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黎栗犹豫完，郁垣就先一步一晃变成了本体的样子，那是黎栗第一次见到他的本体。即使小细节上有偏差，但和她想象的郁垣的“狗时候”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黎栗脑子里那一瞬间极力地想找修饰词，但脑子里却闪过一些碎碎念。
他的毛发好顺，看起来好好揉。好帅的一只狗，领去猫姐妹面前应该会很有面。喵～他扭头瞅了我一眼，干什么？想勾引我？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勾到的猫。
他就这么不带犹豫的钻进去了？不对，狗钻狗洞，天经地义，她吃惊什么？
黎栗这下才反应过来，猫猫祟祟地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同类才放心下来，一眨眼也变回了原形，傲娇地翘着尾巴迈着小猫步挺着毛茸茸的胸脯去……钻狗洞。
郁垣这边也已经又变回了原形，眼看着小猫扬着小脑袋瓜直直的就往狗洞里钻，还没来得及提醒，就听到吃痛的猫叫声。
喵呜～尾巴翘太高，尾巴尖碰到洞里的尖刺了。
“没事吧，我看看。”郁垣一把抱过呆在原地的黎栗，小心地碰了碰她的尾巴，见没有出血才稍稍把心落下一点儿。接着温柔地摸了两把小猫头，对着它的尾巴尖轻轻地吹了两口气，内疚地开口：“都怪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刚刚钻的时候后背就被刮到了，我以为你体型小不会有什么事，结果还是粗心了……”
郁垣受伤了？黎栗只抓住了这一个重点，一个激灵直接变回了人形，姿势还是被郁垣公主抱在怀里，不过她没反应过来就快速地挣脱下地，闪到郁垣的背后，学着他刚刚的样子，对着他的后背轻轻地吹了两口气。
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奇怪的偏方，但她的尾巴尖刚刚被郁垣这么吹还真的是蛮舒服的，可能这样是一种特殊缓和伤痛的方式吧。
后背其实并不敏感，尤其还不是触碰，只是轻轻的两口气，但郁垣却身子一紧，瞬间僵在了原地，任由耳廓染上红色，黎栗没注意到郁垣的反常，还在他身后全心全意地做“伤后复健。”
郁垣第一次觉得受伤也挺好的，所以以后要不要每天都故意整点小伤卖惨呢？这种招数用一次可以
“好了好了，我快要吹得没气了。”黎栗连环吹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她夸张地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并没有探究郁垣看向她饱含深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只是瞬间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边拿手机联系“客户10”，边拉着郁垣往里面走。
远正养殖场是个中小型养殖场，其实并没有那么正规，黎栗七拐八绕，总算找到了“客户10”所在的猪圈，结果迎面就和值班巡逻的大叔对上了面。
“你们干什么的？这么晚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我们……”黎栗也没说过什么慌，一时有些支支吾吾，更何况确实大半夜闯进来，理不直气也不壮的，也不能和人家说自己是被一只猪叫来的吧。
郁垣很快接过了话：“我们是本地农业大学的大学生，最近在关于养殖猪上面有一个问题有些困惑，但马上就要到截止作业的时间了，我们两个睡不着就跑来了，抱歉贸然打扰了。”
大叔打量了一下黎栗和郁垣的样子，见两个人都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乖乖的，别说还真挺像读书人的。大叔没读过书，也没上过学，所以他对教育这一块一向很看重，再加上每个月总有一些学这种专业的大学生来这学习或者实习，他也不奇怪了。
再况且就算这两人真做什么亏心事，凭借他的身手，还有现在满哪都是监控，怎么也能抓住他们。
大叔轻哼着歌，抓起挂在裤子上的一把钥匙冲他们挥了挥手，边开锁还边嘟囔道：“行，过来吧，也别因为什么作业大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来这啊，学习虽然重要，但身体也很重要，劳逸结合嘛！唉，我姑娘也上大学了，天天就知道躺在宿舍玩手机，我都快愁死了！要是她能像你们一样就好喽！”
给开了门后，大叔放心地把这个地方交给黎栗她们，接着就继续哼着小曲去别处闲逛去了。
当然，黎栗严重怀疑可能是因为他受不了猪圈里面的这股味道，毕竟外面的味道比里面好闻太多了。她刚刚可亲眼看见打开门后，大叔的眉头瞬间就皱起来了，一看就被“毒气”攻击了。
猪圈的环境很一般，卫生更不用说了，排泄物的味道混着猪食味，但凡多呆一秒都觉得自己要浸入味儿了。
[小栗子］：这里面哪一只是你呀？感觉长得都差不多呢。
要在一群猪里面找一只猪还真是有些难度，除非它变成烤乳猪。
