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门。通知卫生部,马上安排给我隔离。”
“是。”
小助理非常听话,立马打给了领导。一听这话领导惊了一跳,但马上想到可能性。立马协调部门,卫生部出动了救护车,飞速安排了最高隔离。
“前头带路吧,我自己开车。我目前无症状,也没跟病人接触过。”
哦,以防万一,大家总算稍稍放心。她自己开车跟着去的医院,然后直接从无人的后门进了医院。
“给我两个口罩。”
“是。”
“距离我两米以外。”
“是。”
下车戴上口罩,前头远远的有人带路。但除了口罩以外没别的防护。怪她,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这边建立起卫生用品了,但防护服这种东西还是奢侈,暂时没生产。
大家都隔着距离,她自己打开门进了隔离间。隔离间里接了电话,可关于未来发生的事儿,她一出口自动消音,根本没法具体说。
“隔离十四天。如果被感染的话,会出现发烧、呼吸困难等症状。”
她这么一说,医院领导和传染科的专家神色凝重。“领导,是不是跟首都医院申请调一台呼吸机来?”
“我去打电话。”说这话的是512工程的领导,孟又灵可是他们的宝贝,绝对不能出事。
电话联系,当天就从首都医院调来了呼吸机。听孟又灵说了下这个病的症状,知道是对于肺部的疾病,当即好几个呼吸科专家也被调了来。该准备的药物全都预备到手边。
该说的已经都说清楚,晚饭她自己独自一个人在隔离室吃的。这边带着卫生间,她一个人住很方便。
“又灵、”
她没听到许康南喊,只是第六感觉得有人,一回头果然是他在外头。这是一得了消息就立马赶来,此时在伸手扭动她已经打了保险的门。打不开,焦急的喊她。
她没给他开门,指指电话让他接电话。隔着厚重的玻璃听不清讲话,所以这个是必备的沟通用具。
“我没事,只是以防万一。你别进来,我自己隔离两周就好。不用担心。”
看到人了,也听到了声音,他一路上提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你开门,我陪你隔离。”
看她重视程度,这疫情肯定不简单。如果没事他陪着也能缓解她的紧张,万一有事,他更不能让她自己承担。
“许康南,你听话。”
她沉了脸色。前世他临终的时候跟她说,要她好好活着,还有俩孩子需要照顾照顾。不能没了爸爸再失去妈妈。她多难受多难熬都没想过去寻短见,他现在怎么能不管不顾。
“还有东东,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我出事孩子就交给你了。还有宋惠,燕子,都拜托你帮我照顾。”
“……”许康南说不出话来,隐忍得差点儿把听筒捏碎。事情果然如他料想的那样,非常严重。他是答应过她,万一出事他会照顾家里。可是,他真的不敢想。光是脑子里顺着过一下,他就感觉自己心揪成了一团,不会跳了似得。
没有她,他一个人还活个什么劲儿啊。可他答应过,他不能食言。他才四十来岁,难道下半辈子要心如刀绞着过嘛。哦,不,那么难受,他应该活不了多久。
幸好,幸好。想到此他居然欣慰起来。对,太难受的话活不了多久。他不自杀,但身体支撑不住,她见到他应该不至于跟他生气。
她不让他进去,他也不走。跟领导请了假,将工作全交给了政委。他就在这边住了下来,在给他安排的地方给老婆做饭。
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床,跑步后到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菜回去。肉馅儿是昨儿就拌好的,飞快的下手揉面,今儿给她做蒸饺、馄饨。
看着她吃的香,他在外头笑容满面。四天了,她没事,应该是没事的,他也不自己吓自己了,心痛如绞的感觉真难受,比被炮弹碎片打中都难受。
“明天早饭要什么?”
“豆腐脑、油条。”她笑的特别开心,给他找的都是特别费时间的饭。让他做什么打发时间,别自己吓自己。一个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将军,被她吓的脸发白手发抖,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好。那中午呢?”
