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再想想从江南升迁的各位大人如今的情况,圣上可有诚意?”
反正那群官员看上去都升职了,但是离开他们的山头,想架空他们还不简单。而刚好调走的都是重要岗位或是聪明人,调虎离山后,皇上派的人才好操作。
“诸位也不想想,若皇上真有各位担忧的意思,那怎么会十年来只出现一次大案?”
那当然是因为皇上的慢刀子终于开始能见血了。
“也是那几个混账贪心太过,怎么能将修建堤坝的银钱贪污的只剩下皮毛,宋大人年轻气盛,自然忍不得了。”
这是假话,江南自从先帝末年起野心就在不停的涨,胆子也是越发的大,这次不过是被皇上这一边的人终于抓住了手脚而已。
“哎,皇上就是担心宋大人这事引得诸位大人不安,这才把我送过来让各位大人教导,皇上到底还是重视江南的。”
这是大实话,所以才得想办法把你们这群蛀虫一网打尽啊!
一顿接风宴吃的也是宾客尽欢,林见顾一副累到的样子,让身边的墨池墨海扶着,在这酒楼附近随意找了家客栈便歇下了,看上去毫无为官的谨慎。
江南的大人们用来设宴的酒楼自然是自己信得过的,听闻那林知州就这么带着两个小厮,三五个护卫在附近随便躺入住了。
恰巧,那客栈也是这些地头蛇的控制范围,确定林知州身边的人全都老老实实的,也没有可疑的人靠近这些人。又听闻别宫里一切如常,那寿康公主在别宫里折腾了不短的时间,折腾的大半个别宫不消停,却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事件发生。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按照约定小心的聚到了一起。
江南司马坐于上首率先开口道:“诸位觉得那小子的话说的是不是真的?”
金陵知府道:“我没听出什么问题,而且他和我们那亲近的样子也不像是演的,他到底也算是我们江南士族出身,对我们天生就有好感也是正常。”
湖州知府冷哼,“你还真被那一声声世伯给唬住了不成?他未来可是皇家驸马,你以为他能弃了皇家靠近我们不成?”
金陵知府反驳道:“他不也明说了皇上的意思嘛,皇上顾念江南的稳定,本来就不会对咱们大动干戈,还怕什么?”
湖州知府道:“那只是他说的,皇上要真的放下了,登基初期干嘛总动江南官员的位置?”
金陵知府道:“你也知道那是刚登基,那时候咱们都和新帝没关系,新帝出手塞人进来才是正常。而且就像那林知州说的,皇上便是塞人进来塞的也不是多有能为的。
就像是那刺史,说是整个江南的最高军政大官,被咱们的长史大人与司马大人架空后不也只当不知道,那巡察使更是只当个瞎子一般,只顾着在江南吃喝玩乐混日子。皇上派这些废物过来,那就是没有什么想法。”
湖州知府呵斥道:“简直糊涂,就是这样我才敢肯定皇上对咱们肯定没安好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上如此纵容我们将江南掌握在手里,定然有着想把我们一网打尽的想法!”
金陵知府被下了面子,有些恼怒道:“一网打尽?靠那些废物,还是今天咱们看到的那个单纯没心机的林知州,或者那个娇气任性的小公主?”
湖州知府一噎,“总归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江南司马摆摆手,“文知府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小心为好,不过就如刘知府所言,皇上派出的人定然不是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皇上派他们出来估计只是为了让其他人过来时不引人注目。
按照吏部传来的消息,很快江南会再多两个知县,一个是新科进士,还有一个本为东宫左庶子,不知为何被贬成七品小官。”
“这两人大家全都注意一下,我猜测两人都有可能是正主,也都有可能是烟雾弹。”
江南司马自从原本的江南刺史高升后一直是江南势力的头目,大家自然信服。
而同时,江南司马还是派出几个人打探林见顾的消息。
然后便知道第二日一大早,林见顾立刻就去别宫求见公主,小情侣很是腻歪了一会儿,然后就传出公主着急与林知州去钱塘上任,实在没有时间宴请诸位大人,请各位大人不必再为公主耽误正事的消息。
江南司马彻底放下心来,而其他的官员也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心满意足的诸位大人接过公主的赔礼后又郑重的递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礼物便纷纷离开金陵城。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人员与行李瘦了不少的楚佳璇一行人。
至于剩下的人员,那当然是先在行宫里看着公主留下的行礼啊,毕竟一股脑的全搬到钱塘,也没有地方安放啊!
