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我吃不完。”她小声嘟囔。
燕迟看她一眼,“剩下的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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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梅家几人离开之后,陈少微拿出地图看了看,找好方向后继续出发。
这回要走陆路,天气越来越冷,在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燕迟应虞幼泱的要求,为她准备了一辆马车。
这下再也不用骑马,受风吹日晒之苦,累了还能小憩一会。
不过她的马车却从来不让陈少微进,理由是嫌弃他身上太脏。
陈少微没少和她吵架,但每次都会被虞幼泱气得脸红脖子粗,而且吵不赢也就罢了,偏偏每次吵完之后虞幼泱还会一脸委屈地找燕迟哭诉,气得他半天说不出话。
这次又没吵赢,陈少微连夜更改路线,放弃大道,选择难走却能缩短路线的小路,一心只求能早日到达西河,脱离苦海。
连着六七日都在野外露宿,虞幼泱终于忍不住。
“你故意的是不是?”
陈少微也学她那一套装傻糊弄她,“难道你不想早点到西河吗?”
虞幼泱:“……”
四人这次选在了个空旷的平地歇脚,乌云蔽月,没过一会,天上竟然飘起了晶莹的雪花。
虞幼泱裹紧斗篷,紧紧贴着燕迟,恨不得整个人都黏他身上。
燕迟起初还会推开她,但次数多了,也就随她去了。
陈少微看着两人一阵无语,“你们至于吗?”
说完看向在一边当鹌鹑的计繁,把水囊递给他,“去找点水,别被这两个人脏了眼睛,小孩子家家的,省得被带坏了。”
计繁:“……”
四师兄明明能直接使唤他,居然还特意找了个借口。
虽说隔着一件厚厚的斗篷,但两人挨得近,燕迟还是感觉到了她在发抖。
他皱眉,“有这么冷?”
废话。
虞幼泱把手伸出来,放在他脖颈上,“真的很冷嘛。”
她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冰肌玉骨了,一双手凉得一点温度都没有。
燕迟把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抓着放在火堆前烤火,又添了点树枝,把火挑得更旺。
他这么一挑,对面的陈少微猝不及防,恰巧过了阵风,熏得他一脸灰。
“咳咳……”
如今才秋末冬初,虞幼泱又成日披着那件斗篷,再冷能冷到哪去?
陈少微认定这是她用来勾引燕迟的小把戏,没好气地走过来,决定揭穿她。
“正巧我略通岐黄,你得的什么病,我一探便知。”
虞幼泱立即对着燕迟抱怨道:“你看你师兄,摆明了是在说我装病。”
燕迟道:“别胡闹,让师兄为你看看。”
虞幼泱这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探上她的脉之后,陈少微表情从不屑逐渐变得凝重,连眉毛也不自觉拧在一起。
“你的身体确实有点问题。”他换上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体内盘桓着一股寒气,但是又有另外一道阳气与之抗衡……”
虞幼泱恹恹地把手收回来。
说得真是对极了,那道阳气还是你师弟的呢!
陈少微刚要继续说,计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救命啊——”
几人闻声看去,计繁正一边跑一边喊,“四师兄!小师兄!”
陈少微忙上前将他护在身后。
来的一群人穿着统一的红衣,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朱家的人。”
来者不善。
其中一人道:“你身后的那位姑娘,手里有我朱绪师叔要的东西。”
虞幼泱躲在燕迟身后,低声道:“他们想要我手里的那块玉。”
燕迟:“躲好。”
陈少微笑了一声,“朱绪师叔?你说的该不会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邪修吧?”
手中一转,右脚微微后退半步——一个标准的起手式。
“邪修的走狗,我这就来替你们家主清理门户,燕迟,还不随我一起?”