“我想吃毛血旺。”
“行,等下我去买材料。”
“里头放点儿鳝鱼,挺好吃的。”
“知道了。”
鳝鱼毛血旺,这菜不高端,但挺费时间。光是买材料就费了他一个小时,回来就赶快加紧收拾。将食材弄干净后切好。
血、毛肚、鳝鱼、鱼丸、豆芽焯水后铺底,将其他的也都焯水放进去。香辣的汤舀到盆里,放花椒辣椒段,热油烹香。
一时间屋里又麻又辣,呛的人咳嗽,但也香的人流口水。怕她太辣太腻,他又给凉拌了一个笋丝。
午饭吃的重口味,晚饭就给她做清淡的。南瓜稀饭熬的金黄黏稠,小花卷咸香、两个小菜都是她喜欢的,秋天腌制的油黄瓜,炝拌娃娃菜,又给她切了一碟腊味拼盘。有猪尾巴、猪皮、腊肠。
孟又灵吃着饭跟他打电话:“我都胖了,我肚子上的肉都厚了。许康南,我明天什么都不吃了,你别给我送啊。”
许康南看她嚼着娃娃菜,笑着跟她说话。“那吃点儿清淡的。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玉米面菜窝窝,听说那个刮油。”
“好。”
许康南怎么可能光给她做玉米面菜窝窝,当然是搭配了小菜,酱牛肉。不过都基本没什么油,歪打正着也算减肥餐。
两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每天说着闲话家常,算着还剩几天。到十天的时候,许康南一颗悬着的心开始没那么担忧,托人给她带了北京的烤鸭来,片好后用荷叶边加酱和黄瓜丝给她一个卷好。
一场危机眼看好平安度过了,医院里的人也都放松了警惕。可意外就在这种时候发生了,孟又灵夜里发现自己高烧的时候,浑身软的没力气。
好像那只悬着的靴子终于掉落,有释然也有担忧。许康南、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儿。抬手打电话,告诉值班大夫,她高烧三十九度一。
一时间,整个团队的人都被惊动跑来这边。这病毒通过飞沫传染,甚至通过虹膜传染,所以大家戴了面罩穿了防护服。对,这几天已经加紧制造出了防护服。
“别进来那么多人,先进来一个。现在我呼吸没问题,也许只是普通感冒。”
第38章
“好。”
一名医生一名护士,最后还是确定了俩人进去检查。许康南懵了,站在门外浑身颤抖。不是过去了嘛,怎么忽然间就开始高烧?
从孟又灵的言语中他知道这病毒非常危险,会有生命危险。悬着的刀好像落在了脖子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经过检查,一天了没发现异常。流感病毒,这就是场重感冒。根据病情给她用了药,可一天了她的烧没退下去。高烧让她脸颊发红,神志虽然清醒,但恹恹的没精神。
“目前来看就是流感。”医生也不确定了,毕竟她烧没退。“也许,也许是我们水平有限。”
一句话,他脑子里那根神经彻底断了。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暴力打开了那扇封闭的大门。
“首长、你不能进来。”
“我已经进来了。”
事已至此,领导也没办法,只能让他们一方面防范一方面治疗。这一片彻底戒严,团队的人不许出,外头的人不许进。
夜里孟又灵烧的口干舌燥,有人将她扶了起来,一杯温水递到了唇边。她也顾不上其他,就着水杯喝了好几口。好像干涸河床的食道被滋润,嗓子眼依旧疼,但不那么火烧火燎的了。
“许康南、”
他的气息她太熟悉了,喝完水就意识到了是谁在照顾她。浑身依旧滚烫,她此时又气又急。下意识的赶快戴上口罩,想咳嗽却努力压制着。
背着脸不看他,她气的回头摸到他胳膊狠狠掐了一把。“我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答应我的?”
老婆哭了,许康南一下子急的手足无措。这事儿是他做的不好,他答应过的。可是,他真的没办法看着她自己一个人。
“对不起。”
“你滚。”
孟又灵是真恼了,之前都是轻轻的,这回气的使出了全部力气掐他。她都能做到的事儿,他为什么做不到。他答应的好好的,可转眼就违背了。
“老婆、又又、”
许康南伸手去拉她的衣服,也不敢用劲儿,只能轻轻的表示歉意。她背着身不理他,低低的啜泣、压抑的咳嗽,纤细的脊背上下颤动,让他整颗心好像掉进了油锅一样煎熬。
“对不起。老婆你别气,我……”
“你什么你、”孟又灵一下子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劲儿,气的冲他嚷嚷。戴着口罩闭着眼睛,反手狠狠的捶他。
他沉默着不敢再狡辩,坐一旁低着头任老婆骂。一旁的护士都看呆了,首长在外多威风啊,在老婆面前居然这么宠着。这些日子照顾老婆不假于人,看她高烧不退急的眼睛都红了,暴力破门进来陪她。
医护给她检查后离开了病房,如今被隔离的区域已经很大。空荡荡的,让人心里发慌。
“李大夫,你家里爱人知道你做什么吗?”
