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栗手一刻不停地画着，画到最后，一滴泪落在了纸上，迅速染晕了一片，黎栗赶忙吸了吸鼻子，拿起本子把画放到猪大力的眼前一页又一页地给它翻看。
“哼哼，我很喜欢！谢谢你美丽善良的小姐，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明天也不要跟着去屠宰场，血腥的场面你不该看到。只要想通似乎大多数生命的尽头都是屠宰场这一件事情，一切都可以接受了。”
黎栗收起本子，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她踌躇了两下，最后轻轻地碰了碰它的脑袋，对它说了一句：“祝你今夜好梦。”
第42章 我们私奔吧
回去的一路上，黎栗的情绪都很低落。外面突然下起淅沥沥的小雨，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黎栗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雨滴瞬间划过留下的那道水痕，一直偏着头，不和郁垣对视也不说一句话。
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是在为猪大力没有希望的明天悲痛，还是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愧。
世界上每天都会有数不清的猪被送去屠宰场，它们的一生大多数都在猪圈里度过，刀落下来时的痛苦吼叫和全力的挣扎是它们做过最叛逆和大胆的事情。她相信世界上还有无数的猪大力，都在做着向往自由的梦。
车内突然播放起摇滚音乐，重金属带来的冲击一拳击碎了隐隐压抑在车内的屏障，在贝斯和吉他伴奏下的嘶吼和尖叫让黎栗趁机会放肆地流起眼泪。乐队在无可休止地迎风歌唱，黎栗的眼泪滴落在一直安放在腿上的登记表上。
登记表的背面还画着猪大力心心念念的画，黎栗一点也没忘记要好好保存这些画的事儿，连忙把表往左边挪了挪，结果突然看到自己的座椅旁边多了个已经开封了的纸抽。她的手一顿，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就顶着一汪泪泉抬头瞅了郁垣一眼，又轻悄悄地抽了两张手纸，哼哼地擤起鼻涕。
见擤鼻涕的声音逐渐消失，郁垣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轻声开口询问道：“今天你回哪里？猫阿婆回来了吗？”
对哈！黎栗这时候才意识到她已经好几天连轴转没有回家了，也不知道猫阿婆在外面浪够了没，也没有给她发消息什么的。
要不再去郁垣家蹭住一晚？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好，孤猫寡狗的，传出去也有伤风化。虽然以前她也总去，但以前是以前，以前她坦坦荡荡，对郁垣没有起一点别样的小心思，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在她……
黎栗正犹豫到底去哪时，“消失”了好几天的猫阿婆好像终于连上了信号，一连给她狂发了好几条消息，手机一振又一振，吓得她以为又有什么任务，赶忙打开手机点进微信。
[AAA不吃香菜］：黎栗，现在立刻马上回来，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AAA不吃香菜］：真的很重要！！！
[AAA不吃香菜］：这次我真的没有开玩笑（严肃脸）
黎栗一挑眉，眼含笑意地打起字来，丝毫没把猫阿婆的话放在心上。
[小栗子］：哦，这次是王大爷还是张大爷惹你生气了啊？
[小栗子］：亦或者，楼下的炸串要收摊了，你要吃什么需要我带？
[AAA不吃香菜］：什么呀！在你眼里你阿婆就是那种只顾着恋爱和吃的猫吗？真有要紧的事，而且事关你自己，你最好快点回来，不然呵呵……
和自己有关，很重要的事……
黎栗联想了半天，突然一个哆嗦，猫阿婆不会察觉出来自己对郁垣的那点小九九了吧。虽然她平时总是自夸开明，可是她可是知道猫阿婆本质还是一只非常保守的猫，所以呢，这次叫她回去会不会就是要把她关起来，彻底断了她和郁垣之间的联系，从此让他们猫狗分离，天各一边。
一想到这，黎栗更加悲从心来，忘记了郁垣还在开车，直接猛抓住他的手，吓得郁垣直接一脚猛踩刹车，把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见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郁垣松了一口气，即使惊魂未定也还没有忘记关心黎栗到底怎么了。他侧了侧身子，向被吓飞魂的黎栗靠近了些，接着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黎栗快速地摇了摇头，又突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趁着自己的脑袋还没被晃晕，自己还有一点点清醒的时候，一狠心猛得抓住郁垣的胳膊，对他大喊道。
