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前,本来路走的好好的,期间殷章忽然看到旁边有一片假山,小径穿过其中,心中一动。
“表姐,我们走这里吧。”他说。
前朝素来喜爱用假山做景,京中多个府邸都会有这样的地方,行宫也没能例外。
宜真走过不少,对这个假山没什么好奇的,但若在里面走走,也不错。
“好。”想着她就同意了。
假山中的小径将将够两人并肩,行至狭窄处,还有些不够,需要侧身。
宜真初时未觉,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感觉到麻烦,隐约有些懊悔,却也来不及了。倒是殷章,心情十分之好。
“表姐你看。”行至一处拐弯,殷章笑道,宜真下意识看向他,轻吻迎面而来。
这处拐角恰好将殷章大半都遮掩住,即让身后的近侍不会继续靠近,又看不清他都做了什么。
宜真不知道这一点,心立时收紧,慌乱的跳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她呼吸都乱了。
下意识去推殷章的胸口,可哪里是她能推动的。
“别怕,她们看不见的。”
宜真的惊慌让殷章心中发软,他在她耳边轻声解释一句,继续吻她。
这个他心心念念了半日的吻。
宜真心下一松,恼怒的去瞪他,但入目是他轻阖的眼,墨眉舒展开,眼尾微扬。
是一种极其放松欢喜的姿态。
定定的看了会儿,察觉到他的眼睫轻动,似乎要睁开眼了,宜真莫名有些慌张的匆匆闭上眼。
好一会儿,殷章推开,宜真这才缓缓又睁开眼。
“胡闹。”她低斥。
殷章总听她这样说,都习惯了,闻言不由一笑。
“我只对表姐胡闹。”他低语,“表姐不会生我气的,是不是?”
宜真瞪他一眼,之后一直到回去,都没怎么搭理他。
好在近侍都听了殷章的吩咐,离得远远的,倒也没察觉到不对劲。
比起京都,雾山的日子自然格外松快。
不知不觉,就已经冬月多了。
这段时间来,断断续续下了两次雪,只是南方从来都存不住雪,短短几天就已经化尽,不像北方,据说下雪之后,会留很久。
玩了一段时日,宜真渐渐很少出去逛了,只留下殿中,寻些事做打发时间,全当在行宫猫冬了。
“得了空你多出去走走,转转。”皇后娘娘看她这样,无奈道,“年纪轻轻的,就该好好玩,整天呆在院子里可不好。”
“我前段时间不是总出去。”宜真解释,说,“这不是逛得差不多了嘛。”
“表姐这话不对。”殷章从外面进来,闻言笑道,“表姐只逛了营地附近,再往里,往山里去,你还没去过吧?”
“这倒是没有。”宜真说,却不怎么动心,说,“不过对我来说,山里太危险了。我倒是没想过要去。”
殷章笑着先对皇后见礼,而后坐下,道,“的确。”
“不过我正准备进去一趟,要不表姐跟我一道去,山里多得是好风景,你肯定喜欢。”他说。
皇后忙问,“怎么要去山里?”
