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想要折扇,自己再给她提一把就是了,想要几把要几把。
陶采薇愣了愣,忙道:“我当然要要啊,钱对我来说不重要。”
“那把折扇就这么重要?”
陶采薇拽了拽他的袖子:“你怎么了?你若是不愿意,我换别人去帮我拍就是了。”
她转身要走,他伸手一把拉住她:“回来!”
“我帮你去便是了,我只是搞不懂这折扇有什么好,你若想要,你找把扇子来,我随意给你提几个字就是了。”
陶采薇奇奇怪怪地瞥了他一眼:“那是崔鸿雪的字,你提上去的那能一样吗?”
崔鸿雪一把拎住她的后脑勺:“你昨天还抱着我亲嘴呢,怎么?我和崔鸿雪,你二选一吧。”
他两手往胸前一揣,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陶采薇张了张嘴,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不是,我……崔鸿雪,我不仅要亲你的嘴,我还要崔鸿雪的折扇,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她两手揣在胸前,还给他同样的动作,一脸挑衅。
崔鸿雪拿她没了辙:“行行行,去去去,保证花高价给你拍下。”
他捧着这盒金锭子,一想到这钱要给谁送去,就一脸气愤。
人都已经坐上马车了,他还在不停絮絮叨叨:“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你想啊,什么人能把崔鸿雪的折扇拿出来拍卖?”
陶采薇冷冷瞥了他一眼:“能拥有他折扇的人自然是他的好友,你有话直说。”
“能把他折扇卖出来的人,不就是背叛了他的好友吗?你这是在给崔鸿雪的仇人送钱!”
陶采薇看他一脸激动,疑惑道:“你那么气愤做什么,人家又不是卖的你的东西。”
崔鸿雪别过头,咬着舌头说道:“你眼巴巴的给他仇人送钱,难道你想让崔鸿雪在九泉之下寒心?”
陶采薇垂下头:“他寒不寒心的我不管,我不能让小时候的我自己寒心,再说了,就算我不送钱去,也有人会送钱去。”
如果小时候的自己知道长大后的自己明明能得到那把折扇却不要,一定会很寒心的。
崔鸿雪的嗓音很低沉:“所以你现在已经没有多想要那把折扇了,是吗?”
陶采薇抬了抬头,缓缓说道:“尽力收回他的遗物,是我的义务,崔家已无一人活在世上,我算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有联系的人了。”
崔鸿雪突然一下说不出话来,他撩开马车上的帘子,看向窗外:“等会儿你先下车,我过会儿再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一天自己竟然要去拍自己的折扇。
陶采薇从马车上下来,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意味,崔鸿雪身子倒进马车里,感到荒谬。
过了一会儿,他走下马车,此处是一个露天的大厅,人声鼎沸,各路人马皆由,多是各地赶来的文人士子。
崔鸿雪扫视了一圈,台上正中间架着的一把折扇就是今日的重点。
陶采薇一进来就看见了祁小姐,祁小姐一看见她也是两眼放光。
“陶小姐,你也是崔公子的仰慕者吗?我以为只有京城里的人才熟悉他呢,没想到这河首府也有这么多人在谈论他。”
陶采薇低头瞅了眼自己被祁小姐拉着的手:“啊我,不是。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陶采薇侧头看她,祁小姐的眉眼含着笑意,望着台上的折扇,眼里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情感。
不过很快她就有些懂了,祁小姐拉着她混入那些文人士子的交谈中,她看着她侃侃而谈,陶采薇这才第一次知道,崔鸿雪在这些人眼中的样子。
那台上展示的折扇,不过是个噱头。
大家之所以想要聚在这里,更多的是想和同好间一起交流,借着文人里的魁首崔鸿雪的名头,大家好聚在一起谈诗论道。
“祁小姐,你刚刚所作的五言诗与鸿雪公子的那首绝句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祁小姐微微一笑:“咱们这些人,不过是效仿他罢了,有谁能真正超越他呢。”
众人一齐看向台上的折扇,在他们眼里那是个意向,只有对陶采薇而言,那是把折扇。
她听不懂这些人所言,祁小姐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拉着她撤到了人群外:“陶小姐,你先在这里坐下玩一会儿吧,等会儿拍卖开始的时候,我可能要离开一下,你自己待在这儿可以吗?”