“郁垣，我们私奔吧！”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让黎栗悄悄松开了抓住郁垣的双手，接着又悄无声息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多么惊骇的话后，恨不得立马跳车逃跑。
说点什么呀！不要把话题停留在这，说点什么啊！
黎栗内心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郁垣开口，终于心愿显灵了，她只听见郁垣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张了半天口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奇怪？他平时说话是这样吗？黎栗心底嘀咕了两句，就听见郁垣的声音传来，那声音里好像还夹杂着几丝兴奋。
“我们私奔去哪？用不用先去买点应急的东西？我觉得要先买几箱压缩饼干，再买几根蜡烛，还得买个帐篷，哦对了，还得买几个手电筒，我觉得一个肯定是不够用的，得多买几个……”
黎栗眼睁睁地看着郁垣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越说眼睛越亮，越说思绪越跑偏。
而且明明是私奔，多么花前月下，多么风花雪月，多么浪漫悲壮的事情，怎么在他的口中瞬间变成了去逃难，黎栗一时有些想笑，又觉得这个场景，作为紧急“逃难队”的一员，她应该严肃一点。
“不私了，也不奔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踏踏实实地过每一天，所以现在开车送我回家吧。”
“啊……”
郁垣还沉浸在要“私奔”的剧情里，等他反应过来，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就灭了，看的黎栗有些不忍，但手机一直不停歇的振动声告诉她，猫阿婆的忍耐要到头了。她要是再不回去，或许真的要被做成“小猫饼”了。
郁垣沉默地把黎栗送到了单元门口，等他调整好情绪后，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用手比划出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到家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注意安全。”
都送到单元楼下了，还能有什么安全？黎栗虽然这么内心吐槽着，但还是心下一软。解下安全袋后，往坐在驾驶位的郁垣猛扑了一下，狠狠地抱住了他。
两股炙热的气息交织在了一起，郁垣微微侧过头鼻尖就可以碰到黎栗的发丝。都说小猫有小猫味，郁垣没有闻过什么是小猫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幻化成人了的原因，黎栗的发丝间只有阳光暖暖的安心的味道，就像是午后晒过了的被子，中间还夹杂着一丝奶油的味道。
温暖转瞬即逝，黎栗把自己的头一下埋到了郁垣的肩上，憋的脸涨红，这才重新坐回了副驾驶，接着边用手扇风边证明起自己的决心。
“我的内心是百分百，千分千，万分万，亿分亿，想和你私奔的，可是今天真的不行，或许以后可以，不过能不能不要带什么压缩饼干啊，好干巴呀～咱们可不可以多带点小猫条和小鱼干，最好再带点榴莲，这样的话我会更心甘情愿地和你私奔的！”
明明“私奔”这个词带有着隐晦的感情，但在黎栗口中这么坦坦荡荡的一说，倒像是学校组织春游，她在想带些什么好吃的去吃。
郁垣什么都明白，他知道或许她根本就不太清楚私奔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清楚私奔的后果是什么，但那又能怎么样？至少他终于确定了一些东西，这就足以让他欣喜和回味了。
郁垣眼底尽是温柔，他勾了勾手，黎栗了然地往前凑了凑，他将黎栗凌乱的发丝捋到耳朵后面，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认真地点了下头：“我答应你，快上去吧，猫阿婆还在等着你呢吧。”
黎栗瞬间清醒过来，眼睛一下瞪得溜圆，开车门下车后就一溜烟的不见了。
“呦～我瞧瞧这是谁啊？真是好久没见了，也不见外，身上带着一股狗味儿就回来了。”
一开门，猫阿婆就开始明枪暗箭地扫射黎栗，把黎栗直逼到沙发角局促地坐着，自己则翘个二郎腿，双手搭在腿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行了，我目前懒得关心你的感情，反正你们两个现在也不可能在一起，我主要把你叫来，是想问问你到目前为止帮几个动物完成遗愿了？”
“你怎么知道？”黎栗内心暗犯嘀咕，但还是老实交代道：“已经十个了。”
猫阿婆听到后明显倒吸一口凉气，又急忙问道：“十个了……那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有啊有啊！原来帮助别人是那么有意义和快乐，而且我还了解到了好多动物生前的故事，有些真的——”