猪圈里只有一个昏黄的灯泡在棚顶顽强地支撑着，实际上并没有起什么作用，黎栗还是看不清每一只猪的脸，远处看黑黢黢一团还有些吓人。
这里面的猪可能也是见惯了人，对新访客的到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有几只猪很快就跑到围栏旁边，哼哼唧唧好像以为是给它们喂食的人来了。
[客户10］：最干干净净粉粉胖胖的就是我啦！我的眼睛还是最亮的！偷偷告诉你我可是这里面最聪明的猪！
[小栗子］：说点能快速找到你的。
[客户10］：我在尽头的那个圈里，哼哼，我看到你啦！
第41章 一只猪的一生（下）
黎栗这时也看到了它，虽然“客户10”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说自己是多么多么特别的猪，但实际上外表看来它普普通通，如果真的有和其它猪不一样的点，或许就是它看向黎栗的眼神更加虔诚些。
这又是一个活着的“客户”。
总和去世的亡灵交流，遇到少数此刻还生命鲜活的动物，黎栗不禁有些感慨，但能在那个群里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事，提前预支到了它的未来，黎栗的眼神里又有些不忍。
或许它那么急切地想抓住今天这个机会和自己见面，是因为也已经预感到自己不会有明天了吗？
眼见黎栗走进它，“客户10”表现的有些亢奋，它把猪鼻子努力伸到铁栏外面，开始哼哼唧唧起来：“哼哼，美丽的小姐，我看到你了，多么遗憾此刻我没办法为你采来一只鲜花，但相信善良的你会原谅我的对嘛？忘了先自我介绍，我叫猪大力，或许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pig big power’，我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名字，你觉得呢？”
这下看得出猪大力确实和别的猪有些不一样，它应该接触过人类教育，虽然学的不多，以及学的很烂，但在花言巧语哄女人方面展现着惊猪的天赋，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随根。
“你好猪大力，这么晚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黎栗友好地走上前，弯着腰摸了摸一直露在外面的猪鼻子，鼻子软软的，又很Q弹。猪的毛发和猫和狗的毛发相比会一点点硬，但好在它们不爱掉毛，这点让黎栗羡慕不已。
看来防脱洗发水永远也推销不到猪这个群体里了。
猪大力享受地用鼻子蹭了蹭黎栗都手心，接着哼叫道：“我有啊！我有很大很大都事要找你！请你一定要帮我做到！”
这么严重？黎栗把手放下来，有些紧张地扣了扣指甲，小心问道：“可以说来听听吗？”
“美丽的小姐，作为一只猪，我的一生简直太不受重视了，我生来就被圈养到臭烘烘的猪圈里，没有人知道我是只洁癖猪，这里的环境对于我来说简直是折磨！最让我难过的是即使我很乖巧，我很听话，甚至有些逆来顺受，可是还是难逃一死，我听一个人类说我们生来就是要被人类吃掉的。我想不通美丽的小姐，为什么我们猪无论多么努力，最后还是要被吃掉呢？如果早知道自己的结局是被吃掉，那一开始就不出生会不会更好一点呢？”
猪大力说了很多很多，说到后面它都有些口干舌燥，低头凑到黑黢黢的水槽那边喝了两口水，接着沉默地等待黎栗的回答。
黎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她的意识里，已经早早默认了人吃猪、牛、羊这些动物，就好像它们猫咪会更偏爱吃鱼一样，这是一套早已形成的食物链。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思考有些动物的出生就等同于死亡对它们来说会不会太过于残忍。
猪大力见黎栗一直默不作声，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又开始哼哼唧唧起来：“人类好像总觉得我们笨笨的，总和同类取乐说“你怎么笨得像头猪”，可是其实我们都很聪明的，只是没有人类那么聪明罢了。我们嗅觉也很灵敏，不跟你吹牛美丽的小姐，我们的嗅觉甚至比狗都要强，我听外面的猪说我们的一些同类甚至去做了缉毒猪，它们总能发现藏在深处的毒品。”
“还有还有！我们根本没有味道！没有什么体味的好嘛！反而是一些臭烘烘的人类，每次来给我们倒猪食的时候身上总是一股味儿，臭死了！还是小姐姐们好，大多数小姐姐们身上都是香香的，就是可惜猪圈里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小姐姐，可能是嫌弃这里太臭了吧。”
猪大力絮絮叨叨了很多，黎栗一直安静地倾听着，她透过这些话，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猪。
原来那些一生几乎都在沉默中度过，除了死亡时会大声哼叫挣扎的动物也有着自己的思想和灵魂。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猪大力，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尽力一试。”