陶采薇怔怔的,手里还被祁小姐塞了一杯热茶,见她是一个人来的,还把自己的丫鬟留给她。
祁小姐安顿好她,那边的拍卖也快开始了,陶采薇伸了伸手,没说出话来。
她突然希望,祁小姐真的能拍下那把折扇。
她抬头找了找崔波,那人已经成功混进了人群里,一眼不看她,他们二人是约定好了的,装作不认识。
崔鸿雪站在那里,听着周围人谈论自己,他今日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拍下上面的折扇。
他一向是记不清京城里那些整日晃来晃去的人脸的。
祁小姐一眼注意到了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她舒展的眉头难得皱了起来,这位公子,生得与鸿雪公子好生相似。
她摇了摇头,世上相似的人很多,这不稀奇。
可她终究是对这位公子产生了兴趣。
直到拍卖开始后,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出价。
祁凌雪看了他一眼,道:“公子,你若再出价一次,小女便要放弃了,还请公子仔细考虑,将此折扇让给小女。”
她的神情十分真诚,否则也不会实话实说自己已无底气再出价,这是将自己所有牌亮出来的请求。
陶采薇坐在一旁,心里复杂,她干脆想把这把折扇让给她好了,只是可惜两个人抬价抬了半天,崔波此人是绝不会怜香惜玉的。
她太了解他了。
崔鸿雪正要再次出价,忽听旁边那个女人看着他怔怔说道:“公子,你长得真像一位故人。”
崔鸿雪出价的手僵了一瞬,侧头看向她,皱了皱眉,此人他确还有些印象,她不会认出自己来吧。
祁凌雪一时间看呆了,太像了,就连那不可一世的出价时的眼神,都一模一样,眼前这位公子,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她说的话,她能确定他一句也没听进耳。
崔鸿雪拿下了折扇,展开一看,正是云华公主要走的那一把。
祁凌雪走到他身前,屈了屈膝:“公子,小女恭喜公子得偿所愿,公子可否将折扇借小女看一眼。”
崔鸿雪一直在观察她,见她似乎并没有真正的认出自己,便将折扇交到她手里:“你随意。”
他瞥了眼在一旁坐着的陶采薇,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表情,便已回过头。
祁凌雪展开折扇,嘴里轻喃:“青山自是绝世。”
下一句便是:“无人谁与为容。”
她抚着扇面,轻轻笑着:“旁人皆道他此扇是提给云华公主的,我却以为,这分明是他写给他自
己的。”
陶采薇此时已凑了上来,靠近祁凌雪问道:“此为何意?”
祁凌雪合上扇子,还与崔波:“此人还真是恃才傲物到了极点,明面上是在夸自己容貌生得绝世,实际上是说他自己样样皆为绝世。”
陶采薇似懂非懂,心底有些酸涩,又听祁凌雪说道:“偏这世间还只有他能这般夸自己了,若是旁人这么说自己,早被人笑掉牙了。”
第043章 试探
金朝人的古训便是谦逊。
她看到祁凌雪举头望天, 天上挂着的太阳正是刺目的时候,祁小姐却没眯眼:“他在京城的时候,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夺目。”
陶采薇心绪飘荡开来, 脑中想起那般画面,喃喃问道:“祁小姐, 你经常见到崔鸿雪吗?”
祁凌雪浅浅一笑:“我只见过他一次。”
听到一旁的崔波笑了一声,陶采薇瞪了他一眼, 仿佛在说:“你笑什么?”
崔鸿雪将自己花了五百两黄金买下来的折扇拿在手里:“若他真有那恃才傲物的本事,崔家又怎么会覆灭, 他说的那些目中无人的大话,现在想起来难道不可笑吗?”
陶采薇一直瞪着他,心里生气。
祁凌雪却仍是一脸温婉柔和的样子,她看向崔鸿雪, 眉头只微微皱了一下,说道:“这位公子,斯人已去,何必去计较他的对错,小女只知道,那人的诗词歌赋如今还流传在这世间,那人宣扬的道如今还有人在坚守, 他是天下文人的心之所向, 无论功过与否,我们都不能因为崔家的覆灭而抹掉他的才华。”
崔鸿雪背过身去, 世人只知他的才华和文学上的造诣, 却不知他私底下不过是个玩弄权术最后却输了的人。
见他不再言语, 祁凌雪牵着陶采薇到一旁,心里愧疚道:“抱歉啊陶小姐, 我今日忙着拍卖了,后来又光顾着与那人交谈,没顾及到你。”
陶采薇摇了摇头:“没事,祁小姐,为何你老在看那人啊。”
祁凌雪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虽然只见过鸿雪公子一面,可那位公子,与崔鸿雪公子,生得实在是有些像,气质却大相径庭,我一想起这件事,就老想往他身上看,倒多谢你提醒了,否则我就要失礼了。”
“额,是吗。”陶采薇朝那边看去,崔波已经登上了马车,自顾自先走了,她回过神来:“祁小姐,那崔鸿雪是什么样子的?”
