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有一件事沈南枝可以确定,他对她似乎志在必得,绝不会如此轻易放手。
想到当时他那般眼神,就算现在手握皇上赐婚的圣旨,沈南枝也总觉得心绪不宁。
正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已经停在了府门外。
沈南枝才打起帘子,还没等下车,就见小舅舅沈槐书刚好骑马急匆匆从外面赶回来。
看到她,沈槐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马车跟前:“枝枝,府里刚刚给我带了消息,可我一整天都在大理寺,也并未邀你出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南枝摇了摇头,等跟着沈槐书进了府,关起门来,才将今日遇到萧祈安,以及萧祈安说文三姑娘的那些话同沈槐书说明了。
“小舅舅,我也不相信萧祈安的片面之词,不过再加上之前文三姑娘几次遇险,整个事情确实有些奇怪,也许只是萧祈安别有目的在挑拨离间,也许……总之,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小舅舅还是要小心一些,谨慎些总没有错。”
沈槐书叹了口气,才道:“我知道的,这件事我会继续追查下去,别担心,倒是你,我已经听周顺说了,嫁镇北王,当真是你自己的意思?”
沈南枝点了点头,沈槐书倒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拍了拍沈南枝的肩,温柔但坚定道:“你决定了便好,不管什么时候,沈家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作为沈家未来的家主,他这句话的分量,沈南枝自是清楚的。
沈南枝笑着点头:“谢谢小舅舅!”
不过说起萧楚昀,沈南枝不由得担忧道:“小舅舅今日在大理寺可看到王爷了?”
闻言,沈槐书忍不住打趣道:“我听说昨日还是王爷出城接你回来的,这才分开不过一日,就舍不得了?”
沈南枝羞得面红耳赤。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只是因为想到陆翩翩说萧楚昀的身体到了极限,她担心得很,所以才忍不住问起。
不过好在沈槐书不似沈长安那个招人嫌的,他只笑了笑,便回道:“王爷今日并未来大理寺,想来,应该是送你回来之后,就直接回府了,不过……”
说到这里,沈槐书不由得奇怪道:“两日压了几桩大案,都是王爷要亲自问的,按说,以王爷那般言出必至,雷厉风行的性子,不该搁置才是。”
除非是被更重要的事情给耽搁了,或者说……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
沈南枝脸上的红晕尚未散去,听到这话,她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萧楚昀一脸苍白气息奄奄的模样。
她心下一紧,也顾不得了,当即对外间候着的阿肆道:“备车。”
她要去看他。
第52章 被人当刀使
“枝枝?”
沈槐书不解,见沈南枝神色如此匆忙,不由得担忧道:“发生了何事?”
萧楚昀中毒一事,沈家人都还不知情,沈南枝也不想他们跟着担心,所以只是摇了摇头。
“也没什么,小舅舅,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还有几句话要同王爷说,我去去就回。”
既如此,沈槐书也不好多问什么,便放任她去了。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不知不觉,这一天在沈南枝的奔波中,过去了大半。
马车在路过百福大街的时候,外面的酒菜香气透过车帘飘了进来,沈南枝才意识到自己连午饭都还没有吃,不过因为心里挂念着事情,这会儿倒也不是很饿。
也不知道镇北王府有没有瓜果糕点,但想来,以萧楚昀那样冷冰冰的人,平时又没有什么应酬,府里应该不会准备这些,如果有,倒是可以先垫垫肚子,没有的话,她就只能在看过萧楚昀确定他无恙之后,再饿着肚子回家了。
沈南枝正想得出神,马车突然砰的一声,同对面突然冲撞过来的一辆马车撞上。
那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沈南枝和秋月给摔倒。
好在两人反应都够快,急急抓住了车框,才勉强稳住身形。
阿肆急忙稳住马儿,无比紧张道:“小姐您没事吧?是对面的马儿失控了。”
沈南枝刚打起帘子,就看到把她们马车撞歪的那辆马车还在继续往前横冲直撞,引起不小的骚动。
那车夫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竟趴倒在了车头一动不动,任由受了惊的马儿拔足狂奔。
眼看着前面就是最繁华最热闹的坊市,沿街有叫卖的商贩,有玩耍的孩童,有行动不便的老者……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沈南枝当机立断道:“阿肆,去帮忙!”
“是!”
得了吩咐的阿肆没有半点儿迟疑,翻身跃上一旁的屋脊,一路朝那失控的马车飞奔,眼看着他一个翻身跳上了那辆马车,沈南枝突然感觉她们所在的马车一沉。
有人登上了她们的马车。
秋月也感觉到了,她刚要打起马车帘子,一把迷药突然被人洒了进来。
秋月就靠在门边坐着,根本躲闪不及,沈南枝倒是及时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可再抬眼,一青衣男子已经将匕首搁在了秋月的脖颈间。
“别动!”
