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灵光宝玉到手, 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头多少挪走了一半,现在倍感轻松,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怎么一直站着,也不说话?”
他走到她身边,垂眸看着她。
“要走?”
“是啊,灵光宝玉的事既然已经解决,还留在这干什么?”
燕迟挡在她身前,“去哪?我和你一起。”
虞幼泱的目光这时才落在他身上。
这段时间他的情绪一直都不太好,她不是没有注意到。
可是那又怎样?
灵光宝玉的事才最重要。
“和我一起?”她戏谑地看着他,“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没这个必要,燕迟看着她,很想问一问,那什么才有必要?
虞幼泱不再看他,绕过他准备离开。
燕迟忽然道:“你之前说要帮我解了身上的锁心珠。”
看见她停下,以为这样能留住她,他继续道:“如今锁心珠还没有解开,我……”
虞幼泱打断他,“好了,你放心,等我回去之后,会想办法的。”
燕迟:“……”
“还有什么事吗?”
“泱泱。”他忽然喊了声她的名字。
虞幼泱一愣。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喊她。
“泱泱。”他又喊了一次,走到她身边。
她没有拒绝他这么喊,所以她现在还是虞幼泱。
他扯了下嘴角,似是想笑,却最终没能笑出来。
“你之前一直问我的那个问题,究竟是想要一个什么答案?”
虞幼泱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应该是她之前问的“大小姐和她谁更重要这个问题”。
她承认,在报复他这方面,她曾经想过许多方法。
比如她曾想用个障眼法,在他面前,让“虞幼泱”被“大小姐”杀死,再去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可是一路走过来,好像报复他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了。
反正他还没有背叛她。
她一直没说话,燕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包括他的想法……也包括他。
他伸手抱住她,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慢慢将她圈进怀里。
“带我一起走吧,你还需要我的阳气,不是么?”
虞幼泱由着他抱了一会。
“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
她这么说,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燕迟放低声音,近乎哀求般又说了一遍,“真的不能带上我吗?”
虞幼泱推开他,好笑道:“燕迟,别告诉我你没猜出来,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
过了片刻,他别开脸,不去看她。
“西河外仍是深冬,天气寒凉,记得把斗篷系好。”
他回避了她的话。
仿佛只要不说破,他们之间就还能维持着现在的关系。
虞幼泱眼睛弯起来,捏捏他的脸,“这才乖,只要你听话,我会来看你的。”
“……”
她走之后,燕迟不知道在院子里站了多久,一直到陈少微回来。
“你这是干什么?不进屋去在这装什么深沉?”
陈少微自己心里都是一团乱麻,没注意到他神态不对,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你和虞幼泱说一声,咱们明天就离开西河。”
朱红流心里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指不定会怎么报复回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师兄。”
“嗯?”陈少微回过头。
燕迟一双眼睛通红,木愣愣地看着他。
“她已经走了。”
“谁?”陈少微一时没反应过来,“虞幼泱么?她去哪了?”
他失魂落魄地摇摇头。
“……”陈少微沉吟片刻,“那我们等她回来再走就是。”
燕迟声音轻得快听不见,“她不会回来了。”
他说完,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只觉得一颗心又麻又木,走了几步,蹲坐在门口。
或者说,回来的人,不会是“虞幼泱”了。
陈少微:“……”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燕迟,看上去很是落寞颓然。
陈少微看着他死气沉沉的脸,本想劝慰几句,但转念一想,若是燕迟能趁此机会与虞幼泱做了个了断,岂不是更好?
“咳,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离开西河之后去哪?不如我带着你与计繁一同回小阳山吧。”
燕迟沉默片刻,“一切都听师兄安排。”
陈少微满意地点点头,“我这就去找计繁。”
然而院子里外被他找了个遍,也没有看见计繁在哪。
计繁不见了。
陈少微心里暗道不妙。
等找来曲府的下人一问,心里不祥的预感得到了证实ῳ*——计繁被朱家的人带走了,且还是被光明正大的请走的。
陈少微气得心里骂了好几声。
这个死小子,对方来请,难道就要跟着对方走吗?
就不会耍赖等到他们回来?
原本还想晚上好好睡上一觉,看来这觉是睡不成了。
既然是被“光明正大”的请走,至少说明性命无虞,朱红流此举无非是想等着他找过去。
陈少微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师兄。”燕迟喊住他,“我和你一起。”
陈少微下意识拒绝道:“你在此处等我或者……”
“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燕迟打断他。
陈少微看了他一会,忽地哼笑一声,“也好,你就同我一起,去将计繁带回来。放心,你们两个是怎么出小阳山的,师兄就怎么带你们回去。”
-
另一边,虞幼泱一出西河,便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看看地上几尺深的积雪,又想到曲府里春暖花开的样子,难免恍惚了片刻。
这样的大雪,在沧夷山上很是少见。
雪夜寂静,虞幼泱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
等下一次再看见这样的大雪,又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了。
她本想走一会散散心,却不想听到远处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虞幼泱凝神细听。
是唐元的声音。
这师徒两个,一进西河之后就没了消息,竟然又被她碰上了,而且听声音,像是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打斗。
虞幼泱敛了气息,悄悄靠过去。
与唐元缠斗在一起的竟还是个老熟人,朱绪。
他竟然敢对唐元出手,莫非是李悲秋出了什么事?
唐元行动有些迟缓,明显身上是带了伤,不过就算他没有受伤,也不会是朱绪的对手。
虞幼泱寻了个位置,准备伺机而动。
倒不是她滥发善心,只是李悲秋和她爹爹之间的关系她还没有搞清楚,救下唐元,也是为了李悲秋能承她一个人情。
就在朱绪一剑刺过去的时候,唐元身上爆出一阵金光,为他挡下了这一击。
虞幼泱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玲珑珠吗?
