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庆帝对林澜音的偏袒和包容显而易见。
更何况,真的闹到了御前,也是她刚刚挑事在先,最后不但要忍了这鞭子,还得挨一番训斥。
虽然愤恨,但形势不比人强,而且张月容真是怕惨了林澜音手上的马鞭,她只得低头咬牙道:“是,郡主教训得极是,我以后再……再也不敢了。”
林澜音冷哼了一声。
那本原就娇俏的面容上划过一抹凌厉,她用马鞭蹭了蹭张月容的脸颊,似笑非笑道:“你最好是,否则的话,下次本郡主的鞭子可不就说不准是落在哪里了。”
张月容瑟瑟发抖,连忙应下:“是。”
见她认了怂,林澜音淡漠的目光扫了一眼之前围绕在张月容身边的几个小官之女:“你们呢?”
那几人早就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下认错。
林澜音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她径直走到沈南枝面前,语气不满道:“你当初打本郡主的气势去哪儿了?怎么还能叫这些跳梁小丑欺负了?”
沈南枝其实并未感觉自己受了欺负,不过是一些口舌之争,而且还是她占了上风。
但她没想到的是,林澜音会替她出头。
而且,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林澜音已经私下教训过张月容了。
这人情沈南枝得承。
沈南枝微微一笑,感激道:“多谢郡主好意。”
林澜音扬了扬下巴,骄傲道:“放心吧,以后本郡主罩着你,绝不会叫这些乱嚼舌根的伤了你。”
她虽跋扈,但至少此刻对沈南枝是真心的好。
沈南枝正要开口,却见林澜音又抬手指了指沈南枝身边的叶青菀:“哦,对了,还有你身边这个土包子,本郡主也一并罩了。”
叶青菀:……
沈南枝哭笑不得,连忙安慰颇为受伤的叶青菀:“别听她的,你一点儿都不土。”
已经开始自我怀疑的叶青菀反问道:“当真?”
沈南枝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都穿着极品云锦香云纱,个个都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再看看穿着一身褚色对襟襦裙的叶青菀,这么一对比,确实显得有些……老气横秋。
沈南枝已经到了嘴边话转了个弯:“也没有很土,只是跟京城这边的穿衣风格不太一样。”
叶青菀有被安慰到,但她还是下意识将自己和身边的姑娘们做了一个对比,似乎……是有些灰头土脸。
叶青菀陷入自我怀疑。
这边,林澜音挑眉看向沈南枝:“马上到我们入场了,今日本郡主定要赢你!”
闻言,沈南枝摇了摇头:“抱歉,叫郡主失望了,我身体重伤未愈,最多只能骑马走一圈,不能参与骑射了。”
听到这话,林澜音明显有些失望:“你都不参加,那也太没意思了,本郡主连个对手都找不到。”
不过想到之前在沈家探望时候,看到沈南枝那般气若游丝的模样,想来也没有那么快恢复,林澜音并不勉强,招呼了跟她关系比较近的几个贵女翻身上马,就准备出发了。
至此,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
有负责传令的官员敲响了铜锣。
以林澜音为首的姑娘们听到号令也都骑马下场。
沈南枝拍了拍叶青菀,转身接过自己的枣红马也追了上去。
从上坡一路往下,跃进山坳关卡,众人也都三五成群散了开去。
像林澜音那样要争彩头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只想挨一会儿时间,走个过场就回去了。
沈南枝跟她们不熟,再加上被刚刚林澜音那么一威慑,其他人生怕跟她沾染半分,都躲她躲得远远的。
沈南枝只身骑马,按照前世的记忆,慢慢靠近黑熊活动的范围。
越走近,这地方越熟悉,那刻骨铭心的记忆就越叫沈南枝心口发疼,就连眼睛都酸涩无比。
她那会儿身上的化功散发作,五脏六腑跟刀子在绞似的,疼得她几乎窒息,眼看着黑熊的嘶吼声近在眼前,她却根本提不出半点儿力气逃跑。
秋月比她好点儿,无奈之下,沈南枝推开秋月,叫秋月放弃她自去逃生,可秋月却不肯,她要去引开黑熊才发现黑熊的目标是沈南枝,根本就不搭理她。
机敏如秋月,也想到了可能是沈南枝身上沾染了吸引黑熊的东西,千钧一发之际,是秋月换下了沈南枝的外衫,一路将那三头黑熊引开了……
后来沈南枝虽然等来了援军获救,可她的秋月却再也回不来。
这一世,她绝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沈南枝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头顶上密密匝匝,甚至连风声都几乎透不过去的这片林子,毫无疑问,t望台那边根本看不到这底下的情形。
走了一会儿,沈南枝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最后似是有些支撑不住,她干脆下马靠在一棵树边休息。
就在这时候,她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很重,半点儿没有要遮掩的意思,沈南枝一回头,就对上姜清远那双带着幸灾乐祸的眸子。
“哟,我的好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他同样牵着马走了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呢?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他当然不会有那么好心是在关心沈南枝的身体。
沈南枝冷眼看向他,并一脸戒备道:“我很好,不劳你费心,如果你离我远一些,我会更好。”
然而,听到这话的姜清远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看你现在似乎是不太好吧?是不是浑身乏力,头晕目眩?莫说施展轻功,就连上马恐怕都费劲吧?”
