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昭有些羞涩，轻咳了一声，正要开口，魔尊却直接打断了她：“别傻！他本命盏归位七情六欲已淡，唯剩下一堆记忆。他现在关于你的所思所想，皆是根据记忆来推导，并不是因为感情。”
楚昭昭闻言顿时皱了眉：“本命盏不是已经归位了么？为何七情六欲会淡？”
“因为在下界的时候，他并不是完全的他。”
魔尊淡淡道：“虽然不太恰当，但他就像是分成了好几个人，爱上你的那个萧瑾，只能算是其中的一个，更重要的是，主导七情六欲的合欢盏被分了出去，也就意味着，当他完全归位之后，下界萧瑾的感情，只成了所有感情中的一小部分。”
“而他，活了十几万年，你觉得他的感情会有多少？”
楚昭昭眼睫轻颤，连回头都没敢，她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又是在害怕什么。
一时之间安静极了，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下来不再流动。
过了片刻，萧瑾的声音低低响起：“他说的没错。”
简短的五个字，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楚昭昭喉头微动，转眸看他，哑声道：“那你……为何想要同我结契成为夫妻？”
萧瑾看着她，眼神微动，如实开口道：“我去了一趟下界，见到了容逸和姬羽，除了他们之外，就连紫光都钦慕与你，我虽六欲已淡，但喜欢这种东西，压根就以浅淡来衡量，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目光坦然：“龙域确实是你最好的修炼之地，至于婚契，到时候我也会如实告知于你，结不结在你，你若不愿结，其实还有另一种法子，那就是出来时我主动毁契。”
“无论是现在的萧瑾，还是从前的萧瑾，对你心动是真，亦不会做那等诓骗毁你之事。再者，我若身死，契约自动解除，但从今往后你依旧可以在龙域来去自如。”
这世上，他是最后一条真龙，若他当真陨落，她便是龙域最后的主人。
如此，也不负他心动一场。
这些话不必说，楚昭昭都能听得明白，尤其是那句我若身死，你依旧可以在龙域来去自由。
天下最后一条真龙身死了，那龙域就等于是成了她的私产。
龙爱囤积宝物，龙域有多少宝物，想想都知道是个无法言说的数字，即便他败了，哪怕是冲着那些宝物的份上，都不会有人对她大下杀手。
若是被人胁迫，她只要逃回龙域便能安全。倘若真是结契，压根就不是他在诓骗她，而是他给她的护身符和退路。
楚昭昭静静的看着萧瑾，哑声开口道：“你不会输的。”
萧瑾没有应声，只开口问道：“你可还愿意随我去龙域？”
魔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楚昭昭，不等她出声便冷声道：“你想的倒是挺好，可关键是你凭什么娶她？”
当他是死了么？！
萧瑾闻言皱了眉，看着他冷声道：“若是紫光、容逸和姬羽来拦我，那倒也说的通，你来拦我是何意？她已经不是茶壶，不再是你的物件，主人这个身份也只是你强加的，你凭什么阻拦？”
“强加的？”
魔尊周身魔气顿时四溢看来，一身斗篷无风自动，他看向楚昭昭道：“主人这个身份是本尊强加的？”
魔气四溢，站在他身边的楚昭昭最先受到波及，紧接着，就连天空都开始暗淡了下来。
一股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由天空蔓延至地下，附近的魔族顿时连站立都觉得困难，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连忙道：“请魔尊息怒！”
“请魔尊息怒！”
“请魔尊息怒！”
无数道请求声，渐渐传来，身处在威压的中央的楚昭昭却无半点不适。
距离足够近，她能清晰的看到他斗篷下的两鬓的白发，那是突破天地规则，一次次下界陪她，而造成的。
楚昭昭不知道，现在算不算修罗场，反正她觉得挺难收场。
她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用从前哄他的口吻轻声开口道：“别气了，气出病来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魔尊冷哼一声：“本尊从不生病！”
“是是是！你从不生病。”楚昭昭无奈道：“但生气总归对身子不好的。”
威压淡去了些，魔尊看着她道：“你先回答本尊，主人的身份，是不是本尊强加于你？！”
讲道理，是的。
毕竟她是现代灵魂，没那个爱好给自己找个主人。
再者，她虽然确实当了他几千年的茶壶，但她现在已经是个人了，怎么还能把他当主人呢？
然而不知道为何，看着他的白发，楚昭昭却无法说出那个是字。
第345章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楚昭昭连忙咬了咬头，昧着良心道：“怎么会！一世是茶壶，世世是茶壶！你看，我还会变身呢！”
她嘭的一下变成了茶壶浮在半空中转了个圈：“怎么样？我现在还可以给自己添点花纹，装饰下自己呢！”