就这样,几个人便合情合理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不惊动任何人办完了事。
第52章
因为林见顾对江南的士族展现了足够的友善,钱塘的乡绅士族对于林见顾这个新知州非常的欢迎。
倒是钱塘的百姓,因着前任宋知州爱民如子,对林见顾这么个毛头小子算不得喜欢。
但是大家都知道新知州那是个有背景的,人家亲爷爷是阁老,从一品的大官,掌管着礼部,还是许多读书人认可的大儒,门下有许多弟子,什么王孙公子的对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然后这个知州还结了个好亲事,未来的新娘子那可是公主,还是大梁朝战神襄亲王唯一的骨肉,是大梁朝的农神娘娘,有了这么好的娘子,未来的前程还用说嘛。
而且那公主对这个未婚夫满意的很,为了不和未婚夫分别居然一起过来了,虽然公主说过来那是为了育种的,但是贵人干活不都是安排手下人干嘛,公主自己折腾过来不是为了未婚夫还能是为什么。
惹不起,惹不起。
好在这样的公子哥下来就是为了刷资历的,大家忍忍两三年就过去了。
他们不指望这个公子哥和宋知州一样厉害廉洁,只求他不要横征暴敛就好。
而这样不同的心态也表现在小小的知洲府上。
本来背后有主子的那部分人立刻对林见顾表示出亲近之意,隐晦的点出了自己身后的靠山,算是代替主子向林见顾卖好。
而剩下那些没靠山的则有两种表现。一部分在百姓中口碑不错的,对待林见顾则带着几分的敬而远之。
而还有一部分喜欢仗着这身衣服贪便宜,偏又没被人看上的,就立马到林见顾这里溜须拍马,献媚讨好,指望着有机会成为林见顾的心腹好风光风光。
林见顾只是看着这些人的表现,把这些人的名单分别记录起来,却并不动作。
而过了一段时间,原本对林见顾敬而远之的一部分人和百姓,对林见顾的态度好了一些。
知州府说到底只是官衙最里面的一进院子,楚佳璇到底还没过门,直接陪着林见顾住进去到底不方便,所以楚佳璇便打算离知州府不远找个房子住居。
于是楚佳璇买下了一栋闲置着的三进大宅,雇佣百姓上门做工休整,给出的酬劳特别丰厚。
到底拿人手短,钱塘百姓得了便宜,又见林见顾这些天一直呆在衙门里,虽然没办什么大好事,但似乎也不像是个坏人,大家对新知州的排斥也就小了。
而林见顾这段时间猫在衙门里在干嘛呢?当然是查账了!
林见顾既然想对江南这摊浑水伸爪子,为了安全起见当然得先把自己周围先肃清了,那有什么比查贪污更方便踢走人还不惹人注目的罪名呢。
当然了,林见顾当然不会说自己查账是想把不听话的同知与通判踢走,大家都是一个阵营的,还未及冠的少年郎怎么会对自己人痛下杀手呢!
林见顾这个敬重世伯的小少年当然是听到了某个差役的话,知道原来立功离开的宋知州居然和刘世伯不是一条心,掀出堤坝修建款被贪污的案件只是为了诬陷刘知府。
正是少年意气,读了满肚子儒家经典的林见顾哪里看得了如此小人未来得势,你不是查贪污吗?那我也查!
我就以新官上任要和从前做好切割的名义查,哼,要是查不出也就罢了,要是查出来,正好把那小人直接打下去,也不需要等待礼部升调了,直接回家吃自己吧!
为了显示自己的公平,林见顾还特意请了寿康公主身边的教养姑姑还有护卫首领过来监督。
虽然这两位都算公主身边的人,但白蕊姑姑原本是皇后的人又是三品的女官,护卫首领更是皇上从身边御林军里选出来的小将,未来也是前途光明。
这两人真论起来品阶还在林见顾之上,只不过因为是公主的属官没有实权而已,过来监督已经很有分量了。
只不过查到最后发现宋知州没问题,反倒是原本的同知与通判问题不小,这也没办法。
就,都这么大动干戈的查账了,又把能能在皇上皇后身边能说话的人过来监督了,最后查出了林见顾并不想看到的结果,林见顾也没办法了不是。
当然了,这个过程中林见顾是真没干什么修改证据的缺德事,宋知州在任时的账本没问题是真的,而宋知州离任后账本出现了大亏空也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那当然是因为前任的宋知州是个真正的好官,所以他从不对官家的银子动手,也从不剥削民脂民膏,他的账本自然是清清白白。
而钱塘的通判和同知可没这样的情操,这两人都是江南豪强的爪牙,往日里破家灭门的事情可没少做。不过原本有宋知州压着,两人哪怕心里再痒痒也不能对官银动手。
可是等宋知州一走,两个早就眼馋米粮的老鼠哪有不大吃一顿的道理,然后还没找到机会平账,林见顾这个查账的就来了。
要说宋知州知不知道本该是他左右手的同僚是这个德行?那当然不会不知道。那这一位能看得惯吗?能看得惯就有鬼了!那为什么没处理呢?那当然是做不到啊!