话不投机半句多,双方很快便缠斗在一起。
若论道法,燕迟不如陈少微,可若论修为身手,陈少微便稍显逊色,此时师兄弟两人联手,将朱家的几人逼得节节败退。
计繁看了一会,见两位师兄处于上风,这才松了口气,又见虞幼泱还在一边烤火,像个没事人一样,心想自己也应该对师兄们多一点信任。
不过他这口气松了没多久,忽然起了一阵风,竟然连起的火都被吹灭了。
天上阴云密布,月光越来越稀薄。
这风不太对。
虞幼泱站起身,吩咐计繁把他的银灯点亮。
方才还缠斗在一起的人也停了下来,燕迟和陈少微退到两人身前。
地面忽然有了细微的震颤,俄而,金戈铁马之声响起。
月光完全被遮住,这片空地上的身影却显现出来。
呐喊声、嘶吼声、兵器相接声……
这里竟然是一片古战场!
虞幼泱推测是刚刚双方的斗法激发了此地的怨气,现在空气中的阴气浓郁得有如实质,她忍不住抓紧燕迟的衣服。
战场上的煞气最重,这些士兵杀红了眼,开始挥舞着兵器向众人袭来。
另一边朱家的修士已经被冲散,不断响起哀嚎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少微拉住抖个不停的计繁,对着燕迟喊道:“快用三阳阵!这样他们就伤害不了我们!”
所谓三阳阵,需要三个童子共同施法,才能发挥作用。
“……”燕迟握紧手中的冥光,冷声道:“我元阳已失,入不了阵。”
陈少微瞪大眼睛:“……?”
计繁一脸呆滞:“……”
虞幼泱:“……哎呀。”
第27章 三千境3
四人很快被围在中间, 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脱身。
就在那些鬼兵齐齐涌上来的时候,计繁手里的灯忽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 霎时间生出一阵风来, 连周边的树都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几个人里虞幼泱体重最轻, 被风一卷, 竟然离开了地面,燕迟赶忙拉住她。
第二个遭殃的是计繁,四人只好互相拉住彼此, 根本腾不出手做别的事。
风越来越大,不断卷起周围的东西, 最后竟然将四个人一起卷上空中。
虞幼泱根本睁不开眼,只能感觉到燕迟将她紧紧抱住, 身体温暖。
他抱得很紧, 一手护在她脑后, 另一只手臂箍住她的腰,让她一点都动不了。
一片混乱中, 她听见他闷哼一声,似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
紧接着一阵头痛, 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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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幼泱睁开眼, 周遭黑暗,有光从缝隙透进来,腰有些痛,她动了下身子,才发现自己还被燕迟抱着。
她伸手戳戳他的脸, “燕迟……醒醒!”
燕迟依旧闭着眼,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想扳开他的手臂,结果他反而扣得更紧。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凝神细听。
大概二十人左右,经受过训练,脚步声很整齐,但声音有些沉重,应该不是仙门弟子。
不清楚自己的境遇,她不敢轻举妄动,手在燕迟穴位上一摁,他这才卸力松开手。
虞幼泱轻手轻脚地顺着缝隙往外看。
如她所想,在外面的是一小队士兵,身后是一排排的粮仓。
虞幼泱赶紧在房间里扫了一眼,这里堆放着不少袋子,应该就是粮草了。
“这边……给我查仔细了!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听见没有!”
“是!”
士兵两人一队,开始挨个粮仓搜查起来。
被发现了肯定会惹上麻烦,虞幼泱带着燕迟躲到粮草后面。
“贺将军怎么突然要查粮仓?”
“还不是昨天夜里听见了动静。”
“昨夜?不是说没发现有外敌吗?”
“你懂什么!现在可是关键时刻,谨慎些总是好事。”
两人说了几句便不再出声,过了片刻,一人忽然问道:“你有没有闻到这里有什么味道?”
虞幼泱心里一紧,是燕迟身上的血腥味。
“没有啊,总不能是霉味,现在可都快到冬天了。”
“……也是。”
两人转了一圈后离开。
她松了口气,低头发现燕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你怎么样?”她低声询问。
燕迟动了下僵硬的身子,“先离开这里。”
等外面的脚步声离远之后,两人出了粮仓,没走几步,燕迟忽然停住。
太安静了。
更何况既然是粮仓这样重要的地方,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下一刻,那队士兵又冒了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身上血味那么浓,真当我鼻子不好使呢?”
