走过,又回到了之前姚仲恺打她骂她的地方。”
苏锦书惊异,“她就是蓝衫公子嘴里说的那个哑巴?”
贺延舟点头,“是,我跟过去,问她饿不饿?她一开始没有表情,当我把一块饼从口袋里拿出来时,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我再问她,是不是要吃?她怯生生地点头。”
“我把饼给了她,她大概是饿坏了,大口小口地嚼着饼,我问她,姚仲恺为什么要赶她走?她再度沉默,直到吃完了饼,她对着我施礼表示感谢,我说,你跟我走吧,我能管你饱,她摇头不肯。我也是没法子,只好撇下她,到前院来找你们。”
贺延舟的话说完了。
秦逸之语气凉薄,“这就是你又跳墙头,又钻狗洞查到的?”
“我没有钻狗洞。”
你才钻狗洞,你全家都钻狗洞。
贺延舟气得直怼,“你秦大人厉害,一定是查到了了不得的线索,说说吧?咱洗耳恭听。”
苏锦书先有点脸红,她与秦逸之这大半天,不是与杜表妹争奇斗艳,就是看公主相女婿大戏了,压根没查到什么?
她看向秦逸之,大人,您巧舌如簧,您怎么回?
咳咳!
秦逸之干咳两声,脸色淡定自若,“我们查出来蓝衫公子是这次殿试的探花郎牟远鹏,他被玉珏郡主瞧上了,公主要力荐他进朝为官,至于他为什么要姚仲恺去驱赶一个哑女,我已经着人去查了。”
“谁去查了?”
贺延舟真没想到,他只查出个姚仲恺与蓝衫公子密谋欺负哑女,人家秦逸之与苏姑娘就已经查到蓝衫公子的身份,以及着手让人走下一步,去调查蓝衫公子与哑女的关系了?
这摆明了,就是他走在自己前头了。
“大人,苏姐姐,我查出来了。”
这时,张良又拎着一个垃圾桶,跟只欢快的兔子似的,从后厨方向跑了过来。
苏锦书看看他手里的垃圾桶,心道,张少年,你倒是选给别的遮掩的道具啊,这大热天的,你拎个垃圾桶到处跑,你也不怕有味儿?
见到贺延舟也在这里,张良倒是很客气地道,“贺大人,您也来了啊!”
贺延舟点头,随之问他,“你查出那个哑女与牟远鹏、姚仲恺什么关系了?”
张良有点懵,“哑女与探花郎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我听后厨的赵婆子说,自打探花郎与姚仲恺住进山庄,就来了两个女子找他们,其中一个就是你说的哑女,但另外一个,那赵婆子说,那姑娘长得极好,瞧着家教也不错,与那探花郎似乎很熟稔,不过,她在山庄只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没再见着她人,倒是那个哑女,姚仲恺老是赶她走,还打她,可是,那哑女就是不走,每次给送走了,她都能顺着原路回来。赵婆子说,她曾给那哑女吃过馍馍,哑女是个有心的,还跪下来给她磕头致谢呢。”
张良说完了,几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借着公主的赏花会混进来找张世子被杀案现场的,这都两三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一点张世子被杀的蛛丝马迹没查到,反倒是把新晋探花郎意欲攀龙附凤的举动查了给底儿掉!
这与案情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奇怪的哑女,她既然如赵婆子说的是有心的,那就该明白姚仲恺与牟远鹏都不待见她,与其留在这里被人辱,倒不如离开。去京都城里,哪怕乞讨,也能混口吃的吧?
可她偏偏执拗得不肯走,甚至一根筋地守在同一个地方,哪怕随时会被姚仲恺打,她都不躲不藏的。
这是不是傻?
苏锦书略一沉思,与秦逸之说道,“大人,我与张良去见见那个赵婆子,问她几句话,很快回来,你们是在这里等,还是……”
“等!”
“不等!”
秦逸之与贺延舟一人一个说法。
苏锦书看看这两位,横眉冷对的,只好说,“行吧,二位大人请自便,我先走了。”
山庄的后厨果然如张良说的那样,虽然地方不小,但收拾的一点不齐整,而且更让苏锦书不喜的是,这里收拾得马马虎虎,瞧着那灶台,还有菜板,都脏成什么样儿,他们看着都不恶心的吗?