看着半空中花花绿绿的茶壶，魔尊和萧瑾都沉默了下来。
楚昭昭在半空中蹦跶了一下，对萧瑾道：“对哦！我是个茶壶，能进龙域的吧？”
萧瑾和魔尊皆是一愣，静静的看着她。
茶壶的盖子蹦跶了下：“不可以么？总不能让一个茶壶和龙族定下婚契吧？”
“可以试试。”萧瑾开口道：“事实上，你身上有我的精气，再变成器物应该可以无需天道契约。”
魔尊点了点头：“可以试试。”
“等下！”
茶壶盖一蹦一蹦：“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变成器物的话，我在龙域里面能变成人么？毕竟一个身为一个茶壶，我要怎么掐诀？我没有手啊！”
“这个无妨。”萧瑾开口道：“可以布下阵法帮你直接汇聚仙气，你吸收便好。”
这个可以有！
楚昭昭很满意：“那我们去试试！”
说完这话，她朝魔尊道：“别气了，下面的魔都要被你吓死了！”
魔尊冷哼一声收了威压，直接将她往袖子里一收，朝萧瑾道：“本尊送她前去，免得你又出什么阴招。”
萧瑾看了他袖口中探出一个壶嘴的楚昭昭一眼，垂了垂眼眸没有说话，只朝前而去。
二人的速度自然要比先前带着楚昭昭快上许多，不过片刻便已经来到了龙域的入口。
龙域的入口在半空之上，隐藏在一朵云彩里，光是从外形上看，压根区别不出来，直到萧瑾化身为龙，吐出一口龙息将云吹散，这才露出了一道七彩的原形光晕。
看着天空中熟悉的大金龙，楚昭昭的心闷闷的。
她还记得他与她的点点滴滴，记得他在玄天宗洞窟外，他为她下的雪，记得门口他为她堆的两个雪人，记得他为她不惜暴露身份，去了楚家将她就出，记得那一声声亲昵的大龙龙……
她的记忆没有变，感情也没有变，可他却变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好似从她踏入仙界之后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就连靳兰，其实也是变了。
于他们二人，或许只是过了几个月，最多只是有些生疏，可对她而言，却是过了几百年。
前世几年不见都会变得陌生，更不必说这几百年的光阴，但似乎，没有人在意到这些，除了她。
哦对，还有魔尊，她在他心里就是个茶壶，几千万年都没变过！
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萧瑾化成人形，朝魔尊伸了手。
魔尊从袖中出去楚昭昭，却没有直接给她，而是从身上取出一个精致的铃铛来，打开盖子丢到茶壶里。
楚昭昭只觉得叮当一声，有什么东西直接落到了身体里，而后与她合二为一，彻底融合在她体内。
魔尊将她放在手心开口道：“这两日我去炼制了魂天铃，此铃乃是用开天神斧的碎片，加上我的精气炼制而成，你放心，萃去了魔气，只留下最纯的精气，对你不会有任何损伤。”
“天地八荒上界下界，甚至是父神所在之界，只要你摇响此铃，无论何时我定会出现。”
楚昭昭心念一动，魂天铃顿时浮现在半空中，她看着精致的铃铛，有些发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在他心里，就是个茶壶不是么？
哪怕她特殊了些，在他漫长的岁月里，成了他唯一有兴趣的物件，但他经历了无数生死，看惯了沧桑岁月日月更替，经历过众神陨落，就连父神都不知道见过几个，为何会对她那般执着的寻找了那么久？
而现在，更是许下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刀山火海，无论天下地下，只要她唤他，他便会不顾千山万险来到她身边的承诺。
所以，为什么呢？
魔尊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什么为什么？想这般做便这般做就是了。你是本尊的茶壶，本尊有随时将你取来身边权利！”
楚昭昭：？？？
她问的跟他说的，是同一件事情么？
行吧，站在他的角度上想，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楚昭昭心念一动，将魂天铃收好，开口道：“那我去了啊。”
魔尊嗯了一声，将她抛向萧瑾，看着他带着她走进光晕之中，而后消失。
没有契约降临。
魔尊心情这才好了些，在外间等了一会儿消失在了原地。
龙域的灵气，哦不，是仙气，浓郁的超乎楚昭昭的想像，若非她是个茶壶，她觉得自己深吸一口气，都能抵得上自己一年的修炼。
她探出个壶嘴，传音道：“大……萧瑾，这便是龙域么？”
听得称呼的变更，萧瑾垂了垂眼眸，嗯了一声：“我带你四处转转。”
说完这话，他化成龙形，将她放在自己的头顶，带着她在龙域里飞行。
本该是高兴的事情，可楚昭昭的眼睛……如果她现在有眼睛的话。
总之，她心里有些酸涩。
她曾经同他斗嘴，想要骑在他身上看看，可现在她想像成真，他却不是她当初的那个大龙龙，而她也不是本来的样子。
楚昭昭定了定神，这才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四处看了起来。
龙域很大，所有的东西都很大，虽然龙会化形，但在龙域里，真龙显然更倾向于变成原形，故而无论是房子还是其他都大的很。
