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之这番话让苏锦书想起现代社会里的狗仔队了。
他们追求的也是爆料,越是惊世骇俗,越是难以抓到的内部消息,越是他们极力去寻找的。
什么明星的私生活,什么各大商战巨头的婚外情生活,还有一些低级一点的狗仔队,直接针对各种小三,抓小三,偷拍小三,爆料小三与原配之间的争斗,这些都是抢人眼球的东西,也是他们最大限度获取流量与读者群的重要依据。
难不成大越国也有狗仔队?
她这想法刚在脑海里划过,就听贺延舟焦急地插话道,“这种事儿,当事人自然是不能主动爆料的,那都是需要有人去把这些消息搜罗来,然后再经过一些文人墨客的润色渲染,于是可能是五分的小道消息,则经过小报报道之后,分分钟就变成十成十的大爆料了!这些搜寻消息的人,分为三种,其一,是专门打探皇上与后宫女人们的爱恨情仇,他们自称是内探,其二,是打听官员之间是不是结党营私,以及有没有艳遇,养外室之类的,称作是省探,最后一种就是衙探,他们是到各衙门里特别是监狱大牢里打探犯罪案的进展程度。”
“就目前咱们这个案子来说,可能很快就有人在小报上大肆渲染张世子死亡的原因了。这也会给我们增加压力与负面影响,是很讨厌的。”
“那我们该怎么应对?”
苏锦书前世是刑侦队队长,最头疼的也是一些无良的报纸记者,他们往往为了博眼球或者说是博流量,在案件没真相大白时乱写一气,他们的乱写有极大可能是误导了不明真相的群众,进而可能激发一些冲动人士的行为,他们会追到刑侦队追问案情发展,甚至在警队门口拉横幅……
这给办案人以及案情发展都带来了极坏的影响。
所以,她最担心的事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两大衙门该怎么应对。
要知道,这起案子死的可是大越国的皇亲国戚,是不容小觑的人物。
越是大案要案,小报越是关注,百姓们也越是想知道案情结果,这几乎是成正比的。
“查抄。”
秦逸之冷冰冰丢过来俩字,表明了他在面对那些乱写小报的立场,也体现了锦衣卫的办事风格,只求目的达成,不管过程是不是死人或者是否合法!
毕竟现在的锦衣卫与现代的刑侦队不同。
现代社会是法治社会,人人平等,而且执法必须要严格守法,不然就得扒了官衣。
但此刻的锦衣卫却是没有太多的顾忌,他们是直接隶属于皇帝的,皇帝想要啥他们就给啥,至于过程里怎么拿到这个啥,只要不是捅出天大的篓子来,皇上是不会过问,更不会追责的。
贺延舟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苏锦书吃了一惊,他说,“张世子是一名省探。”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案中凶案5
这大出苏锦书的意外,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秦逸之,也是在向他求证,秦逸之脸色不好看, 当然主要是因为贺延舟今天表现恶劣,老跟他抢话, 这家伙是欠揍了, 要不要学了张良的法子,给他套麻袋?
他慢悠悠地开口, “张平贵的确是一名省探,你又要问了,为啥啊?他身份矜贵, 又是皇亲国戚,钱权都有。他与几个京都上层圈子里的公子哥儿们一起开了一个小报馆。”
苏锦书刚要发问, 他竟又接着说, “你大抵是还要问, 那他也不必自己亲自上场当省探啊, 这多危险?”
可不是危险吗?命都搭上了。
苏锦书有点小焦虑, 啥叫你又要问,你还得问, 咋你秦逸之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我咋想的你都知道?
那我现在在心里画圈圈骂你, 你知道不知道?
秦逸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难道我说的不对?”
得,人家这是又看出她那点子暗戳戳的小心思了!
好吧, 成吧,您是阎王, 您阴间阳间横着走,知晓一点小女子的内心活动算啥啊?
“张平贵一般不会亲自出来打探什么消息, 有些消息也不值得他亲自出马,这回他竟到这边来爬香樟树,那就可能是他要打探的这个消息很重要,真的曝光之后,那就是大爆款!”
贺延舟也对秦逸之不满,这种故意表现出来给他看的把戏,苏姑娘看不出来,他却是知道,就是表明他与苏姑娘关系近,相互了解深刻,不然他能读懂苏姑娘的心思吗?
死阎王,快滚回你的地府去,人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太多余了,既生舟,何生逸啊?
“那现在看来,既然都知道张世子是省探,他的死就完全有可能是有人的隐秘给他发现,怕曝光,而且这一曝光的效果远超一个世子被杀后的轰动,这才导致他的死!”
