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也没多解释,淡淡道:“合适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就比如静雅姐姐,若有其他比长安表哥更好的男子求娶,你会答应吗?”
刘静雅没想到还能问到自己身上,想到沈长安她俏脸一红,有些难为情但语气笃定道:“自然不会答应。”
不过,话音才落,刘静雅又忍不住反问道:“可我那是心悦你长安表哥,你呢?是因为心悦王爷吗?”
闻言,沈南枝心口一紧。
她喜欢萧楚昀吗?
这问题叫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些惶恐和不安。
上一世,面对萧祈安的求娶,她也曾心动过。
可最后却换来的是那般惨烈的结局。
虽然理智告诉她,萧楚昀不是萧祈安。
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沈南枝不敢再将这一颗真心交出去了。
她想,就这样各取所需,相敬如宾,其实也挺好。
她的沉默看在刘静雅的眼里却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以为沈南枝是身不由己,她不由得感慨道:“是我的错,不该问这个话题,之前谢小侯爷同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哎,只能说有缘无分,造物弄人吧!”
沈南枝正想说她误会了,却在这时候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
这戏楼有两层,底下大堂正中央搭了戏台子,围绕着戏台子周围是一圈圈摆放好的桌椅板凳,在底下坐着的,基本上是些乡绅富户,有权有势的像刘静雅这样的常客,都会直接被引上二楼雅间。
每一间雅间用竹帘隔开,朝着戏台这一面才露出对开的两扇窗,既能让贵人们凭栏听曲,也方便他们放下竹帘说些私密话。
好戏尚未开锣,比起人多嘈杂的楼下,二楼倒是安静得很。
沈南枝和刘静雅上来的时候,整个二楼雅间应该都还没什么人,连点儿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再加上门口还有秋月守着,所以刘静雅同沈南枝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直到这会儿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
沈南枝透过竹帘寻声看过去,就见一穿着粉色襦裙头戴帷帽的女子娉婷而来。
在她身边还跟着一名丫鬟和一持刀护卫,看起来就不好惹。
沈南枝瞧着眼生,应该是不认识的,她正要收回目光,却听到那女子突然娇滴滴朝她打招呼:“敢问姑娘,可是镇国公府的沈姑娘?”
她的身段婀娜,走起路来如弱风扶柳,再加上那娇滴滴如黄莺婉转的嗓音,只一开口,就叫人不由得生起了保护欲。
刘静雅用眼神询问沈南枝,沈南枝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
刘静雅就要将人打发了去,却听那粉衣女子又道:“我是镇北王府的人。”
话音才落,沈南枝和刘静雅看向对方的眼神皆是一怔。
镇北王府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娇滴滴的姑娘?
不说已经去过镇北王府的沈南枝不知道,就连作为镇北王府邻居的刘静雅也不知情。
两人都未答话,外面那粉衣女子已经躬身继续道:“我刚刚在外面远远瞧着是沈姑娘,便想着过来见个礼。”
秋月已经将竹帘打开,那女子就站在门口。
沈南枝挑眉道:“你认识我?”
那女子笑笑:“是,不过沈姑娘应该不知道我是谁。”
沈南枝尚未开口,她已经自报家门:“我叫顾菀棠,我爹跟随王爷上过战场,立过军功,是王爷的心腹部下。”
说着,她摘下了帷帽,露出白纱下那张清丽绝伦的脸蛋来。
美则美矣,只可惜她的面上还带着几分苍白,有些病气。
“王爷待我们父女俩不薄,只是说来惭愧,我这身体实在不争气,几乎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承蒙王爷关照,用了无数天材地宝才勉强护住我的性命。”
沈南枝尚未开口,一旁的刘静雅已经忍不住皱眉道:“你特意跑来同我们枝枝说这些做什么?关我们枝枝什么事儿?”
不说别的,就顾菀棠这扭捏做派的劲儿,看得刘静雅就很是不舒服。
可哪怕被她这么不客气地呛了回去,顾菀棠也不见气恼,只温婉垂眸道:“我说这些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着来拜见沈姑娘,同沈姑娘说清楚,免得以后沈姑娘误会了我同王爷之间……毕竟王爷待我与旁人不同,而且都呵护备至,从不肯叫旁人欺负了我去,我们……”
说到后面,她刻意隐去了声音。
那般矫揉造作的模样,哪里是在解释,分明是上赶着,生怕旁人不误会了去。
刘静雅气得手痒。
沈南枝却只神色冷淡的点了点头:“说完了吗?”
顾菀棠有些意外传闻中难缠的沈南枝竟然半点儿不恼,她下意识抬头睁大了眼睛看向沈南枝。
沈南枝也只冷淡道:“没什么事的话,就退下吧,戏要开场了。”
言外之意,别在这里碍着她和刘静雅看戏。
从头到尾,她都没正眼瞧过顾菀棠。
这叫顾菀棠大受挫败,她不由得脱口而出道:“难道说,沈姑娘也是因为心虚,怕我的存在会威胁到沈姑娘的位置,才对我这般不待见?”
