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清不意韩时遇会这样回答:“可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些,若是女子没有依靠,总是容易被人欺负的。”
“你不能这样想。”韩时遇认真的说:“无论世道多么苛刻,女子也万万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男子身上,因为男子最后大多数都是靠不住的。父亲会有前程和家族的考量,丈夫会变心,就是儿子有朝一日也会有自己的家庭,我们谁都不会一直都是谁的世界中心,所以我们必须得自己学着成长,让自己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这样哪怕有朝一日你无所依靠,你依旧能够牢牢稳扎在地里,风摧不折,刀砍不断,无所畏惧。”
文秀清完全没想到韩时遇会说出这样的话,整个人都受到了冲击,脑子里乱糟糟的,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的问:“夫君,有朝一日也会纳妾变心吗?”
“我不会。”韩时遇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会给文秀清带来不安,下意识的反手握住她的手:“不用担心,我不会变心,也不会纳妾。我既然娶了你,无论前途如何,都会与你一同前行。”
文秀清闻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欢喜:“我就知道夫君不是那种人。”
文秀清话里是满满的信任和依靠,她甚至大着胆子依靠过去,伸手搂住他:“我的夫君是世界上最好的夫君。”
韩时遇张了张嘴,想说他不是。
最起码,他就不能给她一个孩子。
也不能给她一个女子应有的幸福。
他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
他其实只是一个卑鄙的小偷。
韩时遇最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僵硬的拍拍的文秀清:“明日还要去岳父家拜年,早点歇息吧。”
文秀清心里有些失落和遗憾,但之前韩时遇说的话让她心里有了足够的安全感,是以她也没有觉得太难受:“嗯。”
等文秀清睡着了,韩时遇才借着翻身将她推开。
大年初二,在家用过早膳,韩时遇便带着韩张氏早就准备好的年礼,和文秀清坐着韩时云的牛车往镇上文家拜年,夫妻俩在文家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准备回家的时候遇到赵张氏家的小儿子赵一玉。
“大表哥,新年好。”韩时遇身上有读书人的威严,赵一玉在他面前不敢造次,态度恭谨,“我娘让我告诉大表哥,舅舅说李家姨母今天不得空,要把过来拜年的时候改在明日,让您莫要忘记了。”
韩时遇一听就懂了。
一般来说,出嫁的姑奶奶都是大年初二回娘家拜年的,不过若是家里娶了新媳妇,只要不是甚苛刻的人家,婆婆都会改到初三,亦或者家里儿子多,就由尚未娶妻的儿子陪着老两口回舅家拜年。
韩张氏自不是那等苛刻的婆婆,她也没有别的儿子,是以韩时遇跟文秀清成亲之后,韩张氏都是安排韩时遇在大年初二陪文秀清先回文家拜年,大年初三再一家子人去张家拜年。
正好韩张氏跟李张氏也不和,如此也能避免碰面,若年前李江南的婚事没有出变故,李家这样的安排倒也没有什么,可如今李江南还未成亲,李家却刻意将拜年的日子从初二改到初三,这里面要是没有李江南的手笔,韩时遇说什么都不相信。
“好,我知道了,你回头替我跟三姨妈道声谢,改日我带你嫂子到你家拜年。”韩时遇脸上不露声色。
又见街道上有人在卖冰糖葫芦,便买了三串给赵一玉,让他带回去和哥哥姐姐分着吃。
赵一玉没想到还能有这好事,当下便将畏惧抛到了脑后:“嗯嗯,我回去告诉我娘。”
赵张氏听得赵一玉的回禀,便知道韩时遇并没有改期退缩的意思,心里不免叹息了一声。
说实在话,无论是李张氏还是韩张氏都是她的姐妹,无论李江南还是韩时遇也都是她的外甥,要说起来,她不该厚此薄彼的,但二姐自来掐尖要强,对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姐妹情谊,赵张氏自然也心淡,更为偏向韩张氏和韩时遇。
她将女儿赵一念叫到跟前叮嘱:“明日去了舅舅家,你记得要多照顾时萱表妹,不要让她离了你的眼。”
赵一念跟赵张氏一样是温柔的性子,自是答应:“好。”
赵张氏又叮嘱儿子赵一宇:“明日机灵点,若是你时遇表哥跟江南表哥吵起来,你要记得好生劝导。”
赵一宇心想,那两个都比他大,主意也都比他大,他哪里劝得住?不过亲娘的嘱咐还是要听。
赵一宇应道:“是。”
韩时遇回到家之后将这件事跟韩张氏说了,而后道:“既然行程已经定了,那明日便照旧,只小心谨慎一些便是。”
韩张氏自然不会拒绝,虽然她是不想再跟李家母子见面,但若是因为他们改期自己也跟着改期,岂不是显得自己家怕了他们?
