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学长……，”灰原雄猛地闭上嘴，见没人出现什么异色才继续道，“很多任务只能交给五条学长来做，所以比之前忙很多，要是我们再强一点可以多帮……”灰原雄凑过去帮家入硝子找东西，说着说着就发出一阵哐哩啷当的声音，他连连退开半步，在那朝家入硝子一个劲地道歉。
七海建人一边把灰原雄拎开一边像是和平时聊天的语气一样道：“是有好几天没见过五条学长了。”
望月雾奈愣了愣神，仿佛有那么一秒钟失去了语言，她垂下眼睑，一片暗色的阴影落在她的脸上，“原来是这样。”
“啊，这么一说我也是。”灰原雄恍然大悟道。
望月雾奈又像被冰冷的鞭子抽打了一记似的，胸口一阵发紧。
“家入同学，灰原，七海，我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望月雾奈飞快地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站起来把几本书抱在怀里，她站起来的动作幅度太大，椅子剧烈地摇晃起来。被撞痛了脚背的他差点又跌坐在椅子上，那张制定约会用的纸夹在一张英语试卷里，也被震的露出一个角。
“雾奈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家入硝子站起来看向望月雾奈，左手还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大概率是咒具。
她还寻思着要不要让望月雾奈改改对她的称呼，说起来杰上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已经开始喊望月雾奈作“雾奈”了，嘛，算了，雾奈不想改就不改吧，在高专被喊做××同学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那就保持原样吧。
“嗯，是很重要的事情。”望月雾奈低着头，捏着作业的手骨节泛白，她朝着家入硝子他们告别，话音刚落就急匆匆地往教室外走。
她心里过于惘然，甚至带着些许对自己的怪责，再在这里待下去，她害怕家入同学会发现她的不对劲，她并不想被人问起。
“哎……”家入硝子扭过头，收回停滞在空中的手，把脸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轻轻笑了笑，眼角的泪痣随之动了动，她看着望月雾奈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道：“但你在悟身边的话，那个家伙会感到轻松不少吧。”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一脸茫然地看向家入硝子：不是兄弟，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望月雾奈抱紧了怀里的书，下颌擦过书顶，带出一阵轻微的刺痛。家入硝子他们的话在她脑海中再次浮现，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她心里漫开，有点苦，又有点咸。
她一只脚刚迈出长廊，额前的碎发就被一股凉风吹开，接着就感觉脸颊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了上来，她抬手摸了摸，是水，她抬头看看天，才发现今天原本就昏暗的天空已经布满了乌云。
要下大雨了。望月雾奈想。
果不其然，很快天空就开始下起雨，一开始雨落得很散，但每一颗都很大，“啪嗒――啪嗒”在干燥的地面绽开一朵朵大水花，不一会又被地面吮吸，留下一个浅浅的水痕，但紧接着就密集起来，简直像是一串串落下来的葡萄，猛地往地上砸，溅开的果汁来不及被吮吸，便在地上不断漫开，地面的草、叶全部都浸泡在汁水之中。
望月雾奈往后退了几步，离雨水降落的空地远了些，但雨太大，鞋面还是沾上了水珠。她微微仰起头，放任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密密麻麻地雨水迫不及待地降落，屋檐上也快速蓄满了雨水，像珠子一样顺着屋檐滑落。
高专总是很安静，现在也是，望月雾奈可以很清楚地听见这偌大的雨的声音，雨太大，声音也太杂，她分不清哪些是雨落在地上的声音，也分不清哪些是雨水擦过树叶的声音，她突然有些烦躁，觉得这雨很吵很吵，吵到她没法集中注意力。