沈南枝原也没打算搭理她,但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南枝才冷眼看向她:“其一,按你的说法,若王爷真对你有意的话,早该抬了你的位份了,敢问顾姑娘,你现在在镇北王府是通房小妾,还是姨娘,侧妃?”
顾菀棠哑然,脸色更白了几分,她有些不甘心地瞪向沈南枝。
谁料沈南枝继续道:“其二,你爹既然是镇北王府的家臣,而我是准镇北王妃,莫说你,就连你爹见了我,都要行礼的,你一上来跟个木头桩子似地杵在我这里碍眼,还懂不懂规矩?
顾菀棠原就弱风扶柳的身子,越发摇摇欲坠,她双眸含泪,一脸委屈地看向沈南枝:“我……是我平日在王府没有规矩惯了,不曾想竟然碍了眼沈姑娘的眼……”
眼看着她就要落下泪来,也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神突然轻颤,话锋也跟着一转,皱眉道:“不过,沈姑娘都不在意我的存在,难道说,是因为沈姑娘本就不打算嫁给王爷,所以也无所谓王爷对你的心意?毕竟刚刚我上来那儿可是听见了,沈姑娘并非是心悦王爷,是因为嫁不成谢小侯爷,所以沈姑娘才无所谓的吗?”
明明刚刚看着都要被沈南枝骂哭了,不知道怎的突然就转了性子。
听着她那话,显然是将刚刚刘静雅的话给听了去。
可她刻意又多添油加醋了这两句是何意?
也不用沈南枝细想了,因为下一瞬看到顾菀棠转身对着隔壁雅间施施然行礼:“菀棠见过王爷。”
沈南枝便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萧楚昀竟然就在隔壁!
而沈南枝和刘静雅一开始还都没有发现,还旁若无人的说了那些话!
顾菀棠应该也是刚刚才发现的,所以才故意将话题往那上面引。
背后与人议论,却正好被正主儿撞见,这种尴尬和窘迫,叫沈南枝有些手足无措。
偏偏隔壁帘子被人挑开,一身墨色锦袍的萧楚昀从里间走出。
他没有先看沈南枝,而是冷眼看向满脸委屈潸然泪下的顾菀棠,语气冷漠道:“其一,本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所谓的搜罗天材地宝为你续命一说,不过是你爹仗着于本王有救命之恩,求到了本王跟前,其二,你平日里连王府大门都进不来,哪儿来的脸面编排本王跟你有任何瓜葛?你若再这般厚颜无耻,恐怕你爹的救命之恩也救不了你的命。”
萧楚昀当面毫不留情的回应,甚至还用了跟沈南枝一样的语气和叙述方式,什么其一其二的,听得顾菀棠浑身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她原就苍白的脸色更是一片惨淡。
可萧楚昀却已经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他转而看向隔壁雅间目光有些闪躲的沈南枝。
沈南枝想逃,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明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一想到刚刚被顾菀棠刻意引导的话,再面对萧楚昀那般眼神,沈南枝就有些心虚。
第57章 被轻薄了
偏偏萧楚昀还含笑看她,没事人一样同她温柔招呼:“沈姑娘。”
沈南枝就更心虚了,她甚至都不敢对上萧楚昀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瘫软在地的顾菀棠。
萧楚昀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似是生怕她误会,连忙解释:“我跟她并无半点关系,只因她父亲的请求,才叫人替她去寻了药,不过在察觉到她心术不正之后,甚至连王府都没叫她进,不知道她今日突然跑到沈姑娘面前发的什么疯。”
这话半点儿情面也不留,甚至还带着几分凌厉之意。
顾菀棠早已经花容失色,当即磕头解释道:“王爷恕罪,菀棠只是听到沈姑娘的一些传闻,怕王爷被她蒙蔽,才想叫王爷看清她的真面目,王爷……”
还没等她说完,萧楚昀一个眼神过去,顾菀棠就吓得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她朝沈南枝猛地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由人搀扶着哭着离开。
顾菀棠一走,沈南枝感觉局面就更尴尬了。
还没等她酝酿好该如何打破这窘迫,却听萧楚昀温润如玉道:“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或者考量,最后能成为沈姑娘的选择,都是我的幸运,我甘之如饴,沈姑娘无需为此介怀。”
这话……
叫沈南枝没法接。
她甚至都不用解释,萧楚昀已经替她打好了圆场。
这叫原就有些心虚的沈南枝,不由得生出几分愧疚来。
虽然她知道错不在自己,可看到萧楚昀如此放低姿态,这愧疚感一下子就将她笼罩了起来。
“王爷。”
沈南枝想解释,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顾菀棠那话旨在挑拨萧楚昀和她的关系,虽然是在煽风点火,但也不算错。
她确实是准备嫁给谢长渊,嫁不成了,迫于种种无奈才选择了萧楚昀。
可这话,被人放到明面上来说,多少叫人觉得难堪。
就连沈南枝自己都觉得尴尬和难堪,更何况外人眼里是被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的萧楚昀。
可他不但坦然承认了,还尽力维护了沈南枝的颜面,甚至不惜将他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
想到这里,沈南枝心里的愧疚就更多了。
一旁的刘静雅也已经完全愣住了,她壮着胆子看了看萧楚昀,似是要确定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传说中威名赫赫的镇北王,刘静雅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她想到自家老爹和祖父的嘱咐,想到从他们口中听到的关于镇北王其人,震惊之下,刘静雅连礼数和规矩都忘了。
直到楼下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这戏都还没有开场,楼上怎么就没位置了?”