韩张氏还是要这口气的。
大年初三,韩张氏一家全都穿得簇然一新的去张家拜年。
在张家大门口遇到了赵张氏一家,两家人便一起去给张老爷子和张老太太拜年,两老看韩张氏一家衣衫新裁,气色也较之从前都红润了许多,便知道他们的日子是真的过起来了,心里俱都宽慰不已。
张老太拉着韩张氏的手:“从前我最是担心你,如今时遇长大了,出息了,能给你们好日子过了,我这心啊,总算是安落了。”
韩张氏看了韩时遇一眼:“时遇这孩子确实是有本事也有孝心。这一次回来他还说要带着我们娘三一起去府城呢。”
不是韩张氏缺心眼乱张扬,而是一家子人都搬走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事先肯定是要跟两老说一声的,要不然就太失礼了,回头是要被人讲究的。
是以韩张氏就干脆在今日说起。
果然大家都给惊住了。
张舅妈忍不住先开口:“大姐你们要搬去西宁府?”
韩张氏点头:“嗯。既然时遇这孩子有孝心,我们自然是不能拂了他的心意。且他一个人在府学读书我心里其实也是放不下的,到了西宁府也能照顾一二。”
“可那是西宁府啊!”张舅妈依旧觉得不可思议:“那可是府城,你们搬过去,到时候住哪里,吃什么用什么?这得费多少钱啊?”
张舅妈这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外甥这是发大财了?”张舅妈看向韩时遇。
大家也都跟着看过去。
韩时遇笑道:“发财不敢说,不过是机缘巧合找了份工作,东家人好,给我提供了一套房子,我想着房子不用花钱租赁,日常花用也不是很多,就干脆把娘她们接到府城去,不然她们娘三留在乡下,便是有事我也伸不到手,心里总是不安。”
韩时遇这话一出,两家大人便隐隐明白了。
韩时遇是担心自己不在家,李江南乱来。
毕竟李家有钱,要是真想乱来,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张老爷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边去吧。”
“谁要去哪里?”张老爷子话音落,李张氏的声音传了进来,紧接着大家伙便看到李张氏带着李江南和李眉一起进来。
短短时日不见,李张氏比之前瘦了许多,即使涂脂抹粉也掩饰不了憔悴,显得越发的尖酸刻薄,就连声音也多了几分尖利。
第52章
李江南也是如此,也不知道这段时日养伤是怎么养的,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昔日风流的眉眼染上了几分阴桀,叫人看了就有几分不喜。
他一进门目光便朝张老太身边的韩时萱搜索而去。
韩时萱第一次惊艳李江南时,便是在半年前张老爷子的寿宴上,那时她容貌初初长开,已有绝代佳人的风姿,如今又长了半岁,再加上家中境况好转,她不仅个子比之此前更高了一些,便是脸也更为圆润,整个人仿若玫瑰初绽,瑰色无双,光彩竟是更胜从前,饶是自诩阅美无数的李江南也摄去了魂魄,一时目光竟是黏在韩时萱身上拔不开。
韩时萱虽然不知道李江南对她的那些龌龊心思,但她又不是傻子,李江南眼神里的异样她自然也察觉到了,她虽然仍旧不解,但不妨碍她心生羞恼厌恶,当下便也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就连韩时萱这个毫不知情的当事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就更别说韩张氏这些知情人。
韩张氏本以为这样的场合李江南会收敛一点,却没想到他居然这样明目张胆,顿时怒从心生,当下霍地站起来,板着脸道了一声:“我去更衣。”
而后看也不看张老太欲语又止的脸色,招呼文秀清和韩时萱一起走,文秀清果断跟随,韩时萱倒是懵逼,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文秀清一把拉走她也没有挣扎,只用眼神看文秀清,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文秀清示意她不要多问,跟着走就是了,韩时萱便忍住了心里的疑问跟着往外走。
韩张氏这样做毫无疑问是当众打李张氏的脸,李张氏如何能忍?
