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话在这仓促的时间里，素清瑶没能说出口。
她其实很想关心傀术，很想好好感谢他。
素清瑶回去带着少女们走到寨口，温声安抚她们：“不要怕，你们先走，记得往灯火的地方去，我跟云舒随后便到。”
少女们闻言鼓起勇气，鱼贯而出寨口。
目送她们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夜色中，素清瑶收回目光，紧张的环顾四下，只见得守卫们着急扑火的身影，云舒不知在何处。
嘈杂声此起彼伏，素清瑶焦急的眺望远方，她愈发的不安。
莫不是云舒出了事？
心声刚刚落下，一阵微风掠过素清瑶身侧，带走了她脚边的几片枯叶，她不过眨了下眼，熟悉的身影倒映在她眼中。
云舒的到来，带来股温热的气流，他走到素清瑶身边，看了眼傀术，便道：“我们也快走吧。”
素清瑶微微颔首，她轻轻拉过傀术的手腕，正欲带着他一起走，不料一道冷厉的命令传来。
“给朕拦下这几人！”
一群守卫忙放下灭火的水桶，焦头烂额拔出剑，往素清瑶等人围了过去，而发号施令的姜璃脸色不虞，眼眸里充斥着怒意。
“圣女，你不用管傀术，傀术离开不了这里。”
傀术说着挣开素清瑶的手，抽出腰间的剑，将她与云舒往后一推，他纵身跃到那群守卫面前。
“傀术！”
素清瑶瞪大双目，脚刚挪动一步，她便被云舒拽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傀术只身闯入数名守卫里。
一时间剑拔弩张，刀光剑影间，傀术出手干脆利落，几名守卫不敌倒地，手里的剑也脱落到地上，周围守卫畏惧的倒退，迟疑举着手里的剑。
云舒眉头微蹙，他紧攥住素清瑶的细腕，低声在她耳畔落下句话，“圣女，我们该走了，不要辜负他对你的这番心意。”
“我…我……”
素清瑶一脸纠结，她眼里泪水打转，泪水打湿她轻颤的眼睫，眼前视线朦胧不清，已看不清跟守卫缠斗的傀术。
心知素清瑶的为人，云舒攥住素清瑶的手腕一紧，他继续劝说道：“她们还在等你，你忘了吗？你难道要弃她们于不顾？”
果不其然，素清瑶艰难地点头。
素清瑶一步三回头，她唇瓣嗫嚅，在口中咀嚼着傀术的名讳，那道少年的模糊身影逐渐在视野里消失，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夺出眼眶。
云舒果断拉走素清瑶。
低垂的星空映出火光浓烈的色彩，昏暗的夜空被染红，泛起一圈如霞的光彩。
“你竟然会背板朕？”
姜璃语气里充满不可思议，他眸里翻涌滔天怒火，不紧不慢的抬手，几缕银丝从傀术身体内抽出，缠绕上他的手腕。
几声破碎的声音响起。
蛊碎了。
守卫们默默退至姜璃身后，一只褐色的蛊虫钻出傀术眼角，意识消散前，他最后看到的夜空，浮现出了圣女的璀璨如星的笑貌。
傀术唇角泛出抹浓浓的笑意，双眸阖上无力倒下。
他只知道，圣女终于能像飞鸟一样，能自由自在翱翔无边的天际，看尽万水千山。
这就够了。
姜璃脸色难看，傀儡蛊以主人心头血喂养，需日日喂血，蛊人一生只会效忠主人，可今日却……
为首的守卫眯眸，火光照亮他脸上狠戾的神色，他望了眼一片树影斑驳的寨外。
“陛下…事出反常必有必有妖，依臣的判断，转世之说不可信，圣女早已叛离我们姜国，此女断不可留，该杀之！”
他提醒的话令姜璃回神，他咬牙切齿道：“是啊…朕怎么忘了还有她，若不是她的心不在姜国，姜国又怎会是如今这情况。”
“放暗哨，传朕的命令……”
姜璃略一沉吟，方才的领头守卫问，“陛下可是担心此番会暴露我们？”
冷哼的一声，姜璃俊朗深邃的五官有一瞬狰狞，“不错，不过有的是其他人愿意做，临风堂堂主要的‘酬劳’，给他送去吧。”
夜还很长。
寒风吹动几片斑驳树影，树底下，两道迤逦的身影晃动，匆匆掠过高高的灌木丛。
两人有惊无险下到半山腰，身后的寨子离他们越来越远。
素清瑶脸上一片湿润的冰冷，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划过面颊随风而去，只短暂闪烁出点点荧光。
云舒脚步一顿，他停了下来，一声刺耳的衣帛撕裂声响起。
一块碎布递到素清瑶面前，云舒眼神担忧，“来…擦擦吧，你看不清路不好走。”
素清瑶心里一暖，她声颤谢过云舒，粗略的拿那块衣布拭去泪水。
夜深露重，山里起了雾，素清瑶寻不到那些少女，且雾气渐浓，她与云舒无奈困在原地，只能是在此处歇息休整。
素清瑶抱紧自己的臂弯，靠在树干上，呆呆的望着星稀的夜空。
陡然一件衣衫盖到素清瑶身上，云舒的温热的气息飘了过来，寒风不再肆无忌惮侵蚀她的身子，她感受着衣衫上残留的温度，有些不舍的抬手掀开。
云舒伸手压下，他迎着素清瑶惊讶的目光，微微的一笑。
“圣女，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素清瑶眨巴湿漉漉的眼眸，迷茫的眸光闪动，她微抬柔婉又清冷的脸，“什么故事？”
小小的期待着，素清瑶却没想到，云舒讲的是充满诙谐的民间小故事。
素清瑶抿唇笑了笑，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好奇问道：“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云舒弯眸跟着她笑起来，他声音轻柔，“话本子。”
听着那些小故事，素清瑶打起了瞌睡，不知不觉睡着，恍恍惚惚的手上一暖。
是…云舒吗？
素清瑶在心里呢喃，没能抵抗住汹涌的困意与疲惫，她沉沉睡去。
云舒握住她冰凉的手，轻拥她温软的身子，他阵阵绞痛的心奇效的有所疗愈，穿心的痛楚渐渐没了。
他幽怨道：“你这个蠢女人，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我。”
作者有话说：
哇咔咔，快回京城了qsq?