可是她也不需要集中注意力，她只是在等雨停而已，哪里需要集中注意力呢。
家入同学说五条同学很忙，这点其实她也有想到的。夏油同学不在，那些担子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五条同学的身上，可是她没有想到五条同学随时随刻都可能有任务，没有想到五条同学会那么忙。
望月雾奈怔怔看着眼前的大雨，咬着嘴唇，感觉冷冰冰的，心里重重一跳，她似乎是忘记了，忘记了咒术世界是如何对待咒术师的。
咒术师对烂橘子来说不像是人，更像是工具。
灰原，七海他们好几天都遇不到五条同学，但是她却天天都有见到五条同学。望月雾奈吸了吸鼻子，将怀里的书又抱紧了些。
五条同学好像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出现在她身边，投入学习的她会注意不到五条同学来，有时候也没有注意到五条同学离开，那么奢侈的休息时间，五条同学从来没有提及。
余夏的热气和水汽混合在一起，空气变得闷沉，不远处的山冒出冒气阵阵白雾，看起来像是抖动的定格照片般模糊，望月雾奈突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说不上是哪喘不过气。
长廊最外面的边缘被无光的雨点冷静地刺穿，从点点湿痕到一大片湿痕，像是一块块被撕裂的地图。
望月雾奈把风吹乱了的头发撩在一只耳朵边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冷的水汽涌入胸腔，她才隐隐觉得自己缓过来了不少，却又觉得鼻子一酸，眼睛里漫上漫起一阵水雾，模模糊糊的。
但为什么会想落泪，她一时又说不清楚。
好像是因为自责，也好像是愧疚，总之情绪蓦地降下来，几乎压抑着心脏。大家都知道五条同学很辛苦，只有她不知道，还想着在自己的空闲时间里去占用五条同学好不容易孔出来的时间，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卑鄙的人。
可是，望月雾奈垂着头，她到底是不知道，还是因为没有把心思太放在五条同学身上，才导致忽略了这点呢？她想她是后者。
她真的有留意到五条同学疲倦的语气，或者隐隐发青的眼底吗？望月雾奈一遍一遍地询问自己，却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这段时间五条同学虽然每天都会出现，但总是乐呵呵的，一副精神状态很好的样子，她便也没有关注到五条同学的状态，她也很少听五条同学谈起任务的事情，最多大大咧咧地说一句这些咒灵实在是太菜了，分分钟就解决了！
于是，她也沉浸在五条同学的最强的名声里。
她单知道五条同学很喜欢她，那她呢，望月雾奈靠着身后的木门，她又足够地喜欢五条同学吗，她有够关心和在意五条同学吗？
望月雾奈感觉心头涩涩的，她还一直在做所谓的约会计划，甚至像个无赖一样又想偷懒，想着直接问五条同学好了。
望月雾奈突然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和选择产生了质疑，她真的……能在这个时间段留在五条同学身边吗？这个她给不了五条同学足够关注的时间段。
望月雾奈闭了闭眼，她光想着自己可能会被五条同学影响，却没有想过五条同学也会被她影响。
在夏末阴沉沉的天空下，冰冷的微风挟着的雨水似乎带着海水般的咸味。
“雾奈酱！我来接你了！”一道高昂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望月雾奈透过密集的雨帘看见五条悟的身影，她看着他好像隔着一块起雾的玻璃，少年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朝她笑着挥手，声音里满是喜悦。
不知道怎么的，望月雾奈眼眶里蓄满的泪水似乎伴随着这道声音一起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猝不及防地顺着脸颊滑下。
第59章 得到抱枕的五条同学
“雾奈……怎么哭了？”五条悟快步跑过来, 扔开来不及收起的透明雨伞，溅开的雨水像泪珠一般沾湿了他银色的发丝、黑色的袖口。