祁凌雪回忆起那一天的情形,她早已读过崔公子不少诗了,听京城里所有的贵女谈论他,却从来没见过他。
有一日她跟随母亲一同去宫门接父亲下朝,正好碰见与三皇子在一处的崔鸿雪,她听到三皇子对他十分敬重,叫他“崔先生”,那两人走起路来均是裙裾飞扬、意气风发,纵是在酷暑时节,衣裳也穿得一丝不苟,面上不见一滴汗。
她走上前去拜见了三皇子,也见过了崔公子,崔鸿雪当时垂头看了她一眼,还调侃道:“你就是祁探花的女儿?倒是没丢他的脸。”
世人皆说崔鸿雪的目光高高在上,从来容不下市井里的这些不起眼的人,可唯独她遇见的崔鸿雪不是这样的,他把她看进了眼里,她清楚地在他瞳孔里看见了,自己那张素净无暇无任何钗环珠饰的脸。
陶采薇听她说完这番话,垂下头:“原来长大后的他是这个样子的,”又抬起头:“也难怪他会看你,若是崔鸿雪站在我面前,我也会像你这般素净打扮。”
祁凌雪皱了皱眉:“我这般打扮,是因为我天生就喜欢素净的东西,与他无关。陶小姐,你天生便适合这般繁复的打扮,也无需为任何人改变。”
陶采薇留下来与祁凌雪多聊了一会儿,祁凌雪派了自家的马车送她回去:“陶小姐,咱们下次再聊。”
陶采薇朝她挥了挥手,钻进了马车里。
祁小姐相处起来,倒真真是个好人,纵是陶采薇这样势利圆滑惯了的人,也不免为她的真诚而动容。
她好像真的很真诚,也丝毫没有嫌弃与她这个商户女做朋友。
若是崔鸿雪还在世,他喜欢的恐怕是祁小姐那样的人吧,她将手撑在窗棱上往外看,祁小姐人纵然再好,可她也不会相让。
若是崔鸿雪还在世,她不会相让,折扇自然也不会让。
她跳下马车,小跑着回了鸠无院。
还没见到崔波,就被小夏拦住。
“小姐,有全大人的信。”
“全大人?”全大人自从回了京城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寄信过来。
陶采薇拿着信,没赶着打开看,率先找到了崔波。
崔鸿雪伸手指了指窗台,陶采薇往那儿一看,正是那把折扇。
她却也没有过去拿,抬步往崔波身边走去。
她凑到他身上,把头埋在他肩上猛吸:“现在只有你能让我心里舒服点了。”
她伸手去摸他的脸,她虽没见过崔鸿雪绝世容貌,崔波却也不差。
崔鸿雪拂开她的手,冷哼了一声:“刚怀念完老相好,现在又想起我来了,陶采薇,你可真是够浪的。”
她的手被拂开了也没关系,她又伸了上去,捏着他的脸道:“浪?我还有更浪的,你要不要看看。”
崔鸿雪被她两只手拽的嘴向两边咧开:“假如我是崔鸿雪,你现在会露出这一面吗?”
陶采薇此时已跨坐在他身上,两手不停蹂躏着他的头。
“当然不会,祁小姐说,崔鸿雪连夏日的衣裳都要扣到领口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我都怕亵渎了他。”
她摘下他的发簪,让他的发丝凌乱垂下,勾了勾他的领口:“哪像你,平日里的乡野村人装扮,衣裳穿得松垮垮的,不就是想勾富家小姐看上你嘛,这不就被我这位小姐看上啦。”
崔鸿雪无语,他衣裳穿得松垮,是因为那衣裳料子本就松垮,他平时还要下地干活,谁还给你把衣裳勒到领口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倾身向前把陶采薇整个人按在书案上,凑在她的耳边说道:“你不就喜欢我这样的吗?”
陶采薇瞳孔放大,瞥了眼外头还高挂着的太阳,寻思他不是只在晚上才愿意做这种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