皇上刚开始时不是没想过直接用雷霆手段处理江南,江南那些有风骨不愿同流合污的官员也不是没想过搜集证据。
但结果呢,江南豪强控制江南的驻军与舆论,差点让江南掀起叛乱。
那些有风骨的官员遭遇刺杀,遭遇污蔑弹劾,下场好的只死了自己,下场差的全家被灭。
在如此情况下无论是皇上还是其他官员想要改变江南的现状,也只能选择慢慢来。
慢慢的调走聪明人,让江南豪强的假面被撕碎,让这些豪强失去民心。
慢慢的在江南官场里掺沙子,让江南各势力不再铁板一块。
而在布局完成之前,所有人必须忍耐,必须只带耳朵眼睛不带嘴。
所以宋知州一直只当看不见通判等人的行为,只有他们行为过火是警告一二,若非侵吞堤坝款项太过过火,若非十几年的积累已经初具成效,恐怕连宋知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站出来。
但总归在林见顾与楚佳璇二人到达江南那一刻起,一起不一样了,十几年的积累已经初具成效,缺少的那点民心也被楚佳璇的良种补上。
反击已经正式开始,宋知州必须忍耐的人,林见顾不需要忍耐了!
当然了,林见顾行事再怎么不留情,但是在正式撕破脸前,林见顾还得是江南大族眼中亲近江南士族的毛头小子。
然后,林见顾前脚让人扣押了钱塘同知与通判,后脚立刻亲自快马奔到了金陵。
一到金陵一点都不耽搁,直接跑去了知府府衙递上了帖子。
此时的金陵知府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为了表示亲近,还是立刻派人将风尘仆仆的林见顾请了进来。
然后还不等刘知府反应过来,林见顾已经耷拉脑袋,垂头丧气的对着刘知府叭叭叭说清楚发生的事。
刘知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看上去特别英俊特别温文尔雅,如清风明月的少年郎没形象的说着请罪以及给自己开脱的话。
“世伯,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打您脸的意思。知道同知与您拥有同门之谊,通判是您恩师的如夫人的弟弟的姻亲,与您也有几分交情,我真的特别开心。”
“您也知道我生父早逝,后来虽然回到了祖父身边,但祖父忙于公务,我那时也早已不是能缠着长辈的幼童,对我来说,父亲这个角色一直都是缺失的。直到看到您,卧才知道父亲该是什么模样。”
“您本就与我有亲,若是没有分宗,我叫您一声姨夫也不算高攀,可如今也只敢厚颜叫您一声世伯了,但在我心中,您就是家中的长辈。”
原本反应过来林见顾干了什么事正愤怒的刘知府听到了这话,心里的恼怒去了几分。
刚刚还以为林见顾是在扮猪吃老虎,但听林见顾这话里的意思,听他一声声的表达着濡慕,还像不是这样?可既然不是林见顾故意的,那这事是怎么发生的?
金陵知府就听林见顾继续表达自己对他的仰慕与信任,以及爱屋及乌。
“我想着您这样慈爱的长辈认识的人也该与您一般恪尽职守、爱民如子,所以对两位大人的品行从未有过怀疑,否则我好歹也得过祖父的教导,对于官场上的一些事情也非一无所知,怎么会放心的把府衙的事情交给他们两人?”
“实在是小侄有自知之明,我虽有几分天赋,但到底年龄尚小以往忙于科举,对于庶务与理政着实没有经验。若是信不过副手,我倒还需要用些手段,但既然信得过副手,那我自然不会急着上手。”
“毕竟世伯也该清楚,对我来说,只要无过,便是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