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阳道人避世多年,上一辈人都鲜有人知,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年轻人。
“一阳道人?”云启轻笑一声,“似乎并未听说过这位道长的名号,小兄弟年纪小,拜师一事还是要慎重些,我认识几位道长,小兄弟如不嫌弃,或许我可以为你引荐一番。”
计繁涉世未深,听不出他是在暗地里贬低自己师父。
他挠挠头,“我拜师确实有些糊里糊涂的,当初师父来到我家,说我和他有缘,就把我收进门下了,公子说要为我引荐其他道长,还是不麻烦了。”
“……”云启决定把话说的更明白一点,“我倒是听闻有不少江湖骗子也爱这么收徒,小兄弟可别是被骗了才好。”
“啊?多谢公子关心,我师父很厉害的,不是骗子。”计繁一脸真诚。
云启彻底无语。
虞幼泱也歇够了,低笑一声,“你个蠢道士,人家云公子是在说你师父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道士,你还真当人家关心你。”
云启还是第一次碰见虞幼泱这种直接把话说出来的,干笑两声,“哪里,虞姑娘多心了吧。”
计繁还没反应过来,虞幼泱已经站起了身,他也忙跟着站了起来。
虽说他根本没听出云启的言外之意,可在他看来,虞幼泱说什么都是对的,既然虞幼泱说这人在侮辱师父,那这人就一定是这个意思。
修仙界中师门受辱可是大事,计繁气道:“师父说山下的人都是口蜜腹剑,原来是真的!你居然侮辱我师父,等我师兄来了,定要给你好看!”
不过一个刚修道没多久的小道士,竟然也敢这么跟他说话,云启收了扇子,冷笑一声,“你师兄又是哪个?我倒还真要会一会,只盼他比你有本事,免得被我打死,冲撞了曲家的好事。”
“你!”在计繁看来,两个师兄都个顶个的厉害,可具体多厉害,他心里也没谱,这个云启排场这样大,万一真比两个师兄厉害怎么办?
那他岂不是给师兄们惹了麻烦?
一想到此处,前几日陈少微交代他切莫生事的几句叮嘱也被他回想起来,计繁失了底气,只好忍气吞声。
虞幼泱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挑眉道:“你怕什么?捅出天大的篓子来也有你师兄给你收场,还是说你觉得你两个师兄打不过他?”
计繁还没说话,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屁都不放一句,是等着他骑到你脖子上拉屎吗?”
“四师兄!小师兄!”计繁眼睛一亮,跑过去,像是个受了委屈跟家长告状的孩子,指着云启道:“他刚刚说我们师父!还说你没本事,要打死你!”
云启:“……”
他只是嘲讽,可没真的说要打死人。
陈少微抱臂而立,冷笑一声,“孩子不懂事,你要是对我师父有意见,可以直接和我说。”
他脾气本来就不好,前几日的事还一直闹得他心烦,心里正憋着火呢。
陈少微灵力外放,笑道:“放心,你完全不必有能打死我的顾虑。”
云启感受到他的灵力,表情也不再游刃有余。
这人灵力这么高强,怎么会是籍籍无名之辈……小阳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凭他的实力,恐怕打不过此人,于是他看向了另一个。
燕迟走到虞幼泱身边,将她上下看了看,确认她没事才看向云启。
他脸上依旧冷淡得没什么表情,见他看过来,直接道:“你是想同我打么?”
云启:“……”
怎么感觉这人好像更厉害?
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曲家也立刻来人劝,“几位道友,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云启就坡下驴,强颜欢笑道:“是误会,我绝无此意。”
第50章 灵光宝玉13
既然对方已经认怂, 一般人在这种大场合下都不愿意把事情闹太大,可虞幼泱却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绝无此意?刚才说要会一会他师兄的,难道不是你吗?”
云启怎么也没想到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心里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去招惹她。
“我明白了, 倘若他师兄本事不如你, 那你便要会一会, 可如今却是你本事不如别人,那这‘会一会’就成了一场误会。你们云家人,都像你这样欺软怕硬吗?”
