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起,景才人将为采女,永居长兴宫,无诏不得出。”
皇后降罪于景采女后,她疯一样抬头,声音不由放大,“皇后娘娘,您不能这样对我。”
“皇上不会同意的。”
皇后挥手,让身后的太监去堵住景采女的嘴,“私会外男是大罪,皇上乐善好施,本宫这才免了景采女的死罪。景采女应当要谢恩,而不是如此怨毒看着本宫。”
“不会的。”景采女想到皇上近来对自己的态度,心里其实已经认可了皇后的说法,心凉了半截。
只有皇上对她不在乎,皇后才敢这样直接明了的下令。
她不能接受,一旦现在离开,往后就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了。
裕王,还有裕王。
裕王不是对她一心一意吗?
景采女回头,盯住裕王那张还皇上像了一二分的脸,“裕王殿下——”
她还来得及说完,就被皇后身边的太监捂住了嘴,挣扎着被带下去。
裕王脚步微动,但想到苏修媛还在,终究是没有跟上去。
从苏梨梨的角度,只能看到景采女狰狞挣扎的侧脸。那露出了ῳ*Ɩ 一半的面孔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休闲释然和高雅柔和,只剩下满满的不甘和怨毒。
不仅苏梨梨看到了,裕王也看到了。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从未真正认识过景采女。
他记忆里的景才人是高贵典雅温柔自信的,又对权力毫无想法恬然自得的。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为此停顿了一下,景采女便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
转念他又想到自己身后的苏修媛。那张与平二相似的面孔,叫他脚下如同坠了十斤磐石一般,动弹不得。
十年前他没能挺身而出为平二作证,叫她羞愤欲绝险些离世,最后活下来也是离京十年。
十年后,面对与平二这样相似的一张脸,如此类似的场景,裕王像帮苏修媛作证。
似乎这样子,他就可以拯救十年前那个懦弱又瞻前顾后的自己。
淑妃见到这场面自然舒坦。
景采女是个自曝的,却也不影响裕王的选择。那可就顺利多了,她状若无意提出,“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让臣妾协助处理后宫事务,臣妾倒是无意间从彤史的记载中发现了一件事。”
“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一时不知如何和娘娘言明。今日见到苏修媛,倒是觉得不得不说。”
皇后看了她一眼,“直言便是。”
她还不知道淑妃这张嘴吐不出好话来,难得第一次接了她的话让她往下说去。
“彤史记载,苏修媛第一次侍寝,锦帕上并未有处子之血。”
众人纷纷心下一惊。
宫人们都低下了头去,生怕被灭口,两只耳朵恨不得捂起来。
裕王还坚定站在苏修媛身前,为的是十年前的自己和十年前的平二。
苏梨梨自己是最清楚的,那次湖中小筑。她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发簪,记起自己丢在小筑上的玉簪,眸色淡然,并无波澜。
苏家表哥像是得了什么有力的佐证和助力一样,从地上跳起来指着苏梨梨喊,“小民就知道她是个荡.妇。进宫之后竟敢偷人,实在让小民一家以及岳父一家无法在人前抬头。”
第41章 报应
他说话实在是粗鄙难听。即便淑妃是有意陷害, 但也不想脏了自己的耳朵。
她抬手喊人,“来人呀,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在皇后娘娘面前, 竟敢如此失礼。”
淑妃还不忘借用皇后的名义,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苏修媛, 你可还有话要说?”皇后并不想搭理淑妃, 直接将她忽略了个彻底。
苏家表哥的作用已经没有了, 淑妃让人给他拖下去, 皇后也没阻止。不过比起对待景采女, 皇后还给苏梨梨解释的机会。
要是直接给定罪了,万一皇后对苏修媛又是和五年前的景采女一样, 那岂不是叫人笑话了她去。
苏梨梨从裕王边上走过去, 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一把拉住了手腕,“你别怕, 我带你去找皇兄。”
苏梨梨:?