当下冷笑:“有些人倒是有眼色,知道自己那狐媚的样子上不得台面。”
韩张氏转身,霍地一巴掌打在李张氏的脸上,李张氏尖叫:“张玉,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目无尊长的东西!”韩张氏又是一巴掌打下去。
李张氏疯了:“张玉,我跟你拼了!”
众人连忙拉架。
张老爷子都被气倒了。
张老太又生气又伤心:“你们这是要作甚?你们眼里还有我们这作老的?你们是不是要气死我们才甘心?”
韩张氏和李张氏这才住了手。
但好好的一个年也算是毁了。
张老太私底下说韩张氏:“都多少年了,你这暴脾气就不能改一改?那是你亲妹,不是你仇人,你怎么能说打就打?还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你这叫她以后怎么见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要说起来,张老太如今还是更偏李张氏一些。
毕竟韩时遇虽然有前程,但前程在哪里还看不到,可李家不同,李家的家世如今就摆在那里,张家也靠着李家的施舍过活。
韩张氏冷道:“一个长辈说出这般不尊重的话,就算是我不打她,难不成您便以为她还有脸面?她既然自己都不要脸面,我为何要顾忌她?”
“你——”张老太生气:“你怎么就这么犟呢?都是多少年的恩怨了,你为何就不能放下?怎么说你们都是亲姐妹啊,难不成真要断了亲,一辈子做仇人?”
韩张氏:“有何不可?”
张老太捂胸:“你,你这是要气死我。”
韩张氏扶着张老太,给她顺气:“娘,我跟张妙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
张老太瞪她:“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能不操心?”
韩张氏也知道叫父母接受儿女成仇是件很难的事,便也没有再继续说。
张老太见状苦口婆心的劝她:“百年修得同船渡,多少年才能修得姐妹一场,你如何忍心就这样割舍了去?更何况,你只有时遇一个儿子,势单力薄的,正是该让他们兄弟亲和,以后才能互相帮衬哪,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韩张氏道:“娘您放心,没了李江南,还有一宇逸晨他们,再不济,还有族中的兄弟,时遇不会是孤家寡人的。”
张家两个儿子,赵张氏也两个儿子,这些兄弟还不够?
再者说了,便是亲兄弟都不一定靠得住,更何况表兄弟,特别是李江南这种毒蛇一般都表兄弟,别了,消受不起。
张老太被噎住了:“这怎么能一样?一宇逸晨他们年纪都还小呢,江南就不一样了,年纪跟时遇相差不大,早早跟着他爹做生意,能力也有,模样也好,当初二姐要给他说那刘家女,我还觉得遗憾,如今既然他跟那刘家女不成了,倒不如将时萱许配给他,我瞧着两如站在一起也挺般配的。”
韩张氏霍地站起来:“娘您不必再说了,我绝不会将时萱许配给李江南的。”
就李张氏那样子,就李江南那歹毒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同意这门亲事?
张老太也恼了:“江南哪里不好了?人家长得好,家世好,脾气性情也好,样样都好,哪一样配不上时萱那丫头了?也就是江南那孩子对时萱动了真情,如若不然李家这样的门第又岂是时萱能高攀得了的?你可莫要因为你自己的私心,害了孩子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