沈南枝站着没动,只一手扶着树干,皱眉看他:“你做了什么?”
姜清远原本清俊儒雅的模样早已不见,他双目猩红,看向沈南枝的神色狰狞,似是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我做了什么?我当然是要送你下地狱啊!”
闻言,沈南枝冷眼看他:“就凭你?你若再敢上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才落,却见姜清远越发嚣张地往前走了一大步。
他笑着看向沈南枝,无比得意道:“我猜你这会儿,就连你护住你身边的马都有些困难,还是别逞强了,你越挣扎,药效发作得越快,到时候只会更痛苦。”
说着话的功夫,他猛地一踹沈南枝的枣红马,那马儿吃痛,当即嘶鸣一声,就不顾一切地朝前狂奔出去。
只剩下一个身体摇摇欲坠的沈南枝靠着树干支撑才没有倒下,看到沈南枝咬牙坚持的模样,姜清远越发得意,也越发没了顾虑,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你还有什么遗言,可以说说看,说不定我心情好,帮你传达了呢?”
这话也只能当个玩笑听。
姜清远既然要谋害沈南枝,又怎可能帮她传达遗言。
沈南枝背靠着树干,挑眉看他,冷声道:“是刘妈妈。”
在沈南枝要赶往望云峰集结的时候,刘妈妈突然找过来,带给她的那些粉末,虽然确实是如假包换的能刺激黑熊发狂的药粉,但里面还夹杂了药效极强的软筋散。
就算沈南枝只稍稍闻了那么一点儿,随着时间的推移的,药效也慢慢上来了,哪怕她功夫再好,最后也能叫她完全动弹不得,只能任人摆布。
而刘妈妈那会儿就是掐准了沈南枝急着去集结点,而且沈南枝也因担心沈长安而被分走了注意力下的手。
这一切,都是姜清远的算计。
从一开始,刘妈妈就知道沈南枝不会放过他们母子,只是眼下暂时利用她来对付姜家,既然横竖是死,她便是死,也要拉着对他们母子下手的沈南枝垫背。
所以,城门外,当着沈南枝的面“算计”姜清远,偏帮沈南枝,都只是为了给沈南枝一种她一心向着沈南枝的假象。
她一早就跟姜家父子摊了牌。
一口气说完这些,姜清远笑得开怀:“怎么样,被人屡次背叛的滋味儿不好受吧?只可惜,你发现得太晚。”
若不是有刘妈妈的帮忙,叫沈南枝中了招,姜清远哪里敢主动来对付沈南枝。
此时,他一身青衫,原是挺拔如青松翠竹,这会儿看起来竟然状若癫狂。
“沈南枝,你也有今天!我早就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凭什么你就能拥有姜家的一切的,而我永远见不得光!永远要被你压一头!你去死吧!”
“要打猎的早已经进入围场腹地,走过场的那些贵女们也快要准备出去了,绝对不会有人来这里,沈南枝,我的好妹妹,当真是天要亡你啊。”
说着,他一个箭步上前,就要猛踹沈南枝的胸口,并要将手上已经准备好的一包粉末朝沈南枝扬去。
不曾想,还没等他的脚落到实处,就被沈南枝抬腿猛地一踩,只听咔嚓一声,姜清远的脚腕直接错了位,换得他一声惨叫。
不仅如此,他手上原本准备洒向沈南枝的油纸包也被沈南枝用马鞭子一卷,直接卷住了他的手腕,叫他手腕不受控制的一抖,一包粉末全部洒在了他的身上。
而沈南枝早在那些粉末四散开去的一瞬间,一个利落地翻身跳开数步,远远地避免了被那些粉末沾染上。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眸中灵台清明,哪里有半点儿中招的迹象。
这一幕,直接看呆了姜清远,他甚至都没顾得上脚腕上那钻心噬骨的疼。
姜清远忍不住惊呼道:“你?你没事?你怎么会没事!”
闻言,沈南枝微微一笑:“谁跟你说我有事了?我的好哥哥,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发疯,你见我承认了吗?”
说着,她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儿,直接朝姜清远的马儿眼睛打去,那马儿吃痛,当即发了狂,直接挣脱了姜清远的束缚,胡乱跑了出去。
沈南枝这才笑着看向姜清远:“你不会以为,我当真是信了刘妈妈的鬼话吧?”