她抽了抽手,发现居然还抽不出来,不禁疑惑, “裕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淑妃倒吸一口气,小声惊呼,“皇后娘娘。”
她并不知道苏梨梨到底私通了谁。不过彤史不会做假, 竟敢欺骗皇上, 这可是死罪一条。
或许皇上不会去过阅彤史,又或者是皇上依旧要抱住苏修媛, 并未叫人将这件事传出去。
淑妃想过许多可能,这才设下这样一局。
十年前她就成功了一次, 十年后竟然还有彤史作证,她不觉得自己会输。
叫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裕王竟然站住来拉住了苏修媛的手。
难不成他真的是那个和苏修媛私通的男人?
若真是如此,淑妃觉得自己简直是幸运极了。
不用她喊,皇后看得见。
如今苏修媛得宠至极,裕王虽与皇上闹得不愉快,可皇上到底没怎么样这个弟弟,想来也是念着他的。
思绪闪过脑海,皇后决定带着两人前去面圣。淑妃见状自然是要跟上的。
今夜的发展实在过于顺利,叫淑妃不安的同时又暗自得意。不安于苏修媛竟然一点不怕,许是有后手;得意于除掉了景采女,马上就轮到苏修媛。
一行人还未到太极殿,皇帝就在路上了。
途中相遇,最后还是去到太极殿。
到底裕王是个外男,又涉及到私通,一直留在后宫也不是个事。
皇后将来龙去脉阐明后,皇帝望向苏梨梨。
叫淑妃心惊的是,里头竟是毫无厌恶,甚至带着点笑意。
她有些看不懂那是什么笑,但心知今日苏修媛不论如何都不会受到影响。
“倒是叫苏修媛委屈了。”皇上此言一出,皇后不解,淑妃皱眉,裕王更是猛然抬头。
只有苏梨梨跪在地上暗骂狗皇帝。
他就是认得自己,但是一直都没说,甚至于彤史都不愿意去改一下。
确实委屈,天大的委屈。
不过想想这是自己跑掉为了引起皇帝兴趣,苏梨梨又悄悄撤回了一个委屈。
要不这样,她也不能在第一次侍寝后直接就让皇上注意到。
没有点冒险,在后宫怎么脱颖而出。
“去岁夏日,苏修媛曾于湖中小筑遇见过朕。只是丽才人经过,得了她的赏赐。”
皇帝没有明言,然而在场除了裕王,皇后和淑妃都听明白了。
去年秀女入宫后,丽才人一路得宠,原来是抢了苏修媛的机缘。
后来失宠,想来也不仅仅是没有保住皇嗣,更重要还是因为被皇上发现了她并不是苏修媛吧。
皇后只觉得有些可惜,叫苏修媛毫发无伤。
不过淑妃就明显想要膈应人,不经意提,“原来是这样子。刚刚臣妾看裕王殿下那样快抓住苏修媛的手,还以为两人是认识的呢。”
“敢情都是误会,臣妾得向苏修媛和裕王殿下赔个不是。”
皇帝并不说话,只看着她一个人讲。
苏梨梨憋笑,垂下眼睛去看地板,生怕别人发现了。
今夜裕王没有选择去保护景采女,和苏修媛也没有任何交集,甚至于苏修媛自己逢凶化吉没用上他,导致他没能拯救十年前被困住的自己。
离宫之前,他被皇上留了下来,跪在皇兄的脚边,裕王沉默不语。
“朕记得你幼时对朕的好,只是那份好已经叫由你来换取恭太妃的性命。”
“箫景遇,事不过三。”
裕王重重将脑袋磕在地砖上,“臣弟自请去黄陵守陵,为母妃赎罪。”
皇帝允了。
离宫的路上,裕王越想越气。
他倒不是气皇帝亲兄,因为皇兄已经对他很好了。如果不是顾及他,他的生母恭太妃早就命丧九泉,给先帝皇贵妃赔命去了。
他只是气自己。
夹在母妃和皇兄之间无能为力,对太后这个养母有时候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气自己十年前救不了平二,十年后逞英勇却也是什么都没帮到。
原先他还觉得自己愧待了景采女。可在看到她狰狞面孔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不过是爱慕她伪装出来的模样。
那模样,是平二未出阁时的性情。
想到这里,裕王的心更痛了。