第76章 杀手
◎我不要你抱我◎
夜色悄然淡去，一缕光亮升起，天边乍现微亮的曙光，天色微明，山雾慢慢散去。
晨光柔软的挥洒下来，一股暖意游走在周身，素清瑶迷蒙中热醒，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衣衫，缓缓睁开眼。
呆怔望着那一地杂草丛生，素清瑶猛地回过神，起身刚要叫醒身边的云舒，但见他的睡颜，她愣了一愣，心里竟有些不忍。
可她的视线如炬，云舒发觉的掀开眼帘，他似乎低笑了声，“…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想叫醒你。”
素清瑶眸光闪烁，心虚的垂首，她磕磕绊绊的道：“天…天亮了，我们是不是……”
之前梦境里亲密的一幕闪过脑海。
白皙的脸颊泛层薄红，素清瑶绞着自己的手指，一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讷讷的想不出要说什么了。
云舒歪头莞然，他一双眼眸微弯，笑得无辜且乖巧，嘴上却是调侃素清瑶，“脸都哭花成了只小花猫了，圣女不去洗漱吗？”
“啊……”
素清瑶捂住脸短促小声轻呼一声，她脸上滚烫，微睁双目嗔瞪一眼云舒，“荒郊野外，哪有水给我洗。”
一羞一嗔的模样，不是花猫，也是只炸了毛的狸猫。
云舒心中微妙的愉悦，他笑笑抬眸，眼神示意素清瑶看向前面。
几颗树木后，是一池波光粼粼的池塘，温暖的日光照耀下，池水泛起层亮晶晶的光晕，池面的倒影交织重叠，如同幅用石青点缀的水墨画。
素清瑶在岸边坐下，抿唇低头注视自己的仪容，倒映在池面的一张脸布满泪痕，云舒说的话果真如此。
那股萦绕心口的羞恼消散，素清瑶见水中自己的倒影倾向身旁云舒，她轻哼一声，伸手入水搅乱池水。
池面漾起一层层闪闪发光的涟漪，亦如云舒的心境，看着素清瑶毫无顾忌的脱下鞋袜，一双白如凝脂的脚没入水里，他少有的呆滞。
云舒半敛眼帘，默默移开视线。
搅乱的水池缓慢恢复平静，而他的内心却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素清瑶简单洗漱后，正欲凑过来时，云舒眼神微不可见轻颤，他转过身道：“我们快些下山为好。”
素清瑶闻声忙擦干净双脚，略微整理仪容，小跑跟在云舒身后，她伸手扯住他衣袖，“也不知姜璃会派多少人捉我们回去，你能像那夜抱我下山吗？”
末了，素清瑶耳尖泛红的小声解释，“这样才最快下山。”
云舒脚步一滞，他嘴角微微上扬抹弧度，就要答应时，忽闻远处传来几声脚步声。
微蹙起眉头，云舒一把拉住素清瑶的手，轻轻挪动脚跟，带她往后退了几步，他道：“有人来了，我们这边走。”
素清瑶惴惴不安点头。
快步紧跟住云舒，素清瑶往后一瞥，几名身着玄衣的男子围在池水边，其中一名恰巧抬眸，不经意往她的方向看来。
素清瑶眸中掠过抹惊慌，不由得握紧云舒的手。
“云舒，怎么办…他们看见我们了。”
“怎么办……抱紧我。”
云舒说着抱起发出声惊呼的素清瑶，他方才眸中闪过的纠结杀意消失，抱着怀里的温软，轻轻跃上树枝枝头。
枯黄的枝叶飞速掠过两人脑后，不远处一道下坡路出现。
素清瑶喜色还未展露眉眼，便见那处来了一群人，同样着身玄衣，带了目的守在那里。
忽然云舒闷哼一声，带着素清瑶仓促落地。
素清瑶吃惊的抬首，云舒脸上血色褪去，苍白得几乎透明，一缕血丝缓缓溢出他嘴角。
“你怎么了？！”
紧张的捧起那张漂亮的脸，素清瑶心焦的从云舒怀里出来，他却强硬的按住她腰身，摇着头说道：“我没事，不要紧。我只是……”
还没来得及解释，他猛地呕血。
一口接一口的鲜血如血花，纷落在衣角，瑰丽的绽放。
“这…这怎么能没事？你是不是……”
素清瑶回想云舒那时调笑的话，她这才明白，原来他一直饱受蛊虫折磨。
眼眶不禁滚热湿润，素清瑶泫然若泣，她无力又难过，只是一遍遍的说，“我不要你有事，我不准你有事。”
她不能再失去对她好的人了。
云舒反而轻松的哈哈笑出了声，他抱着她一脸开心，“蠢女人，我当然不会有事，都是骗你为我伤心的哦。”