同样的地方,她前世摔过一次就够了。
第148章 到底是谁算计谁
沈南枝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信任刘妈妈。
一个曾经背叛过她和娘的人,她怎么可能因为两句话,因为她的投诚就交出全身心的信任。
刚开始,刘妈妈也确实做得很好,没叫沈南枝看出破绽。
直到她赶在集结号吹响那会儿找过来,说的那些话才引起了沈南枝的怀疑。
别的沈南枝不敢保证,但姜清远跟姜嫣然他们兄妹俩一样,若有机会,他们第一个出手的对象绝对是沈南枝,而不会放着沈南枝不管跑去算计沈长安。
要么刘妈妈的意图暴露,被姜清远将计就计给了错误的信息用来误导沈南枝,要么,就是刘妈妈早已经背叛沈南枝,和姜家父子合谋算计沈南枝。
不管是哪一种,他们的第一目标都只会是沈南枝,而非沈长安。
沈南枝自那会儿就已经留了个心眼儿。
明知道刘妈妈给她的粉末有问题,沈南枝为了叫刘妈妈放心,还是轻轻闻了,不是她蠢,而是她现在的身体寻常的迷药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之所以做出四处张望,找沈长安和姜清远的样子,一则她也确实是想找找看沈长安那个不省心的到底在哪儿,二则,也是演给暗处观察的姜清远看的。
姜清远费尽心机想算计杀害她,沈南枝将计就计罢了。
甚至,笃定自己这样万无一失,不想叫更多的人知道以免走漏了风声,姜清远一早就将身边的小厮给支开了,他以为中了软筋散的沈南枝毫无抵抗之力,只要他将这些能刺激黑熊的药粉对着沈南枝当头洒下,沈南枝必死无疑,所以他才敢只身前来。
不曾想,这样反倒落入沈南枝的算计。
反应过来的姜清远面如土色,他咒骂道:“你敢算计我!你该死!”
沈南枝笑了笑:“抱歉,不能如你的意了。”
这一块本就是黑熊的活动范围,为了吸引黑熊来这里,在前面跟过来的时候,姜清远一路上就撒了些许粉末。
这会儿,密林间隐隐有黑熊的嘶吼,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那声音犹如一道道催命符,听得姜清远心惊肉跳,他连滚带爬就要站起来,但脚腕已经被沈南枝生生踩错了位,这才稍稍一动,就是钻心刺骨的疼,叫他浑身直冒冷汗。
眼看着沈南枝越退越远,姜清远彻底慌了,他站不起来,只能连滚带爬想靠近沈南枝。
可他没想到,自己浑身上下竟然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本来该中软筋散的沈南枝安然无恙,在不远处作壁上观,而他却已经动弹不得,只能趴在泥污里,眼睁睁看着是沈南枝的笑容灿烂,却毫无办法。
“沈南枝你不得好死!”
姜清远咬牙威胁道:“我死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可是因为软筋散的作用,他的声音也如同蚊蚋,哪怕他发现了沈南枝的目的,想要张嘴呼救,也已经做不到。
这是他为沈南枝特意挑选的软筋散,就是为了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只能无助地躺在地上绝望等死,没想到最后这般折磨却落到了他的身上。
姜清远双眼通红的,就连原本清俊的五官都已经狰狞不已。
见状,沈南枝笑笑:“说来,我还得感谢兄长,你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把这一路上的痕迹都擦掉了,倒是帮我省了不少事,你放心去吧,既是你为自己选的死亡之地,想来你也应该喜欢得很。”
姜清远被气得吐血,可完全没有办法。
耳畔的黑熊嘶吼声越来越近,趴在地上的他感觉大地都似是在震颤。
黑熊们眼神不好,但嗅觉十分灵敏。
他为了置沈南枝于死地,那一包药粉的剂量十足。
听那动静,完全不用怀疑,不消片刻,他就会被这些熊瞎子们撕裂成碎片。
姜清远恐惧到了极点,莫说礼义廉耻,就连脸面都被他抛去了爪哇国,他用尽全部力气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并连连求饶:“妹妹!好妹妹!我知道错了,你就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沈南枝冷眼看着陷入绝望中的他在泥地里挣扎却无动于衷。
熊吼声越来越近。
姜清远彻底慌了:“枝枝!好妹妹!你救救我,我跟你说个秘密!保证是天大的秘密!”
沈南枝挑眉:“姜清远,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咱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吧?”
沈南枝的冷静同惊慌失措的姜清远形成鲜明的对比。
因恐惧几乎要丧失所有理智的姜清远也蓦地一怔:“你……你都知道了?”
沈南枝负手而立,冷眼看着做垂死挣扎的姜清远:“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姜清远脸上一片惨白,但他还不愿意就此放弃,一个劲儿地求饶道:“妹妹!咱们可是有血缘关系的,我是你嫡亲的兄长,你不能就这样放着我不管,只要你带我走,之前的一切恩怨咱们就一笔勾销可好?我让爹去把断亲书作废,你还是姜家人,我给你认错,以后我一定以你马首是瞻!绝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