“知道。我都交代好了,我要死了让她改嫁。她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敢让孩子没了爸爸,她以后就不给我烧纸,让我在底下穷死。”
明明是生离死别的话,可她却想笑,能品味出温暖来。“孟同志全程有首长陪着哄着,你家爱人也每天电话关心着。我最可怜了,我家那口子一个电话都没有,好像我死了都跟他没关系。”
“是工作太忙了吧。”医生安慰着,想着给媳妇打个电话。他被封在这里,她在外头肯定急坏了。
“再忙也不能一个电话都没有吧,我已经十多天没回家了。”
这种事儿,一个男同事没法再跟她说。话题到此打住,男同事看看时间,得等明天老婆去单位了才能打,家里暂时还没有电话。
病房里,孟又灵气的脸颊更红了。噘着嘴不理他,自己戴着口罩,尽量不跟他正面接触。
“政委答应帮忙照顾东东,还有我姐也能帮忙日常照应。政委跟我生死老搭档,他会将东东视如己出好好养大的。”
他果然是已经做了安排,孟又灵气的更不想理他了。拽着被子躺下,将自己整个捂住闷在被子里。没要一分钟,被子被人拽动。
“别这样,会闷着、呼吸不畅。”
“咳咳咳、”她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吓的他赶快轻拍她后背给她顺气,又在桌子上放着的暖水壶里倒了水给她。
“许康南、”她喝了水大口大口的喘息,一张白皙的小脸透着不正常的红。“你骗人。”
媳妇软软的隔着被子跟他说话,他一颗心被焦灼的火焰燃烧着,痛还不敢说。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抚摸后背让她呼吸能顺畅点儿。
“对不起、你别气、要实在气不过就打我两下,或者咬我一口。”
事已至此,她发作过后也无奈起来。气的咬他一下,硬邦邦的只会膈的她牙疼。抬头用含泪的眼睛看他一眼,这招数一出,他登时就慌了神。
“别哭,别哭。”
“我妹妹他们怎么办,还有宋惠,燕子,我的东东还没长大呢。”
他伸手给她擦眼泪,她还在发烧,但呼吸很正常。“东东是男孩子,他很独立的。其他人也都安顿好了,不会有问题。不哭了,别哭了。”
她凶他他心疼,她哭了他更心疼。这些日子做了多少心理建设,他答应的,他应该做到。可当隔着玻璃看到她烧红的脸颊,压抑的咳嗽,他的理智一下子溃不成军。
他做不到,他根本做不到那些答应她的事儿。让他眼看着她染病,孤单的在病房里,也许会忽然间无法呼吸,甚至没了呼吸他都再也无法触碰,他就觉得自己也没法呼吸,要死了。
“也许只是流感。”他轻轻安慰她。“别怕,我陪着你呢。”
后世的疫情她是亲见的,她知道有多严重,多危险。一个人自我隔离,有他在外头陪着,她的心才安稳。等到发现自己高烧不退的时候,她又怎么可能不怕。
重来一世,也许又是再次的生离死别。只不过这回两人互换,那种锥心的疼痛要他来承受了。她知道是什么滋味,可她放心不下孩子。东东还小呢,孩子怎么能没有妈妈、又失去爸爸。
她蜷缩在床上,伸手摸摸自己额头。跟他吵闹了一通,出了一身的汗。额头湿漉漉的,高烧好像褪去不少。
身上也湿乎乎的全是汗,黏腻不舒服,但好像高烧在持续撤退。感受了一下呼吸也顺畅,她抱着枕头不禁开始祈祷,希望自己就是普通重感冒,流感病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