他声音很低,面露凶光看向沈南枝:“沈姑娘若不想叫你这丫鬟命丧黄泉的话,就同小的走一趟吧,放心,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无意伤沈姑娘以及您这位丫鬟的性命。”
虽然都被前面失控的马车转移了注意力,但在察觉到有人上车的时候,沈南枝的手就已经按在了藏在腰际的短匕上。
可没想到对方身手竟然这么快,不但准备了迷香,还在同一时间挟持了秋月。
“小姐,别管奴婢……奴婢死都不愿意拖累您……”
秋月的肩膀被这人卡着,脖子上还架着明晃晃的匕首,但她丝毫不惧,可到底是吸入了不少迷香,她这话才说完,整个人都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眼看着那青衣男子将匕首贴近了秋月脖颈一寸,沈南枝连忙道:“别伤她,我跟你走。”
听到这话,那青衣男子才单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圈麻绳来。
沈南枝很配合地伸出了双手。
那人倒也很谨慎,他将那迷香当头对着沈南枝洒下,确定沈南枝中了迷药身体发软无力反抗之后,这才上前用麻绳将沈南枝的手脚都绑紧了,然后直接扛着沈南枝跳下了马车,翻身跃上屋脊,几个起落就避开了百福大街,一路专挑小巷子走。
其实,沈南枝并没有失去意识。
不知道是之前萧楚昀给她的那枚护心丹起了作用,还是最近陆翩翩为了给她解化功散的毒每日里投喂的那些汤药起的功效,总之,这迷香对沈南枝来说没什么效果。
不过她倒也没挣扎,这人功夫不在她之下,而且行事谨慎不说,她手脚都还被绑着,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沈南枝只能见机行事。
只是被人这样头朝下扛在肩上,颠得她本就空空如也的胃越发翻江倒海的难受,就连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人才带着她拐进了一家酒楼的后门,然后七拐八拐的,终于来到了一间屋子。
沈南枝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这青衣人丢在了地上。
沈南枝定神,还没有细看周围的环境,就听那青衣人躬身道:“郡主,人带到了。”
下一瞬,摔在地上的沈南枝对上了嘉禾郡主林澜音那双满是不屑的眼。
一袭绯色云烟纱裙的林澜音就站在沈南枝跟前。
她对那青衣人扬了扬下巴:“你去外面守着。”
等那青衣人退了出去,林澜音开口:“沈南枝,想不到吧?”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南枝:“你不是很神气的吗?还不是落到本郡主的手上。”
沈南枝双手被反剪着绑在身后,她好不容易挣扎着坐了起来,才看到自己面前放着的一堆东西。
软骨九节鞭,匕首,一桶水,几根竹签,还有一堆刑具。
林澜音转身,好整以暇的坐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上,颇为得意道:“上次你打了本郡主,本郡主要你一根手指头,不为过吧?”
说着,她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就要上前抓起匕首,却听沈南枝皱眉道:“郡主如此,难道就不怕彻底惹怒了镇国公府和镇北王府,不怕皇上责罚吗?”
林澜音笑笑:“本郡主当然怕啊,所以才不敢明目张胆掳了你来,不过私底下做这些事,你就算说破了天,没有证据,又如何能指证我?”
说话间,她挑了一把匕首,对着沈南枝的脸颊远远地比划了两下,“你说,七表哥要是看到你这张脸毁了,还会喜欢你吗?”
沈南枝皱眉:“嘉禾郡主,我已经被赐婚给镇北王了,跟你的七表哥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之前林澜音是听到萧祈安要娶沈南枝,跟她势不两立,那么现在她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是,我知道。”
林澜音把玩着那匕首,咬牙切齿道:“你当初确实没骗我,既然已经被赐婚给了三表哥,当然也就不会嫁给七表哥,可是谁叫七表哥放不下你呢!”
“还有,你上次打我的账该怎么算!”
她长这么大,就连她皇帝舅舅都没有打过她。
越想,林澜音越气。
不过,她倒也没有恶毒到真的划破沈南枝的脸颊,或者如姜嫣然那样找人来欺辱沈南枝。
她只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
“沈南枝,只要你肯乖乖给本郡主磕头认错,再自扇十个耳光,本郡主今日就饶过你。”
沈南枝当然不肯这么做。
林澜音气得当即就抓起了软骨九节鞭,要往沈南枝身上甩。
见状,沈南枝忙道:“郡主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出事了,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迫于压力,七殿下都更加不可能娶你,你这样做,不是在替人做嫁衣?”