苏锦书想了想说道。
贺延舟摇头,“不对,在这京都之中,知道张世子是省探的,十个人都不到。”
苏锦书刚想问 ,那咋你俩都知道。
然后想通了,他们俩,一个是锦衣卫的头儿,一个是大理寺卿,这俩人办起案子来,一个粗狂,一个细腻,但两人的背后那是都有大boss支撑呢!
相较来说,秦逸之知道可能比贺延舟要早,因为他就是干这个的,为皇上查该皇上知道的事儿,张世子办小报,这消息肯定他得上报皇上,再由皇上决定是不是取缔?
而贺延舟则是大理寺卿,这是一个接地气的官儿,京都地面上三教九流,宫里权贵秘闻,他什么不知道?他若不知道,办起案子来还不得东一榔头西一斧子的啊,万一那一榔头砸着不该砸的人,他那官帽子也就甭戴了。
“那工部侍郎许哲可能会知道吗?”
她再发问。
贺延舟摇头,“他不可能知道。就是他的邻居和善公主也未必知道。”
“那就奇怪了,既然这两户都不知道他是个省探,会探听他们的隐秘,那他们还明知他身份尊贵,还杀他惹了这烫手山芋?”
“万一,他爬树上看到了不该看的,人家不得不杀他呢?”
秦逸之一语道出最根本的杀人动机。
苏锦书与贺延舟都点点头,现在看来,这可能是唯一的世子被杀动机了。
这时,张良颠颠地从许家跑出来,“苏姐姐,我找到了这个 !”他倒是认主,自从秦逸之宣布把他给了苏锦书,再有啥事儿,啥问题,他都直接去找苏锦书了,哪怕是苏锦书不在衙门里,他也等着她回来再说。
“是什么?”
苏锦书从他手里接过了一枚耳坠儿。
是一枚,估计是谁失落的。
这是一枚金镶嵌红宝石的耳坠子,红宝石个头不小,有小指肚那么大,周遭用金箔包裹,金箔边缘还雕刻了细致繁复的花纹,看做工,看宝石质地,都能确定这红宝石耳坠子不是一般人能佩戴起的。
而且,这枚耳坠子,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苏锦书细细地看,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对,她就是在哪里见过这枚耳坠子,而且不止一次!
可究竟是在哪里呢?
忽然,她想起是谁戴过这枚坠子了,是苏静茹。
她与苏静茹也算是数次交锋了,有两三次她出现时,戴着的就是这样一对红宝石耳坠子。
那么这枚是她的吗?
“张良,你在哪里找到这个的?”
她问。
张良挠挠头,“就在里面的一个亭子里,那亭子的木椅子底下,别人都没发现,就我瞧见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苏锦书,苏姐姐,快点表扬我,快点……
“嗯,观察得挺仔细的。是个办案的好料子!”
苏锦书不遗余力地夸他。
张良兴奋的脸都红了,“大人,大人,您听到了吗?苏姐姐都认可我,我一定会成为一名合格的锦衣卫,为张家光宗耀祖的!”
这几句话都成了他的口头禅了,也不知道他那老爹是怎么做到给他洗脑洗得如此彻彻底底的。
这孩子可能会成为家族兴旺的牺牲品啊!
苏锦书有点担心。
但此时,她却没心思去琢磨张良以后会怎样,现在眼前的问题是,这枚耳坠子到底是不是苏静茹的,如果是,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苏家与许家有亲?
“走,去会会许府的管家。”
许家与和善公主两家宅子前后门都封上了,既然知牧他们在宅子里没搜出什么东西来,那就只能去撬开这府里下人的嘴了。
许宅这里的管事李常禾,是许哲妻子老家的远房堂叔。
他是个白面皮的矮胖子,被知牧带进来,目光所及坐在上首的秦逸之,从其冷面冷眼,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凌厉气势,善于察言观色的李常禾就已经猜着他是传闻中的秦阎王了。
“你们大人在这里约见过什么人?”
秦逸之冷冷地开口。
“这个……小的虽然是这里的管事,但……”
李常禾话只说到这里,秦逸之已经挥挥手,马上张卓带了俩锦衣卫冲进来,拎肥鸭子似的将李常禾从地上拎起来,张卓还道了一句,“就先去一条胳膊吧……”
李常禾三魂六魄都要吓没了。
他可是农夫出身,若这里管事当不成了,还可以回老家种地,可万一没了一条胳膊,那还种个毛的地啊!
“大人,大人,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求您别废了小的胳膊。”
锦衣卫阴损可怖的名声在外,谁不知道,他们杀人如麻,碾死他李常禾这样的小老百姓比碾死只蚂蚁还要来简单。
先去一条胳膊,然后呢?