唐元身上怎么会有她爹爹做的玲珑珠?
虞幼泱飞身挡在唐元身前,右脚在地上一划,溅起的飞雪挡住了朱绪的视线,她飞快取下发间的一枚发簪,笑道:“几次相见,你都在害人,如今这害人的右手倒也不必留着了。”
说完用力将簪子掷出,正中朱绪右臂的经脉要穴上。
只听朱绪惨叫一声,虞幼泱勾唇一笑,揽起地上的唐元,闪身离开了此处。
虞幼泱是不怕朱家的人能把她怎么样,却也不代表她会傻到带着唐元再回到西河。
她扶着唐元,一路找到间废弃的茅草屋,也不管床上干不干净,直接把唐元丢到上面,激起不少灰尘。
唐元没什么反应,只是咳了几声。
他早在玲珑珠为他挡下那一击的时候昏了过去。
这样脏乱差的环境,虞大小姐嫌弃得眉头都在皱在了一起,当下脱口而出地喊了一声:“燕迟……”
喊出声才想起如今燕迟已经不在她身边,竟还真有几分不适应。
“……”
她自己生了火,明亮的火光盈满室内,又在椅子上铺好小垫子,坐上去发了一会呆。
唐元又咳了几声,虞幼泱看过去,想到刚刚他身上发出的金光,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在他怀里摸了摸,将光泽黯淡的玲珑珠取了出来。
对着火光,虞幼泱看得很仔细。
这的确是她爹爹亲手做的玲珑珠不假。
玲珑珠这样级别的仙器,爹爹绝不会轻易送人,再以唐元的年纪来看,若是爹爹亲手送给的唐元,她不会不知道,那么只有另一个可能,这颗玲珑珠是李悲秋送给他的。
虞幼泱的目光落回到唐元脸上。
这李悲秋和她爹爹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58章 灵光宝玉21
夜色正浓, 陈少微穿着那身破旧的道袍,带着燕迟大摇大摆地来到朱家暂住的居所。
两人被带到大堂,陈少微毫不客气地坐下, 燕迟则是抱臂站在他身后。
朱红流来得很快, 脸上涂了一层脂粉用来掩盖气色, 正红色的口脂更是让她看上去气场全开, 一点也看不出当时在曲家的脆弱模样。
陈少微暗地里松了口气。
果然朱红流还是这样他才最习惯。
朱红流目光在燕迟身上停了片刻,笑道:“下午太匆忙,没来得及问, 想必这位就是大闹布庄的人吧。”
谨慎如她,对日后可能会成为敌人的人, 总是要多问几句。
陈少微也笑,“闲话不必再说, 我只问你我师弟在何处。”
朱红流抿唇一笑, “少微哥哥还是这么直爽。”
她几步走到主位坐下, 到底是手握实权的家主,一举一动威严凛然。
“我也迫不得已才将你师弟请来, 不过你放心,他在我这绝没有受半分委屈。”朱红流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茶, “只盼着少微哥哥能看在我没有亏待他的份上, 好好同我讲一讲,那几位前去寻你,却又莫名其妙身死的几位朱家弟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少微:“……”
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不管怎么说,那几人的死都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这可真是平白送了对方一个把柄。
“那几人是被当地的邪祟所杀,彼时我等自保都难, 机缘巧合下才得以活命,若你不信,大可招魂问上一问。”
朱红流笑道:“我自然是信的,只是这理由能说服我,却恐怕说服不了我朱家的几位长老。”
陈少微懒得再与她说些弯弯绕绕,直言道:“你欲如何?”
“倒也没什么,只是想请几位随我走上一遭,待误会解开,几位去留自便。”
这么简单?
她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陈少微眯起眼睛,“去留自便?只怕到时我等留得去不得。”
“怎会?”朱红流温声道:“你弟弟手上还有我朱家的半枚血玉,我便是想强留也留不得。”
陈少微起身,与燕迟对视一眼。
“那好,还请带我们去见一见我师弟。”
“这是自然。”
朱红流一口应下,刚要唤人前来,却听见一人哭喊着跑进大堂,声音由远及近。
“家主救我!”
朱绪捂着右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家主赐药救我!”
燕迟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朱绪右臂上的那根银簪上面。
陈少微见他停下,低声询问,“怎么?”
燕迟没说话。
这簪子是他早上亲手为她簪好的……她与他交手了?
朱红流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朱绪。
“我让你带回来的人呢?”
朱绪冷汗直流,不知是被疼得还是吓得。
看守着朱红流身体的人是他的手下,他担心朱红流事后会找他算账,才自告奋勇去抓唐元,谁知鱼没抓到反惹得一身腥。
“跑……跑了。”
朱红流似笑非笑,“朱绪长老,当时是你信誓旦旦地扬言将此人捉回来赔罪,如今人没抓到,反而还让人伤了经脉。你说,这丹药我是给你,还是不给你?”
朱绪忙磕了几个头,“但求家主赐药,属下从此为家主肝脑涂地……”
朱红流抬手打断他,看向等在一旁的陈、燕二人,“真是不巧,让二位见笑了,二位留在一旁,莫非认识朱绪长老?”
陈少微道:“恰巧见过几次而已,说起来,几次见面都受他刁难,也算得上有缘。”
“竟有此事?倒是我管教无方了,我这就给二位赔罪。”
说完,一柄红色弯刀被她握在手中。
手起,刀落。
朱绪哀嚎声响起。
朱红流直接将他受伤的右臂整条砍了下来,右臂滚落,血溅在她黑红色的衣袍上,因颜色相近,竟然看不出一点。
她笑着看向陈少微:“如此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