闻言,林澜音却突然红了眼眶:“反正七表哥也不会娶我!本来之前都好好的,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半路上冒出来,我们的婚事都定下了!”
说完,她再不客气,猛地朝着沈南枝一鞭子抽了过去。
啪!
好在沈南枝就地一滚,翻身避开,那一鞭子直接打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不过,虽然没被打中,但因着刚刚被扛过来那一路的颠簸,再加上这一滚,沈南枝的发髻早已经散开,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看起来竟有几分狼狈。
只是,哪怕都这般境地了,她那张脸倒被衬着越发明艳无双。
林澜音气得牙痒痒,“躲!本郡主倒要看看你怎么躲!”
说着,第二鞭子又跟着抽打了过来。
这一次依然被沈南枝避开,而且她就地翻滚的这两下已经迅速地解开了手腕和脚腕上被绑住的绳子。
眼看着林澜音气得就要打来第三鞭,已经彻底没了耐心的沈南枝就要翻身而起,却在这时候突然听到外间有人高呼:“走水了!走水了!”
冲天的火光自外间亮起。
林澜音几乎手脚发软,她当即吩咐丫鬟:“去看看!”
那丫鬟手忙脚乱的跑去了门口,可不曾想,房门竟然被人从外间上了锁,根本打不开!
那丫鬟才一声惊呼,刚冒出嗓子,就突然从门缝里射出来一支箭,直刺入她的喉咙,让她当场殒命。
“啊啊啊啊啊!”
林澜音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青衣!青衣呢!快来人!快来人啊!”
她尖叫连连。
可随着她话音刚落,又有数枚箭羽寻声穿过房门的缝隙朝她射来!
林澜音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千钧一发之际,是沈南枝一个飞扑上前,直接将她扑倒在地,并捂住了她的嘴。
那些箭羽钉在地板上,入木三分,看的人心惊肉跳。
沈南枝压低声音道:“要想活命的话,别出声!”
林澜音早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眼泪都止不住的流。
沈南枝这才松了对她的钳制。
她快步冲到窗边,用力推了推,跟房门一样,也被人从外面封死了。
有人要将她和林澜音活活烧死在这里。
可偏偏林澜音这个蠢的还不自知,被人当了刀使。
外面火光滔天,隔着门板沈南枝都已经能感受到外面的热浪正席卷而来。
而且,浓烟也已经顺着门缝往屋里涌。
火势越来越大。
沈南枝拿起一个茶盏往对面地上一丢。
啪嗒。
茶盏碎裂的声音并未引来外面的杀招,说明守在外面的那人已经因为火势不得不退下了。
浓烟滚滚,林澜音被呛得止不住的咳嗽。
沈南枝见状,连忙快步上前,提起了刚刚林澜音准备对她用刑的那一桶水,当头给林澜音浇了一半。
哗啦!
“沈南枝!你敢用水淋我!我要你死!我要你……”
林澜音冷不丁的被沈南枝浇了一身,气得当场就要暴走,却在抬眼间看到沈南枝将另外半桶水浇在了她自己身上。
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咒骂的话语,就这样卡在了林澜音的喉头。
她还在发愣,沈南枝已经拿了匕首上前,对着窗户缝隙一阵猛劈。
这是唯一能逃生的办法了。
火势蔓延得很快。
外面到处都是哭喊声,嘶吼声,房梁倾塌,门窗倒地的声音……
林澜音吓得瑟瑟发抖。
眼看着原本牢不可破的房门也在火舌的吞噬下倒下,巨大的火浪一股脑的涌入了屋里。
林澜音尖叫着朝此处她唯一可以仰仗的沈南枝扑去。
可才一起身,她脚下一滑,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咔嚓一声,脚腕错了位,钻心的疼痛叫她整个身子都直接摔倒了下去。
砰!
而恰巧这时候,沈南枝已经劈开了封住窗户的木板。
看到外面的情形,沈南枝才知道,此处原来是朱雀街的明月楼。
他们所出的位置,是在明月楼的第四层,旁边根本就没有任何遮挡物,正常人从这里跳下去非死即残。
沈南枝盯着浓烟劈开窗户的这会儿,已经耗费了大半的力气,这会儿一个人逃走都还有些勉强。
可她在转眼间看到了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林澜音。
火光冲天而起,已经蔓延到了屋里。
沈南枝来不及犹豫,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抄起林澜音背在了身后,然后直扑向窗口。
还没等她到达床边,又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直呛的沈南枝几乎背过气去。
四层阁楼到底还是有些高。
沈南枝一手攥紧了窗沿,另外一只手还要护住背上的林澜音。
一路小心谨慎,还要忍受着那层层热浪才勉强挪腾到了三层窗沿。
可就这会儿的功夫,她身上的力气已经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