素清瑶如鲠在喉，红着眼双手捶打云舒胸膛，在他怀里挣扎，“你这个骗子，骗子！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抱我。”
砸在胸口的力道软绵绵，轻飘飘的像团棉花。
云舒轻声笑了笑，只想这一刻能久些，可惜素清瑶打累了，又记挂那些少女，便拧眉不悦的收手，她语气硬邦邦的道：“喂，找其他能下山的出口。”
在心里发誓定要云舒付出代价，素清瑶好受了些，暂时饶过了他。
云舒刚刚动身，附近响起几声细小的声响，他耳朵动了动，一扫异常的四下，数名杀手正围拢过来，不知何时发现了他们。
略微的思索，云舒紧住怀里的素清瑶，他飞身跃起，穿过一片小树林，拉开了与数名杀手的距离。
短暂的停留，云舒放下素清瑶，他神色些许苦恼，“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怕是逃不出去。”
一缕不起眼的杀气闪过眸底，他强压戾气心声道：若不是萱娘害怕我杀人，逃不出我便要杀个干净，杀光了就能下山了。
素清瑶以为云舒难免六神无主，她目光温柔，出声安慰他：“我相信会有出路，云舒，我们还是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口吧？”
“好…圣女说的是……”
云舒回以素清瑶一笑，压住了杀意躁动的内心。
两人往左边探路，另外的一道下山的路崎岖不平，且已有杀手把守。
素清瑶哑然扫视那十多名杀手，咬咬牙烦躁的踢走脚边的小石子。
却没想这小石子也欺负她，飞撞到树干上，措不及防弹起，直袭她脑门，给了她狠狠一记教训。
“啊…疼！”
素清瑶泪眼汪汪捂住肿痛的脑门。
这声痛呼引来几道目光，素清瑶心里一跳，欲哭无泪暗道糟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两千字，（躺？
第77章 坠崖
◎承受锥心之痛◎
有支暗箭射向天空，破空的声音在半空中乍然响起，报信的信号一放出，方圆百里的杀手全往这条山路靠近。
素清瑶手足无措看向云舒，她的手腕一紧，云舒伸手握住她细腕，他脚步轻挪，眼前景物蓦然一花。
出乎意料两人已瞬移至下山那条小路，瞬息间的功法都令在场众人不可置信，愣在原地一刻。
眼见素清瑶等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山路间，一众杀手互看对方，对方才那绝妙的武功，多少忌惮云舒，他们眼神略是犹疑。
为首的杀手冷声道：“此人身中天蚕蛊，已不足为惧，追！”
数名杀手不再迟疑，纷纷掠过湿润的草丛，从山林里鱼贯而出。
窄长的小路似乎望不见尽头，拂面而过的风含抹杀意，天气阴沉沉，也像是透着不寻常的危机。
素清瑶遥看远处渺小的村庄，她神色为难，扯了扯云舒衣袖，“不能往那边去，没准她们在那，而且……”
顾虑到会牵连到无辜的村民，素清瑶更是不能再往前。
云舒轻轻点头，拉着素清瑶，毫不犹豫快步往右边而去。
杂草丛生的一地无人经过，高长的草丛灌木能是半人高，云舒走在前头，替素清瑶挡去那些杂乱的枝条。
两人的身形堪堪被这草木遮挡，一时叫人没有察觉，忽而有一声古怪的声音响起，像是悉悉索索声，也是牙关咬碎硬物的‘咔嚓’声。
“云舒…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提心吊胆一问，素清瑶紧扯云舒衣袖，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到脚上，毛茸茸的触感令她浑身一抖，下意识失声小小的惊叫。
素清瑶抬起那只脚一甩，一只小小的地鼠在半空中落下，吱吱叫唤着摔下地，头顶一圈金星昏倒了。
云舒忍俊不禁，他抬起虚握成拳的手，虚掩住勾起的唇角，低低的一笑，努力控制住脸上的神情。
素清瑶喘息未定紧靠云舒臂弯，她一双眼睛瞪圆，看向身边的人，却见他一脸平常，没有笑话她。
生生憋了一口气，素清瑶耳垂通红，她发出声轻哼，不自在的推了推云舒，“咱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