李常禾越想越害怕,跪在地上,浑身都哆嗦成一个儿了。
“说。”
秦逸之居高临下看着他,其满是阴霾的神色,李常禾偷瞄一眼,还真是如身陷地狱之中,阎罗王偕一众小鬼儿在阴森森,黑黢黢的阎王殿审问他。
“小……小的昨天一早接到老爷的命令,说是要小的准备一桌酒席,菜式不必多,但一定要精致,而且,桂花酿必须有,还要去城里最好的酒坊里买年份最高的。小的不敢耽搁,先快马去城里买酒,置办食材,小的跟了老爷几年,所以对老爷的习性很是了解,从他要求必备桂花酿,小的就猜着老爷要在这里宴会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女子。”
说到这里,他悄悄偷看秦逸之,见他表情没什么不悦,就又接着说,“老爷是酉时中来的,与其一起来的果然有一位……”他犹豫了一下,像是在琢磨要怎么继续说,“那位女子看打扮应该是未出阁的姑娘,但小的曾经学过一点相人之术,能从女子体态上看出来,她已不是完璧之身。”
“那女子是谁?你可否认识?”
苏锦书手里依旧攥着那枚耳坠子,她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苏静茹。
“小的之前没见过那姑娘,不过,听我们老爷尊称她是苏姑娘!”
苏姑娘!
这下苏锦书能确定手里的这耳坠子就是苏静茹的,她的确是来过许宅,问题是,她怎么会与许哲弄到一起的?
贺延舟问,“你懂相人之术,那你是不是已经断定那苏姑娘与你们老爷之间有什么?”
“不,小的瞧着不是,我们老爷当官很多年了,别说是女子了,那就是男人能入他眼的也不多,但昨日小的觉得老爷的的确确是有求于那苏姑娘,所以,在宴请时,老爷亲手为苏姑娘布菜,还送上了一份礼,礼包虽然不厚,但里头装的极可能是银票。”
李常禾索性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了。
他也隐隐的觉得他家这位许老爷似乎要遇到坎儿了,这坎儿的一头是锦衣卫与大理寺,另外一头儿若单单只是那个女子,李常禾以为,老爷要倒霉,那女子怎么看都没有足够抗衡两大衙门的能力。
所以,他打算好了,等这拨儿锦衣卫一离开,他马上跑路。
这些年在许家当管事,赚的也不算少了,如果按着京都的花费那是坚持不了多久,但如果把银子拿回老家去花费,她们一家十几年的挑费是足够的。
“那姑娘在这里留宿了?”
贺延舟问。
“不,没有,那姑娘戌时中就离开了,不过……”
李常禾想了一下,思虑着说,“小的也不确定那姑娘原本是不是打算留宿,但看我们老爷的架势,像是会竭力挽留,但戌时发生了一件事儿,这事儿惊动了老爷与那姑娘,老爷急匆匆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就亲自安排人送姑娘离开的,对,还是从后门走的。”
来是前门来的,走却走后门,这里头有点意思。
苏锦书问,“那你说说,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常禾老老实实地回答,“看门的赵三发现我们门对面的那棵香樟树上藏匿着一个人,他是喝多了,到那香樟树下撒尿时,偶然一抬头就瞧见树杈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捂着口鼻,表情十分嫌恶地瞪着赵三,赵三吓得尿都憋回去了,撒丫子跑回院子里喊人,说有人爬树上朝院子里窥视呢!他这一嚷嚷就惊动在院子一侧凉亭里与那姑娘吃饭的老爷了。”
树上藏着一个人,那人指定是张世子。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案中凶案6
“是你们老爷因为被树上的人瞧见了与那女子约会, 恼羞成怒杀了他?”
贺延舟问道。
“不,不是的,我们老爷赶到香樟树底下是, 宅子里的下人们已经把那人连同香樟树都围在当中了,本来我们是想要教训教训那人, 他这是偷窥!可是, 我们老爷一看到那人,惊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他还恭恭敬敬给那人行礼,喊他是世子。”
“不过,那个世子好像很是瞧不上我们老爷, 对他说,你就是别人养的一条狗, 现在你的主人溜了, 你怎么不跟上去继续跪舔呢?我们老爷可是侍郎大人啊, 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脑门子骂的, 我们这些下人都义愤填膺, 纷纷要暴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但是老爷不让, 还很是殷勤地问, 府里备下酒席,世子要不要进去喝一杯?那世子却鼻子里冷哼一声,道, 我不和小人同流合污,然后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