“刚收到消息,在山里看到了一头白鹿,说是祥瑞之兆,我想着去抓回来养在兽园,到时候祖父祖母得闲了,就去看上一眼。”殷章解释。
“让手下的人去就行了。”皇后被他哄得喜笑颜开,但还是有些担忧。
“不行,这样孝敬您二老的事,当然得我亲自去。再说,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呆在行宫和营地,也很想出去走走。”殷章连哄带劝,做出些可怜无趣的样子来,皇后一见就心软,被他又劝了几句就答应了。
“那你多带些人手,回头我跟昌坚说说,让他再选些禁军的好手跟你同去。”皇后叮嘱,终归是有些不放心。
殷章自然说好,跟皇后说好了这件事后,他才又看向宜真,说,“我后天一早就动身,表姐可以先准备一下。”
“我可没说要去。”宜真立即道。
殷章似乎有些惊讶,问道,“表姐就不想去山里看看?我记得有一株红山茶,生了有几百年了,这会儿正是开花的时候,极是好看。”
宜真自是有些心动,若可以,她也愿意往山里走走的,可还是有些犹豫,思衬着说,“你去抓白鹿,我跟去不免累赘,还是算了。”
皇后闻言不由一笑,觉得这的确是宜真会说的话。
她总是为别人考虑,想着和殷章对视一眼,殷章眼神微动,看向宜真继续劝说,“不妨事,找白鹿需要段时间,得慢慢来,急不得。到时候表姐自去看就是。”
“机会难得,表姐就别想了。”
“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准备,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殷章说着看宜真还在思考,索性一锤定音。
既然宜真没反驳,那就还是想去。
这般半推半就,宜真笑了笑,同意了。
“这样也不错。”皇后只当殷章是为了她刚才那句话,笑道,“阿瑾这次去,带了不少人,正是好机会。不然你跟别人去,我还真不放心。”
“娘娘关心我,我知道。”宜真抱着皇后的胳膊撒娇,说,“这次去,我肯定好好玩,到时候回来了,说给您听。”
“好好好。”皇后笑意更盛,“那我可就等你回来了。”
说说笑笑的,宜真心中不觉期待起来。
闲聊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开口告退,殷章也一道开口,皇后的确有些倦了,也没留,挥挥手让两人都走了。
吉祥上前相送,如意扶着皇后往寝室去,起身中她看了眼离开的两人背影,无奈笑叹道,“一个宜真,一个阿瑾,都不急着成婚,真是……”
她没少操心,可再操心,也没用,总不能强行按着两个人成婚吧。
如意笑着安慰道,“丹阳郡主若想嫁人,多的是求娶的,前面那位薛家郎君不就是。至于太孙殿下,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人罢了,若遇到了,您只瞧他照顾郡主时的细心周到,还怕娶不回来孙媳妇?”
“再说了,我们太孙殿下,天潢贵胄,英姿勃勃,不知多少女儿家惦念着呢。”
她心知皇后不喜欢皇家以势压人,不论什么,总爱求一个心甘情愿,所以才有此一说。
闻言,皇后心中某个隐秘的的角落霎时一动——
是了,阿瑾在宜真的事情上,总是格外的在意。
有些事她从前没多想,可现在想想,只觉处处都是端倪。
难道……
皇后不觉间皱起了眉。
如意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见此立即敛声,心中微紧,暗自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回去的路上,殷章叮嘱了一番进山要准备的东西,之后宜真便吩咐了人开始收拾。
这般忙活了两天,一切准备妥当。
冬月中旬,宜真带人,随殷章进山。
皇后听了下面人的回禀,思及这几日收到的消息,敛眸不语。
另一边,确定殷章真的已经动身,某个人深深呼吸,叫来人吩咐下去。
林中,殷章回首,看了眼被抛在身后的行宫和营地,墨色眼眸中暗色涌动。
他这样配合,希望那个苦心孤诣暗自算计的人,别让他失望才好。
他回头看了眼宜真,藏起眸中些许歉意。
别的都没什么,只是这次为了他的私心将表姐牵扯其中,是他的不是。
但这是最好的机会。
雾山山势的复杂奇巧,只有进到这里后,才能真切的体会到。
进山当天下午,行宫就已经看不见了,等到第二日,宜真就已经分辨不清来处与去路了。
她看到了那株红山茶。
的的确确是几百年的老树,枝干遒劲,树皮斑驳起伏,在群山的苍翠之中,这一树红分外显眼。
看她喜欢,殷章不由笑起,就地扎营,先休息。发现白鹿的地方要在山脉的更深处,是护卫行宫在山间巡逻的卫士们发现的,等回了行宫立即就报了上去,传到了殷章处。
就这样,一行人在这里停留了一日,才又继续循着痕迹,往更深处走去。
这般停停走走,一直到第五天,才总算发现白鹿的踪迹。
殷章宣布就地扎营,然后分散了人四下去寻,找到白鹿踪迹后传信,不得擅自动手。
既然说了要亲手抓到白鹿,那他自然不能食言。
期间,殷章选了好些老手,挑选了合适的地方,设下陷阱。
这般仔细准备,唯恐有遗漏。
宜真就呆在营地中,在周围转转。这雾山深处,人迹罕见,甚至连人行其中的道路也只有巡防之人踩出的小径,别说稳当了,一路上还要拉拔着路边的树木才行。
而且就这还是护卫们开辟过了的,原来的路,也只有练过武的人才能走。
这样的地方,自然野趣横生,一切都透着不曾被人类涉足雕琢过的深幽拙朴的奇绝秀丽。
那边殷章忙着,这边宜真也兴致勃勃。
一转眼,就过去了两天,经过护卫们的多方打探,终于寻得了那白鹿的踪迹。
殷章神情微动。
竟真的有白鹿?