他们刚到后厨门口,就听里头一个婆子骂另一个,“老赵,让你切葱丝,你切的什么?这一截一截的,不是浪费吗?”
“老赵,你看看这碗,你洗干净了吗?还愣着做什么?快拿去再洗!”
“老赵,这都多大会儿了,你弄那么几个湾打算洗一辈子啊?快点过来择菜……慢慢腾腾的,真不知道管事招你进来做什么?”
张良看看被训得满脸涨红的赵婆子,低低地说,“苏姐姐,我觉得赵婆子没心思搭理咱们。”
她都被训成三孙子了,哪儿有闲心给他们透露消息啊?
苏锦书想了想,对张良说,“你悄悄去跟赵婆子说,她若是想以后不想再受窝囊气,凌驾于那个训她的婆子头上,那就找我来,我在那边的紫藤花下等着你们。”
“我就知道苏姐姐有办法。”
张良对苏锦书更是没底限的信任,听她这样一说,那小子立时就眉开眼笑地应声后跑了。
时间不长,那赵婆子就与张良一前一后来了,她到了苏锦书跟前,还嘟嘟囔囔埋怨张良,“你小子这不是给我老婆子找事儿吗?那边姓范的还追着我切菜,你把我叫到这里来,耽误了时间,又要给她骂!”
苏锦书笑着说,“婶子,我是听张良说,你屡次被管事骂,她还扬言要辞退你,我有些看不过去,想帮帮你。”
赵婆子心情沮丧,瞧着苏锦书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根本没瞧得起她,“你又能怎么帮我?算了算了,我也是糊了心了,听张良这小子胡扯……”
她说着要走。
苏锦书淡淡地道,“婶子,我教你几种切菜的刀法,敢保你以后不管给什么了不得的大厨打下手切菜,他都会满意!而且,一旦你切菜切出名堂,未必不能被京都城里有名的酒楼聘请,到时候,您赚的可就是大笔的银钱,而不是在这里被一个长得不如你,话说的不如你好听,办事儿还不如你坦荡的妇人咒骂!”
这一番话,直击赵婆子的内心。
她猛然转回头,情绪有些激动地看着苏锦书,“姑娘,你真的能帮我改进刀法?”
苏锦书点头,“自然,我不会诓骗别人。”
赵婆子闪电般转身回来,脸上的褶子都给这一刻的喜悦绽开了,“姑娘,刚才是我老眼昏花,没瞧出您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苏锦书忙笑着阻止她,“婶子,您可别这样说,我可没菩萨那能耐,我不过是学了一点赚钱的技巧,现在我就教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案中凶案18
赵婆子一怔, 眼底的神色变了几变,她混迹大户人家的后宅二十几年了,怎么会不明白, 凡事都是要人情往来的,你从别人那里得到些什么, 你就得给别人付出些什么, 这叫等价交换,不然谁肯为你白出力?
苏锦书也不说话, 等着她做决定。
好一会儿,她咬咬牙,道, “成,姑娘, 只要你不让老身去杀人放火, 什么事儿只要是老身能办到的, 你尽可以说。”
“好, 婶子是个痛快人。”
苏锦书夸了她一句, 接着就神情严肃地给这婆子讲起来切菜的十二种刀法。
其一就是直刀切,一般的土豆丝、青笋丝、黄瓜丝等等蔬菜的切法都是用这个直刀切, 刀法法则是, 左手按压原料,右手执刀,刀和原料都要垂直, 直接把原料切开,刀的着力点在刀的前端, 业内有句话是,前切后剁中间片张的前切就是这个直刀切。
第二种刀法是推刀切。
这种刀法适合比较软的原料。比方切肉片, 榨菜,左手按压原料,刀和原料垂直,刀纹进入原料后,立刻往前推动刀,把原料切断。
第三种刀法是拉刀切,第四种锯刀切,第五种压刀切,第六种摇刀切,第七种拍刀切,第八滚刀切,第九马蹄刀,第十直刀剁,第十一片刀,第十二反刀切……
苏锦书不但给她讲述各种刀法的特点与掌握的要领,还以掌为刀,在一块石板上做这十二种刀法运作时的示范,反反复复好几次,直到赵婆子欣喜地道,姑娘,我会了。
苏锦书松了一口气。
张良则直接说,“哎呀呀,婶子啊,你这学习刀法的速度能把人给急死,也就是我苏姐姐心善,耐性好,能坚持教你到底!换了旁人早跑了。”
赵婆子老脸一红,讪笑着道,“我这脑子是有点笨,但我只要学会了,就能做好,真的,姑娘,你信我,我会好好练的。”
苏锦书点头,“是,婶子之后只要肯下功夫练习,您的刀法一定能让那个欺负你的人刮目相看,到时候,你的切菜能力甩她十八条街!”