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刘静雅瞬间被拉回了理智,她甚至都顾不上萧楚昀这边,一扭头就朝楼下看去。
沈南枝也有些意外,本该在太学读书的长安表哥怎么会跑来梨园听曲。
她下意识转头朝楼下看去,果然看到她的长安表哥带着他几个狐朋狗友正同跑堂的伙计理论。
楼上都还空着,大把的位置,可因为刘静雅不想被外人打扰,所以带沈南枝上来的时候,直接吩咐了跑堂的,剩下的位置她都包了场,没想到却把沈长安给拦住了。
看清是他,刘静雅面上一喜,当即探头出去,挥手招呼道:“长安表哥!好巧啊!”
刘静雅就要招呼跑堂的放沈长安上来,不曾想,沈长安一看到是她,当即转身就跑。
见状,刘静雅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沈南枝,又瞟了一眼沈南枝身旁站着的萧楚昀,在继续留下来陪沈南枝还是去追沈长安之间,她几乎没有半点儿犹豫,直接选择了后者。
毕竟留在这里似乎也碍了两人的眼。
“枝枝妹妹,我去看看长安表哥!”
刘静雅讪讪一笑:“有王爷在这里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她朝萧楚昀匆匆行了一礼,就提着裙摆一路朝着沈长安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那心急火燎的模样,似是生怕晚了半点儿沈长安被人抢走了一样。
沈南枝就连阻止都来不及。
不过仔细想来,多半长安表哥也是逃学出来厮混的,应该没什么要紧事。
她刚收回目光,才发现萧楚昀在看她。
被刘静雅这么一打岔,沈南枝之前的窘迫虽然褪去了几分,但到底还是有些尴尬。
她转头避开了萧楚昀的目光,随口问道:“王爷身体可好,今日也是来听曲的?”
话一出口,沈南枝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本意是想关心萧楚昀,毕竟前两日他还身受寒毒的折磨,可这么连起来,倒更像是在“兴师问罪”。
而且来这里,不是凭栏听曲,还能做什么,她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沈南枝转头看向萧楚昀,就要替自己找补,却听萧楚昀神色认真道:“多谢沈姑娘关心,我身体好多了,至于来此的目的……”
说到这里,萧楚昀顿了顿,他转头看了一眼底下已经准备妥当的戏台,敛眸道:“是为公事。”
沈南枝有些意外。
萧楚昀走近了沈南枝些许,压低了声音道:“江北贪墨案的关键在户部尚书高勋,虽然明知他是老二的部下,可没有他和老二关于江北贪墨案往来的直接证据,老二抵死不认,高勋又一人独揽所有罪责,最多只能断其一臂,想要给老二定罪并不容易。”
这一点,沈南枝之前也想到了,可是,跟这里有什么关系?
似是看出了她眸中的困惑,萧楚昀抬手指了指戏台后面已经装扮好了,准备登场的一群戏子,“有线报称,高勋的独子高景文就藏身在这戏楼,而且他身上应该还揣着高勋同老二密切往来的证据用作保命符。”
这么一说,沈南枝就明白了。
随着户部尚书高勋的倒台,高家上下都已经被下了大狱,可高勋的儿子高景文却失踪了。
不管高景文有没有那些证据,只要抓住了高景文,等于是拿捏住了高勋的软肋,就不怕高勋不招供。
不过,不仅大理寺在盯着高景文,二皇子的人定然也是盯得紧,想要找到人并顺利抓住,显然并不容易。
也难怪萧楚昀都亲自坐在这里了。
沈南枝恍然:“辛苦王爷了。”
沈南枝知道他腿上有伤,不能久站,正要请他坐下,却听萧楚昀笑道:“我也只想早些结案,交了差,才好筹备我们的婚事。”
所以,才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要亲力亲为么?
念及此,沈南枝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他微微俯身低头同她说话,而她一转头差点儿碰到他肩膀。
那一瞬,沈南枝甚至感觉萦绕在周身的草木清香都浓郁了几分。
她心口一紧,下意识就要让开些身子拉开些距离,可她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了楼下看客中,有一抹穿着藏蓝色直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