他安顿好宜真,让她不要乱走,亲自带人去了林中,势要抓到这只白鹿。
宜真提了心在营中等着,整过去了大半日,才闻得嘈杂声归来,忙带人迎了出去,远远见着殷章纵马疾驰归来,鬓发和衣裳都有些乱了,反倒更添少年张扬恣意之气。
“表姐,我抓到了。”殷章在靠近宜真的时候勒马,提着缰绳让马转了半圈,马鞭一挥,指向身后被牢牢捆好放在马上的那只白鹿。
宜真眨了眨眼,这才得以回神,随之看去。
入目是白色的皮毛,被捆住看不清身形,但只看脑袋,的确是鹿,还生着鹿角呢。一双鹿眼很圆,水润仿佛含着泪意和哀求,很有灵性。
“不愧是瑞兽。”她赞道。
“瞧着通体无伤,殿下半日就抓到了,真是厉害。”说完,没等到殷章的回答,宜真看去,对上他巴巴的双眼,不由失笑,又赞了一句。
殷章立时高兴的笑起。
“还好,只是找它费了些劲,倒是并不难猎。相比起来,老虎和熊要困难多了。”他克制而谦虚的说,但眉眼飞扬,分明极是高兴的模样。
宜真心中柔软,忍不住就想笑。
即抓住了鹿,自然也就该回去了。
只是眼下已经是下午,殷章看了眼天,让人休息,明天一早再动身。
护卫们立即响亮应是。
这几日不断的追逐寻找,护卫们多多少少其实都已经有些累了,只是主子不说话,谁也不敢开口,这会儿得了允许,都很是高兴。
将白鹿看好,一群人开始歇息。
殷章从马上下来,凑近宜真想说话,忽然看了眼自己有些乱的衣衫,忙止步,笑道,“我先去洗漱换身衣裳。”
“快去吧。”宜真立即说,不忘吩咐,“记得生好炉子,小心别着了凉。”
“好。”殷章笑着说,却总是想起刚刚他骑马归来时宜真看他的眼,那个眼神……
他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和之前不一Ɩ样了,只是一想,心里就莫名的有些痒意,促使着他想要靠近宜真,亲亲她,再抱抱她。
心里想着,他侧身挡住别人的视线,飞快的捏了一下宜真的手。
“等我弄好了,咱们烤肉吃。我顺道还打了只鹿,烤起来味道很是不错。”收回手,他笑着对宜真说。
宜真下意识收回手,对上殷章的眼,心跳微的就乱了。
“好,快去吧。”她说。
殷章对她笑笑,这才带着人离开。宜真目送他远去,忽的有些失神。
一直以来,殷章虽然总爱找机会摸摸她亲亲她,但宜真能感觉到,他如此做,只是单纯的喜欢,想靠近罢了,其中并没有让人不适的情欲和贪婪。可刚才,不同了。
那双眼中添了些跃跃欲试的灼热。
不太妙。
宜真抿唇,暗自担忧,耳根却热了起来。
她到底嫁过人,经过人事,所以很清楚殷章刚才的表现代表了什么。可,可……
宜真深深的吸了口气,稳住心中的忐忑。
殷章很快就洗漱好了,穿戴整齐后就命人去请宜真,内侍们忙忙碌碌的,已经准备好烤肉要用的东西。
挥退了屋内伺候的下人,只留下两人,他亲自动手。
宜真一开始还有些顾虑,但见殷章没别的动作,只专心烤肉,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
最先烤好的给宜真。
“要不还是让内侍进来伺候吧。”宜真微顿,迟疑道。
“我就想跟表姐单独待着。”殷章不同意。
“那你先吃。”宜真用取了一旁的箸子挑起那片烤好的鹿肉要放到殷章碗中。
殷章空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宜真一惊,抬眼就见他正对她笑,握着她的手腕,便将那片肉喂到了自己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