他连自己真正喜欢谁都看不清楚,自我蒙蔽。如果当年不瞻前顾后,全然相信平二的话,早已娶到了心仪的姑娘。
行到闹市。
京中百姓也来过花神节,热闹非凡。
此时正值贵人出宫,闹市又是许多人的必经之路,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主要还是苏家姻亲陈家的马车撞到了人,这才导致的拥堵。
苏簌簌烦得很,下来和一个市井妇人对峙。苏家表哥好不容易脱离了淑妃手底下太监的折磨,心里那口郁气就对着无权无势的百姓出了出来。
但他一个文人,就是学了粗话也是骂不过市井大妈的,直接被吊骂。
小厮为了保护他和苏簌簌围上来,把后面的马车和人流都给堵住了去。
一人多就容易出事,一时纷乱起来。
裕王正心烦,又正巧听到马车外头谈话的声音,觉得耳熟。仔细一听,发现是苏修媛那窝囊而恶毒的表哥。
他怒上心头,想到他适才陷害冤枉与他又全身而出,气不打一出。
混乱之际,少了几个人一时半会还真没叫人发现。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暗巷里,苏家表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等苏簌簌带着京兆尹的人找来,她这位自己抢来的父婿双脚折断,手指扭曲,喉咙也发不出声音来。
往后他就只能坐在轮椅之上、无法发声渡过余生。他应以为傲自己是个读书人,却也是不能再提笔。
苏簌簌送走大夫和京兆尹的人后,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她嫁过来就有些嫌弃表哥了。这会儿表哥都这样了,她能不能直接带着孩子和离呀。
要不让苏梨梨求个圣旨帮帮她,苏梨梨肯定会同意的吧。
至于是谁打的表哥,苏簌簌压根不在意,反正有京兆尹查案,又不是她能够干预的。
她现在就想着快些和离。
一场迎花神的赏花宴发生了这样多事,后宫人人自危,生怕被牵扯上。
隔日苏梨梨要迁宫,除了与她交好的几人外,倒是没人敢跑过来。
别说在苏修媛这里偶遇皇上,等会儿被牵扯进别人设下的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后遣人送来了礼,并未掺杂其他。她自昨日后暗里就忙了起来。
是在抓淑妃的错处。
既然做过就一定会有痕迹,皇后不相信淑妃能够将尾巴抹除得干干净净。
这次苏修媛私通一误会,一定是她做出来的。
计谋不成反把自己搭了进去,没想到她淑妃还有这样错漏的一面。
就在皇后撒钉子查探之时,淑妃在钟粹宫翻着手中的信件。
铲除皇后,除了她曾经害自己失去了皇上长子的证据外,还需要借助外力。
这个外力就是归京的言侯。
若是言侯知道当初自己的夫人平二被勾陷失去清白这件事,是皇后一手策划的,那言侯定然会向皇上秉查此案。
皇后要查苏修媛被害,她将计就计把皇后撒下来的棋子放到平二失去清白一事上。
如此一来,曾经她对平二做的那些恶毒的事件就会转接到皇后手上。再怎么探查,也是皇后做的。
毕竟十年之久,模糊不清也是常理。
至于事发后,皇后言明不是自己下手的又能如何?
杀人凶手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是凶手。
天色渐暗,夜风渐起。
今日苏梨梨迁宫,除了贵妃瑶美人和林美人崔宝林过来,还有一个平二姑娘,也就是言侯夫人。
太后马上就要带着妆才人前去五台山,临行之际,甚觉舍不得才回京三个月的平二,特意将人召见了进来。
自打被失清白后,平二就不喜欢进宫。
宫里的争斗太多,步步都是把人往死里逼。
然而太后确实是从小对她就很好,于情于理,平二都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