“停！”眼见黎栗又要说个不停，猫阿婆赶忙打断了她：“我是问身体，身体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黎栗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发现好像确实有：“我已经很久没有莫名其妙就变回猫了，好像就是从我开始帮助动物完成遗愿开始的。”
“好，好，那就好……”
猫阿婆像是得到了什么安心的消息，身体终于不再紧绷，她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后，突然斜着眼打量起了黎栗。
“喂，那小子你真的动心了？你不会就相中人家的脸了吧？你还是得多学学你阿婆，一点儿也不肤浅。”
黎栗冷笑一声，幽幽地看向猫阿婆：“那王大爷的腹肌和张大爷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算什么？”
猫阿婆被盯的心虚，从茶几上抓起一把瓜子就匆匆起身，走前还留下一句：“算他们识趣。”
第43章 神秘的客户
接下来的几个月黎栗的小日子过得虽然平淡，但也不算安生。猫阿婆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比如总是限制她的出行，比如开始爱时不时神不知鬼不觉地飘到她身后，盯着她的手机屏幕发问。
“你和那小子少聊一点儿吧，你们两个现在还不能在一起。”
现在不能，那以后就能了吗？黎栗懒得思考猫阿婆话里的深意，接着无视她噼里啪啦地在手机上和郁垣又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自从上次的“私奔乌龙”后，一些东西好像在她和郁垣两个人之间消失了，黎栗能明显感觉到他们之间的那层雾被吹散了一大半，但谁都没有主动迈出更近的那一步。尤其猫阿婆在某天约见郁垣后，她能感觉到郁垣对她态度的变化，他开始变得更加小心，两个人的关系又好似倒退回了原来。
至于他们两个之间聊了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让郁垣的态度发生改变，黎栗不想去追问。
人和人之间总该有点不能说的秘密的，反正郁垣和猫阿婆都不会害自己就对了。
每次窝在房间里偷偷摸摸和郁垣打字聊天的时候都会让她产生背着家长偷偷谈恋爱的错觉，感觉下一秒猫阿婆就要破门而入举着擀面杖扬言要打断她的腿。
不过最近确实很难出门，因为她找不到出去的借口了，“最后一个心愿”群里已经好久没有人说话了。一个月的时候黎栗还不觉得什么，但已经快要整整半年了，都没有人在群里开口说过话，群里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黎栗的那句“好”上。
黎栗躺在床上不抱期望地来回上下划了两下屏幕，突然刷新出来了一条新消息，她没反应过来，正准备退出，但紧接着又弹出来了一条。
[］：有人吗？谁来救救我？
[］：我好冷，好饿，这里好黑，谁来救救我？！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黎栗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披头散发的像个女鬼。
女鬼明显最近“业务”有些生疏，呆坐在床上几秒后，这才想起来接下来要干些什么。
[小栗子］：我在！我在！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救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哪里，这里黑漆漆的有个洞，洞外面会有火腿肠吗？不对不对，我要说什么？对了我好难受，好疼，我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救救我，求求你们谁来救救我！
没有地址这可怎么办？按理来说，作为这个群里的第十一名客户，备注名应该是“客户11”，它的备注却是空白，更奇怪的是，对方说话颠三倒四，黎栗看了半天才看明白它的意思，但更让她不安的是她的内心那股恐惧感也随之涌起。
她没有再犹豫，直接跳下床，光着脚就往大门的方向跑。
“你干什么去？”猫阿婆在玄关口拦住了她，眼神里闪过黎栗看不懂的慌乱。
“我要出去一趟，那个群里又有动物需要帮忙了，还是要救命的忙。”
为了节省时间怕猫阿婆不相信，黎栗直接打开手机，把聊天记录怼到猫阿婆面前，下一秒就要推开她，往门外冲。
“不行！你不可以去！”猫阿婆往后退了几步，死死地堵在门口，不肯让出一步。
“我必须去！”
黎栗也跟猫阿婆杠上了，两人僵在门口，谁都不肯让步。
“你……算了，你去可以，把郁垣那小子也叫上了，对了，你千万不要冲动听到了吗？还有——”
猫阿婆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黎栗火急火燎实在有些等不及，趁她不注意直接从胳膊旁边挤到了门口，一把推开门就往外跑。
“还有一定要记得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
都不要什么？黎栗跑得很快，只听请了前一句，后面那半句飘散在了奔跑带起来的呼啸的风声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