“这里是龙蛋的孵化之地。”萧瑾一边飞，一边跟她介绍：“所有的龙族生下蛋后，都会放在这孵化之地，由专门的龙族看管孵化。”
楚昭昭有些好奇：“那都混在一起，他们出生之后，知道自己谁是谁么？”
“知道。”萧瑾低低道：“我们龙族所有的功法和记忆，都是依靠传承，天生就有。出生时便会起好名字，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飞过一排排洞穴：“龙族都爱囤积宝物，这些洞穴便是他们的藏宝之地，他们都陨落了，屏障已经消失，你若无聊可以来看看，若有喜欢的直接取了便是。”
楚昭昭好奇问道：“那你的呢？”
他曾经说过，他在上界也是有的，那会儿他还说，等她去了上界定会补偿她。
也不知道，他拥有了几千万年的记忆之后，还记不记得当初那句小小的承诺。
萧瑾金色的眼眸垂了垂，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楚昭昭有些艰难的笑了笑：“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第346章 ：不要你觉得】
两人顿时沉默了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萧瑾载着她在一处屋子前停了下来，化成人形将她托在手中，一边朝屋内走，一边道：“这是我小时候的住处，你若是住不惯，也可以随意寻个屋子住着。”
话音落下，房门被打开，楚昭昭瞬间被刺的闭上了眼，过了好一会儿，略略适应之后才缓缓睁开。
入目之内各种光芒闪耀，将整个屋子映照变化的七彩霞光里，就连屋内木桌都染上了各种颜色。
楚昭昭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进了七八十年代的歌舞厅。
左手画条龙，右手画一道彩虹……
嗯，龙不用画，旁边就是。
楚昭昭转眸朝身旁的人看去，却迎上了萧瑾的目光，他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按道理来说，四目相对他会移开目光，可现在她是个茶壶，压根分不清正反面，更不要说俩窟窿眼了。故而萧瑾压根没有察觉她的目光，只静静的看着，目光之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楚昭昭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她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在挣扎。
看着耷拉下来的壶嘴，萧瑾顿时回了神，伸手将壶嘴捏直然后松开，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这些日子你就在这儿修炼，待到容逸和姬羽飞升之后，我再来接你。龙域已经无人，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自取。”
“万宗心思狡诈，你的存在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多寻一些护身的法宝傍身，以防万一。你若有事，亦可在心中唤我，或者通过镜术联络其他人。”
“镜术？”
楚昭昭好奇问道：“什么镜术？我只知道下界有灵镜，可联络他人，这镜术是同灵镜一样么？可需要旁人注入灵力？”
“不必。”萧瑾将口诀交给她：“默念口诀，以仙气化镜，而后默念需要联络之人的姓名，便可与之联络。”
姓名？
楚昭昭不解：“若是重名呢？”
萧瑾将她放在桌上，开口解释道：“你在心头默念此人姓名的时候，必然会在脑海中显现他的样子，若是并不认识此人，便无法用仙气指引获得连通之效。反之亦然，你不会镜术，旁人即便想要联络也无法连通。”
楚昭昭闻言眼睛亮了亮：“那我来试试。”
萧瑾点了点头，看着她用仙气化成灵镜。
正在好奇她会跟谁联络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身旁仙气的波动。
他微微一愣，看了桌上的楚昭昭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划动，仙气凝结成镜，茶壶出现在了镜中。
“大龙龙。”
萧瑾看着镜中的茶壶，喉头滚动哑声开口：“嗯。”
“我很想你。”
听得这话，萧瑾瞳孔猛的一颤，当即抬眸朝楚昭昭看去。
楚昭昭好似看不到他的目光似的，仍在低低说着：“对你而言，或许只是几个月未见，可对我而言却整整过了三百年，十万多天。在下界的时候，虽然容逸和姬羽都在，魔尊还时不时下界陪我，合欢宗又有很多事儿，每天都过的很充实，可我……还是会想你。”
“想你过的好不好，想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想你……是不是也一样在想我。”
她的声音有些低，因为是当面的缘故，自己发出的声还有镜中发出的声，交织在一起。
本是低低的缱绻，却随着一道几乎无声的笑，变成了怅然和自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