他一闻就觉得不对,为了不打草惊蛇才私下告诉贺将军,佯装离开,就是在等他们自己露头。
一位面目清秀的银袍小将走上前来,双目锐利,“你们是谁派来的?说!”
燕迟沉默片刻,“我们是误入此地。”
“误入?这里可是军机重地,你和我说误入?”银袍小将挥了下手,“拿下。”
燕迟目光扫了一圈。
二十人,不算多。
一人举□□来,燕迟本想唤出冥光去挡,结果手上却什么都没有。
容不得他细想,闪身躲开之后,手刀一劈,三两下夺过一杆枪,挡在虞幼泱身前。
他又试了试,原本金丹里的灵力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也用不出来。
燕迟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若他灵力还在,别说二十人,两百人也能带着虞幼泱全身而退,可是……
虞幼泱见他夺过别人的枪,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召出冥光,心里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她试着去调自己的灵力。
灵力……不见了。
就在她怔愣时,燕迟低声道:“跟紧我。”
随后手中银枪一扫,硬是带着她冲出了包围。
“他身上还有伤,肯定跑不了多远,给我追!”
灵力用不出,符咒自然也用不了,不过好在还能掐算,燕迟拉着她七拐八拐,不仅避开了前面堵他们的,还甩掉了后面追着的,一路躲进了芦苇荡里。
这里的芦苇足有一人多高,两人蹲下躲好,足足过了两个时辰,那些人才离开。
日头西斜,橘红的余晖将芦苇也染上了颜色。
灵力消失,虞幼泱身体里还有寒气,她现在的身体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她太安静了,燕迟低头看她那张雪白的小脸,以为她是被吓到,在她背上拍了拍,“没事。”
见她看过来,又补充了一句,“别怕。”
虞幼泱这才回过神,“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燕迟没拒绝,转身在地上坐好,解开衣服。
他背上一大片青紫,刚才脱衣服时又揭下了粘在衣服上的疤,正往外冒着血。
虞幼泱看着他的伤,想到两人被卷起时他毫不犹豫护住自己的样子,第一次觉得有些说不出话。
……不能心疼他。
倘若不是她骗他可以解开他身上的锁心珠,难道他还会这么拼命护着她吗?
“很严重么?”
她一直没出声,燕迟侧过身看她。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虞幼泱却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她把脸埋在他颈窝,他刚要低头,下颌却被她戴的发钗戳了一下,只好微微仰着头避开。
“严重!”她声音闷闷的,“看着可吓人啦!”
不等他说话,她又带着哭腔问:“你会不会死啊?”
“……”
沉默片刻,他伸手揽住她。
灵力莫名其妙的消失,那些士兵不知什么时候还会找来,不知身在何处,身上还有不轻的外伤……
这是自他开始修炼后,再没有过的糟糕境地。
可现在他抱着她,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
“我不会死。”
他低声说着,像是保证一样,“你也不会。”
燕迟身上的伤需要清理,还好有芦苇的地方都有水,虞幼泱从裙摆上扯下一块内衬,在河水里浸了浸,帮他擦拭背上的伤口。
河边一阵风拂过,芦苇荡跟着轻轻摇摆,发出沙沙的细声。
“你醒来的时候,看见我师兄师弟了吗?”燕迟总算想起他们两个。
虞幼泱在他伤口处吹了吹,“没有,也许他们两个掉到了别的地方吧。”
习惯了将东西都放进储物袋里,现在灵力消失,连瓶药都拿不出。
等她包扎好之后,燕迟重新将衣服系上,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道:“我身体自小便比常人好些,这些伤算不了什么。”
当然啦,他可是大气运之子。
虞幼泱靠在他肩上嘟囔,“那你可一定要早点好。”
“嗯。”
燕迟看了眼天边快要沉进水里的太阳,低头帮她摘取落在发间的芦花。
“先休息一晚,明天找个地方落脚,顺便打听一下他们两个。”
虞幼泱心情奇差,低低应了一声,将芦苇压倒铺好,和他一起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