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看了韩时遇一眼,“寅哥儿虽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他是我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虽然不是我的亲生骨肉,但在我心里他始终都是我的儿子。”
韩时遇点头:“萱姐儿也始终都是我妹妹。”
永宁侯:“当然,萱姐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当初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晓了,我自然是不可能不认她,不补偿她的。我想再问你一句,萱姐儿跟寅哥儿真的没有可能成就婚事吗?”
如果韩时萱愿意嫁给傅寅,不管是认回去后让傅寅当上门女婿,还是不认直接让韩时萱嫁给傅寅,都可以让他的血脉回归侯府,这样日后他们的儿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他的爵位。
韩时遇摇头:“傅寅对萱姐儿并无男女之情,萱姐儿也是一样。我理解你,但恕我不答应任何人把萱姐儿当做工具。她是我韩时遇的妹妹,但她更是她自己,独一无二的自己。”
永宁侯望着韩时遇,好一会儿才笑道:“你确实是个好哥哥。既如此,就麻烦你安排一下,我要见一见姓胡那小子。”
韩时遇点头:“可以。”
永宁侯又道:“此事既然已经暴露,便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所以我的意思是,还是得公开他们的身世,让他们各归本位,但无论是寅哥儿还是萱姐儿,你我两家抚养长大定然也是费尽了心思,是以等俩孩子认祖归宗之后,我们再各自认两个孩子为养子养女,此后两个孩子便是亲亲的兄妹,我们两家也如同亲戚来往,不知道你一下如何?”
韩时遇赞成:“甚好。”
这才是对两家对两个孩子最好的安排。
韩时遇问:“不知道尊夫人,侯爷打算如何处置?”
永宁侯顿了顿,苦笑道:“内子她,确实是犯下大错,但这件事说到底最错的人还是我。我娶了她,却护不住她,让她多年来内心惶惶,又偏在她即将生产之事让她不得安宁,四下逃命,让她吃了大苦头,以至于生下孩子之后就伤了身子,让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了这等错事。我们夫妇难辞其咎,日后我会带着她亲自登门,向令堂当面致歉,待萱姐儿婚礼过后,我便向皇上申请,带她离京前往岭南,从此吃斋念佛,以此来赎罪。”
永宁侯望着韩时遇:“这等惩罚或许你会觉得太过于轻了,但她始终都是寅哥儿和萱姐儿的母亲,她若是有失德,两个孩子也会面上无光,被人耻笑,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高抬贵手,容我徇私一回。”
韩时遇想了想:“此事受到伤害最大的乃是我的母亲以及萱姐儿,所以这件事我说了不算,回去后我会将真相告知她们,至于她们是否原谅尊夫人,是否答应您的方案,我会尊重她们的意愿。”
永宁侯再一次见识到韩时遇的与众不同,他并不是那种以利益为先的人,相反他把家人看得很重,更在乎他们的感受。
妇人之仁。
这是永宁侯的第一个念头,但很奇怪,他并不会因此而轻视韩时遇,反倒好奇韩时萱在韩时遇这样的教养下,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
不过他也相信自己没有愧对韩家,因为寅哥儿也是个很好的孩子。
跟永宁侯告别后,韩时遇回到府中,家人都已经用过膳了。
韩时遇并不啰嗦,直言道:“二嫂,秀清,麻烦你们先带孩子们回去,我有些事情想说。”
文秀清看了韩时遇一眼,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当下点头,招呼小猴子:“走,我们回房去。”
小猴子是很有眼色的,他一看韩时遇的脸色就知道不能闹腾,于是乖乖的跟着文秀清走了,郑氏也赶紧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一时间花厅里只剩下了韩张氏,韩时萱,和韩时云、韩竹。
丫鬟婆子看神色不对也都退了出去。
韩时萱紧张的捏紧了帕子,韩时云和韩竹也都面面相觑,韩张氏倒是直接问:“常贤,是有什么事情吗?”
韩时遇点头:“是,关于萱姐儿的身世。娘,您听了千万不要激动。”
身世,什么身世?
不是跟婚事有关吗?