“嗯,嗯,多谢姑娘啦!”
赵婆子给苏锦书行了一个大礼,苏锦书也没避没让,古人有一言师,她教赵婆子的过程可不止一言,虽没什么师徒情分,受她一礼还是有资格的。
“姑娘,您说吧,要我老婆子帮您做什么?”
好处得了,也该付出了,赵婆子倒也是个爽快人,痛痛快快地问道。
苏锦书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婶子,您知道与哑女一起来找牟公子的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吗?”
赵婆子明显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苏锦书费了这大半天工夫,竟是跟她打听这个,不过,她心怀对苏锦书的感激,所以,也不多想多问,就答道,“那天下午,我家那老头子来找我,我出去见他,正好遇上大门口,有俩姑娘正跟门房问牟公子,那姑娘说,她叫黄五娘,是牟公子老家的邻居,不远千里寻来,只求见公子一面!门房不想进去禀报,我瞧着那两个姑娘风尘仆仆的,都很是憔悴,有些于心不忍,就跟门房说,你甭进去跑腿了,我顺带着给她喊那牟公子去。门房就同意了。我去前面书房找了那姚仲恺,跟他说一位黄五娘姑娘找牟公子,那姚仲恺听了,当时脸色就变了,问我黄五娘在哪儿?我说在大门外头,正跟门房说话呢!他听完,没再搭理我,就跑进去找牟公子了,我当时还有点生气,心道,这小子跟着探花郎都没学点人味儿,我跑一趟腿儿,他也不说个谢谢!”
黄五娘?
苏锦书默默地念叨这个名字,想起贺延舟说,他听墙角时,那个姚仲恺就念念叨叨说什么黄……娘啥的,现在串联起来,他说的应该就是黄五娘。
“婶子,那个黄五娘见着牟公子了吗?”
赵婆子连连点头,“见着啦,见着啦,她们俩的晚饭还是我给热的呢,当时晚膳时间已经过了,大厨都关火回家了,牟公子派姚仲恺来厨房给那俩姑娘要点吃的,我瞧着还有些剩饭剩菜,就给热了热,与那姚仲恺一起把饭菜送到前院书房。”
“在那里,我见那位黄姑娘眼睛都哭红了,牟公子正温声细语地安慰她,说,你这次辛苦了,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咱们苦日子熬出头了……我把饭菜放下后就走了,走出屋还听那黄五娘说,‘你会随我回家去吗?家人都在等着你呢……’”
“那个牟公子回她什么我没听见,不过,当时我琢磨着,这黄姑娘怕是牟公子的妹子,可又仔细一想,也不对,黄姑娘姓黄,她与牟公子姓氏就对不上,怎么可能是兄妹?”
“本来我还打算以后找机会再问问黄姑娘的,可是第二天之后我就再没见着黄姑娘,倒是见过哑女,也给她吃过几次东西,不过问她黄姑娘去哪儿了?她呜呜啦啦地说不出来,我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苏锦书想了想,又问赵婆子,“那位黄姑娘当晚住在哪里?”
她见过的案子多了,什么狼子野心夺恩人家财,什么负心汉虐杀痴情女,什么忘恩负义男抛妻弃子,种种人间善恶剧,比比皆是,她几乎能断定,这个黄五娘与牟远鹏没有血缘关系,两人之间必定是有情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