虞幼泱挑事的本领不必多说, 此言一出,简直是把云启架在火上烤。
云启面色难看, 却还尽力维持着体面,“我不过是想同这位小兄弟开个玩笑罢了, 误会而已, 姑娘何必小题大做?莫非是有意寻衅滋事不成?”
言下之意就是她故意在曲家惹是生非。
虞幼泱才不会被他吓住, 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你递给我的茶杯里有迷魂散, 也是误会咯?”
她说完看向捂着肚子的计繁,安慰道:“没事, 你那杯里下的应该是泻药。”
计繁:“……”
突然觉得肚子开始疼了!
这下事情就更严重了。
原本还不甚在意的燕迟直接唤出了冥光握在手里, 冷冷道:“抱歉,现在你没得选了。”
陈少微倒了粒解毒的药丸喂给计繁,高声道:“师弟,点到即止,免得把他打出问题来, 还要怪到我们师父身上。”
事已至此,一场缠斗是免不了的, 云启做的事实在过分,曲家若再调解,未免有包庇之嫌,也只能由他们两个去了。
云启手中的扇子就是他的法器,他没有贸然出手,而是想试探一下燕迟的底细,在他劈来之时用扇子去格挡,哪知这一下震得他整条右臂都发麻,忙使身法避开。
哪有人一上来就下这么重的手的?
怪不得这个虞幼泱敢如此嚣张,和她一起的这两个人,修为真是一个比一个高!
云启本想多坚持几个回合再从容认输,表示不愿让曲家为难,这样至少可以挽回一点尊严,却不成想燕迟连让他能坚持几回合的机会都不给,招招凌厉,俨然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最后在陈少微出声之前,云启认了输。
且与他设想的从容相反,衣袍被划烂了好几道,甚是狼狈。
燕迟并未收手,只是将冥光调转过去,尾部抽在云启脸上,留下一条红得发紫的印子。
虞幼泱没忍住笑出了声。
曲家人连忙来劝,“二位已分胜负,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在场的人精不少,看得不止是热闹,有几个示意手下去查一查小阳山和这几人的来历。
陈少微对燕迟的表现还算满意,“云公子,不知你现在觉得我师父如何?”
云启捂着脸,一说话就觉得疼。
“尊师定是位隐世高人,是在下有眼无珠,这就给几位赔个不是。”
陈少微揉揉计繁的头,“若再有人敢说三道四,可知道该怎么做了?”
计繁狠狠扬眉吐气了一番,眉开眼笑道:“师兄们若是在,我就骂回去,若是不在,我就忍辱负重等师兄们来!”
“……”他说得也不算错,但陈少微听了还是很无语,正准备好好“教育”一下他,却感受到了一道视线。
仿佛某种感应一般,他抬眼望去。
那少年一袭蓝色长袍,身姿挺拔,容貌俊秀得有些斯文,恰好正晴的年纪,不过面上却并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反而一片冰冷。
要说燕迟平日里也是冷着一张脸,不过燕迟是天生的性子冷淡,对什么事都不在意,也就自然没什么能引起他的情绪。
可这少年陈少微是知道的,他小时候很爱笑。
片刻后,陈少微移开视线。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陈家不世出的天才,他的亲生弟弟——陈元戈。
陈元戈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领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一举一动都近乎刻板,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就是陈二公子?”