韩时云和韩竹面面相觑。
韩竹忍不住问:“三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韩张氏也是一脸懵逼的看着韩时遇。
韩时遇缓缓的说:“娘,您还记得之前您曾经说,当年您是在渔阳县的灵山寺生下了萱姐儿,当时跟您一起生产的还有一位逃难到那里的贵夫人。”
“记得啊。”韩张氏点头:“当年要不是这位夫人手下的妈妈帮我接生,只怕我和萱姐儿都凶多吉少了。”
韩时遇轻叹一声说:“是,但当时您其实生下的并非是萱姐儿,而是一个男婴。”
“什么?”韩张氏糊涂了:“什么男婴?我生的就是萱姐儿啊!”
“娘。”韩时萱先哭了:“我其实并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是我亲娘想要儿子,所以把我跟您的儿子给调换了。”
“什么?”韩张氏脸色变了,难以置信。
就连韩时云和韩竹都目瞪口呆,实在是想象不到竟然会发生这样荒谬的事情。
韩时萱哭着抱着韩张氏:“娘,不管我是不是您生的,我都是您的女儿,永远都是您的女儿。”
韩张氏回头看着怀里满面泪水的女儿,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怎么会不是她生的?
“假的,都是假的。”韩张氏紧紧的抱住韩时萱:“这是我的萱姐儿,我的女儿,谁也别想抢走。”
韩时萱痛哭失声:“我也不要离开娘亲,我只认娘亲。”
韩时云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不管韩张氏愿不愿意相信,事实就是事实。
韩时遇轻声道:“娘,此事永宁侯也已经知晓,我们的意思是,这件事既然已经暴露,就遮掩不住了,干脆就公开俩孩子的身世,让他们各自认祖归宗,然后我们两家分别收这俩孩子为养子养女,两家日后便如亲戚一般相处。”
韩时萱红着眼睛:“可是我不想回永宁侯府。”
韩时遇道:“你到底是他们家的孩子,还是要回去一趟的,不过你婚期将近,等你出嫁后就不需要继续待在永宁侯府了。至于你的亲生父母,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算了。不过就我接触到的永宁侯而言,确实是个不错的父亲,你可以多接触解除。”
韩时萱皱着鼻子:“我才不要呢。”
至于对宁氏的惩罚,韩时遇并不认为眼下是说这个的好时机。
以后再说吧。
当晚韩张氏不愿意放开韩时萱,母女俩一起睡一起哭了一晚。
而文秀清从韩时遇这里得到消息之后,也是十分唏嘘。
得知永宁侯对宁氏的处置之后,文秀清十分生气:“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都不用受什么惩罚,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韩时遇说:“按照律法来说,她这是犯了拐卖人口罪,当重罚,可法外不外乎人情,特别是眼下这个时代,名声不仅仅是对于个人有极大的影响,对家庭成员对家族成员都有很大的影响。我们当然是恨宁氏,最好是让她去坐牢,但她坐牢却会给傅寅以及萱姐儿带来不好的影响,这就是打老鼠怕伤到玉瓶的道理。对于我们来说,宁氏这样的人,管她去死,最好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恶行,但对萱姐儿我们却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如何能让她美玉无瑕的名声被玷污?”
文秀清叹息:“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估计到时候母亲也会为了萱姐儿不会太过为难宁氏。”
“好在这么多年他们并没有亏待傅寅,而萱姐儿虽然跟着我们生活艰难了些,但我们家里人都是疼爱她的,这些年日子也好过起来了,要不然的话真是想起一次就恨不得将那宁氏吊起来打一次。”
文秀清反倒抱着韩时遇安慰:“好了,别生气了,好在两个孩子都是好的,永宁侯也是个拎得清的,就不要为了个糊涂人把自己气坏了。”
次日,永宁侯果然带着宁氏和傅寅,以及厚礼上门。
永宁侯一见韩张氏,袍子一撩单膝下跪:“嫂子,是我夫妇对不住您了。”
宁氏看到这一幕,简直是心如刀割。
她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因为她年轻时的一时糊涂,放下尊严给一个乡下老妇下跪!