黎栗认真地叫了猪大力的名字，心里暗下决心哪怕它让她把自己买下都可以，就是不知道郁垣的后备箱能不能塞下它。
“我明天就要被送到屠宰场去了，美丽的小姐，我已经花了一天的时间消化好了这件事情，所以其实我已经没什么希望的了，但只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可以把我的一生画出来，装订成一个画册收藏起来，这样也算保留了我也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
黎栗有些惊讶，她没有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你不希望我救你出去吗？我可以买下你的……”
“不！不！善良的小姐，你的心可真是太好了，但生死皆有定数，从我进那个群开始，我就知道我的生命已经到尽头了，据说能进那个群里的动物都是万里挑一，生平积攒了不少功德才能进去的，真希望我下辈子可以不再是一只猪了，如果可以我还挺想体验体验当人是什么感觉，甚至很好奇我们到底是什么味道，是因为肉太香了所以人类不肯放过我们吗？如果是因为这样，或许我还能原谅他们。”
“好了，天快亮了，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开始吧。”
比起对自己画技的担忧，黎栗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没带纸和笔。
她将求助的目光转向郁垣，郁垣了解后，两话不说直接出去了，只留下黎栗一人在猪圈凌乱。
猪大力斜着小眼睛往郁垣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接着开始煽风点火起来：“美丽的小姐，不要告诉我这个把你抛弃的负心汉是你的男友，这样的话我会死不瞑目的。”
“不是……”
黎栗的回答显然让猪大力很满意，它又轻松地哼唧起来，暗暗鄙视现在的低质量男性。
要是它老猪下辈子也能做人就好了，到时候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高质量的男性，让那些因为自己的性别就沾沾自喜的男人自惭形秽。
猪大力越想越远，远到没有注意到郁垣跑回来的脚步声。
“我从那个值班大叔那里借到的，不过只有这种登记表了，我看登记表的后面是白纸，可以用来先应急。”
郁垣一把把手上的一沓登记表和油性笔递给了黎栗，接着不顾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就立马给黎栗从角落里搬来了板凳，从兜里掏出湿纸巾把凳面擦了一遍。
“可以坐下画了。”
黎栗感动地瞥了郁垣一眼，由于有猪在场，也没好意思说些什么，只是在坐下的时候悄声说了一声“谢谢。”
“哼哼，让我想想，首先你先画一个可爱的小猪崽。”
黎栗提笔犹豫了一下，接着按照最简单的简笔画的步骤画了一只有些四不像的小猪崽，画完之后尴尬地把纸往自己那边推了推。
这画技只能说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然后你再画小猪崽被人类从妈妈身边带走，放到了一群小猪崽里，对了对了，眼睛要画出迷茫和恐惧的感觉。”
猪大力接着慢慢地讲述它的故事，它不再指导黎栗画什么，只是平和地说出故事后，由着黎栗自己发挥，它已经沉浸在回忆自己的人生里了。
“接着小猪崽慢慢地长大了，虽然有时候它抢不到饭，吃不饱，还总被同类欺负，但它心态乐观，总是笑呵呵的。”
“再然后它突然接触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家里贫穷，她没事就帮着她的爸爸一起来猪圈干活，闲着的时候，她总会读一些书，背一些课文，她很天真可爱，喜欢和小猪们交流，她说她很喜欢学习，希望可以攒够学费，这样就可以接着上学了。”
“小猪就这样沾女孩的光，有了点儿文化，从此说话开始文绉绉的，虽然这点文化不多，但在猪里面也算是一等一的厉害了，很多猪又嫌弃它又羡慕它，它最常说的就是‘你们不懂’。”
“小猪不喜欢猪圈里的生活，它想去猪圈外面看看，可是一旦它挣脱出去，就会被拽着后腿拖回去，小猪的肚子好疼好疼，可是无人在意，渐渐的小猪也放弃了逃离的念头，半死不活地在猪圈里生活。”
……
“这是小猪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年，对比其它ῳ*Ɩ同类它活的算久的，但它还是不甘心，如果有来生，它希望可以活的再久一点，可以活的再自由一点。”
“今天，小猪听到了它明天要被送到屠宰场了，这将是它人生第一次出猪圈，它终于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它希望自己可以从容地赴死，战胜对死亡的恐惧，不要嗷嗷叫让人类笑话。”
“如果可以，希望它死后人类可以把它吃的干干净净，不要浪费，这样也算实现了它最后的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