“果然如传言中那般风姿卓绝,一表人才。”
“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修为,前途无量啊。”
“陈家有这样一位继承人,可真是……”
曲家家主也在此时现身,青绿色的衣袍显得很是温雅。
陈元戈走过来行礼,“家父有恙在身,还请见谅。”
陈家家主身体不好,尤其是前几年出了那件事后,更是被气得卧床不起,这几乎是修仙界人尽皆知的事。
“无妨无妨,快快请起。”曲家家主扶起他,笑道:“我早已安排好了住处,随我来就是。”
虞幼泱往他身后的人里看了一眼,“咦?那人好眼熟。”
她想了一会,“那不是陈枕书么?他也跟着来了啊。”
燕迟盯着陈枕书看,总算想起来,他就是当初虞幼泱吵着要去见识一下的那个修士。
他记得此人瞻前顾后,优柔寡断,身上既无阳气,也不会讲故事。
判断一番后,得出结论:对他造不成威胁。
却在此时,云启高声道:“慢!还请诸位留步。”
他的脸在一番紧急治疗下已经好了许多,至少瞧着没那么吓人了,不过还是肿着,颇为滑稽。
他理了理衣襟,看向陈少微等人。
神态一扫方才的屈辱,“你们说你们的师父是一阳道人,可对?”
这人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陈少微道:“不错。”
他云家还算有些人脉,从看见虞幼泱的时候就派人去打听这几个人,知道方才,终于有了消息。
云启道:“诸位可知这位一阳道人有位好友,正是仙盟通缉的榜首,明夷散人!”
明夷散人这个名号一出,众人立刻交头接耳起来,连曲家家主也打量起几人。
陈少微虽不知情,燕迟却是知道的,毕竟他就是明夷散人亲自送到一阳道人身边的。
陈少微道:“那又如何?”
云启不屑道:“你师父与这样的恶人为友,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奉劝你们识相些,自行离开,还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虞幼泱未曾想她爹爹的名声竟然差到了如此地步,甚至连友人的徒弟都能波及到。
不愧是她爹爹,就是厉害。
风将她束发银环上的发带吹得飘了起来,虞幼泱将鬓发勾到耳后,她一身浅色的蓝衫紫裙,鲛纱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浅笑时恍若雪山上的仙子。
众人只听她脆生生道:“你见我并无灵力,身边又只有一位小道士,便起了歪心思。下药在先,辱人师门在后,见打不过别人态度又是一变,前倨后恭,着实令人生厌。此刻又让你找到了借口可以将我们几人赶出去,心里是不是很得意?”
她说话是一贯的直白刻薄,毫不在意云启发青的脸色。
“还好我身边还有两位一阳道人的高徒陪同。”虞幼泱一对细眉微微蹙起,神情苦恼道:“否则在这偌大的曲府,怕是不明不白的死了都没人能知道。”
她不疾不徐道:“你让我们自行离开,那我倒要问一问,这曲家究竟设了怎样的门槛,你进得,我们却进不得?”
云启憋了半天,怒道:“巧舌如簧!单是与明夷散人有关系这一点,就足够要你们好看!”
“几位稍安勿躁。”曲家家主上前几步,“倘若方才真如这位姑娘所言,这位公子,我们曲家怕是招待不起你这样的贵客。”
云启咬了咬牙,“好!我走可以,但是他们几个也不能留!”
等出了府,他们云家这么多人,还怕对付不了他们几个不成?
曲家家主却并未立即表态,而是看了看陈少微身上好几处补丁的破旧道袍。
“这位小友穿的是百纳袍吧。”
从方才起,陈少微就一直留意着他的态度。
然而这些大世家里的人,心里就算再不喜,也绝不会在面上表露分毫。
他不卑不亢道:“正是。”
百衲衣又被称为功德衣,只要帮过一人,不问报酬,只要对方家里的一块布,缝在道袍上。补丁越多,就代表着此人身上的功德越多,久而久之,这道袍便也就成了一件法衣。
虞幼泱听说过这个说法,只是没能和陈少微身上的这件道袍联系起来,她撇了下嘴,嫌弃得不行,“那又如何,这么破,白给我我都不穿。”
少说几句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陈少微瞪她一眼。
曲家家主沉声道:“诸位也看见了,这位道友身穿百衲衣,足以见其品行如何,光凭这一点,我曲家的大门便能为他打开。更何况明夷散人销声匿迹已久,难道我们还要搞连坐这种陋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