这简直是比让她去死还要难受。
宁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她扶住永宁侯:“侯爷,您别这样。”
永宁侯回头看她:“夫人,我们做错了,我们得认啊。”
“是我的错。”宁氏心碎,转头给韩张氏下跪:“我给您赔不是。但这件事跟侯爷没有关系,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韩张氏本来对宁氏是恨的,对永宁侯也有几分迁怒,可永宁侯这么干脆利落的下跪,她反倒是被吓到了,哪里还坐得住,连忙上前下跪:“侯爷,您折煞老身了啊。”
永宁侯是岭南人心里的英雄,要不是有他有永宁侯府百年如一日的守卫边境,哪里有岭南如今的安乐日子,每一个岭南人心里对永宁侯都是感激的。
韩张氏心里也是一样。
这一跪,她心里的怨气全都散了。
韩时遇上前搀扶永宁侯,“侯爷,快快请起。”
说实在的,他也被永宁侯给吓到了,万万没想到永宁侯居然这样的有魄力,居然肯给韩张氏下跪赔罪,哪怕只是单膝下跪,但这份诚意却是满满的。
韩时遇是真的为他所折服了。
此人有大智慧,大魄力,是真正的英豪。
文秀清和韩时萱也赶紧上前将韩张氏扶起来,至于宁氏,则是傅寅默默的扶起。
永宁侯转头看向傅寅:“寅哥儿,过来,给你母亲磕头。”
傅寅松开手,宁氏下意识的想要拉住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傅寅走到韩张氏面前,郑重的下跪,磕头:“孩儿见过母亲。”
韩张氏看着傅寅,眼泪也忍不住浮上来,她含泪:“好,好孩子,起来吧。”
永宁侯对韩张氏道:“嫂子,当年之事,是我们夫妇对不住您,害您和寅哥儿骨肉分离,但好在这些年我夫妇悉心教养寅哥儿,总算没有把他养坏,也算是勉强对得住您了。”
韩张氏摇摇头,她看得出来,傅寅被养得极好,而且孩子眼神干净清澈,心也正。
对她这个出身低微的亲生母亲也并不嫌弃。
这就很好了。
“来,萱姐儿,也给你父亲母亲磕个头。”
人家永宁侯都做到这份上了,韩张氏自然也不能被比下去,她让韩时萱给永宁侯和宁氏磕头。
韩时萱本来对宁氏是心有怨怼的,但她刚刚给韩张氏下跪道歉,她心里的怨气也就没有之前那么大了,所以她听从韩张氏的话,出来给永宁侯和宁氏磕头行礼。
韩张氏怜惜的看着韩时萱说:“我们韩家不像你们侯府那样富贵,早些年萱姐儿跟着我们是吃了许多苦头的,但不管再苦,我们也是从小教她读书识字的,她性情天真烂漫却知书达理,她活泼可爱却也懂事孝顺,她外表柔弱内在却最是坚韧不屈,她长成了最好的样子。”
“娘。”韩时萱起身来到韩张氏身边。
韩张氏握住她的手,看向永宁侯和宁氏:“寅哥儿很好,但我的萱姐儿也不差,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孩儿。”
韩张氏这是在给韩时萱撑腰。
永宁侯府太富贵了。
宁氏虽然是韩时萱的亲娘,但她也担心韩时萱会被挑剔,会受委屈。
她这话是说给宁氏和永宁侯听的,也是说给韩时萱听的。
永宁侯心领神会:“当然。”
两家人说开后,就商量两个孩子以后的事情。
让孩子们认祖归宗是应该的,还有就是认养父母,这也是双方都认可的。
永宁侯知道自己是比较贪心:“萱姐儿从小到大,我们作为父母的都没有好好照顾过她,如今她婚期将至,我们希望她能够从侯府出嫁,此外我们也会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韩张氏还没出声,宁氏先开口了:“再过几天就是萱姐儿的婚期了,时间太紧了,有些东西都不好准备,要不然先把婚期推后一些日子,我一定要给萱姐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宁氏还是十分不满意胡家这么亲事,但她之前又没有办法解除,如今丈夫回来了,调换孩子的事情也解决了,她又冒出想法,打着先推迟婚期,而后退掉婚事重新找一门高门显贵的主意。
可惜韩时萱不是傻子,她脸色瞬间冷了,刚刚对宁氏产生的一点儿释然瞬间消失,她冷声道:“你要是不愿意出嫁妆就不必勉强,我娘我哥哥嫂子已经给我准备了最好的嫁妆,婚期是绝不可能更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