五条同学看见她哭了。紧紧抱着作业的望月雾奈脑海里浮出这句话，她突然感觉心有点疼, 又有些无措，隔着这么厚重的雨帘，五条同学都可以看见她的泪水吗？
“没, 没有，”望月雾奈吸了吸鼻子，朝一脸担忧的五条悟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刚刚风真的很大，真的是沙子进眼睛里了。”
“不是在骗你。”望月雾奈急匆匆地补充道, 却不知道这样的自己看着有多欲盖弥彰。
五条悟哑然失笑, 身侧的手动了动，最终选择了弯腰捡起雨伞，又收好, 他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我当然知道雾奈酱不会骗我。”
“嗯嗯。”望月雾奈用力地点点头。
“五条同学, 你怎么会来这里？”望月雾奈微微仰起头看向五条悟, 那双刚刚落完泪水的眼睛看起来很干净, 微微泛红的眼眶和鼻头让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像一只会抱着萝卜哭的兔子。
真可爱, 好想抱一抱，再捏一捏，要是可以亲一亲就更好了。五条悟愉快的想, 那种因为任务而繁重的心情轻快起来。
“啊――雾奈酱总是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会让我觉得你想听我告白哦～”少年故意拖出长长的调子。
“没, 没有，我就是想知道五条同学怎么总是能找到我。”望月雾奈说着说着愣了愣, 仔细一想真的很神奇，五条同学每次都能找到她。
五条悟弯下腰，湛蓝的眸子平视着望月雾奈，后者没有来得及躲开，前者满意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因为雾奈酱永远都在学习，所以找雾奈酱轻而易举呐。”
永远都在学习……
望月雾奈平静的像毫无波澜的湖面一样的内心突然落入了一块大石头，惊起一阵不断扩大的水纹。
所以我才会看不到他吗？她问自己。
现在的五条悟距离她很近，近到两个人的呼吸都足以纠缠在一起，这是她这段时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清五条悟的脸，被水濡湿的银色额发，亮晶晶的湛蓝的眼睛，永远对她绽开的笑颜……好像和以前一模一样，但又好像有点陌生。
真是奇怪，望月雾奈歪了歪头，为什么表明心意以后她反倒不敢去看他了呢？
五条悟被望月雾奈看得有些紧张，别过头轻轻咳了一声，自己反倒先败下阵来，“雾奈酱，我送你回宿舍吧。”
“我可以去五条同学的宿舍吗？”五条悟听见望月雾奈这么问。
五条悟直接愣在原地，大脑像是宕机了一样，好一会才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啊？”
下一秒，五条悟又猛地反应过来，手胡乱笔画着动作，像是在画符，“雾，雾奈酱，我，我们年纪还咳，虽然我其实不在意这，这点，但，但是，雾奈酱不是还要考，考东大吗，啊啊啊，好像也没关系啊哈哈哈！”
如果只是抱一抱和亲一亲肯定没有任何问题啦！
望月雾奈不太懂，她犹豫地看着五条悟，迟疑地发问，“嗯……这些和去五条同学宿舍有什么关系吗？”
“诶？”五条悟对上望月雾奈纯粹的目光，突然就很想给自己来一拳，好家伙，他果然想多了。
啊想想也是，怎么可能是他想的那样啊！五条悟背过身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没，没什么关系，咳，我刚刚是担心我宿舍太乱不好意思见人啦哈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望月雾奈信以为真。
五条悟感觉自己良心有点疼。
“那我可以去吗？”她期待地看着五条悟。
好，好乖。
五条悟压低了嗓子，语气里似乎流淌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我怎么可能拒绝你呐。”
望月雾奈眨巴眨巴眼睛。
五条悟撑开伞，伞顶朝外，挡住了部分被风吹进长廊的雨珠，泄漏出来的风吹开他的额发，他扭过头朝望月雾奈伸出一只手，笑着道：“雾奈酱，走吧。”
像是雨天里的太阳，望月雾奈一边走近五条悟一边想。
“啪叽”，是吮吸了足够的草地被踩上一脚发出的声音，这场雨太大，高专有些地面上还留着不少没被土地吸进去的雨水，像是一片沼泽地。
五条悟偏头看了一眼抱着书沉默不语的望月雾奈，微微仰着头勾唇笑了笑，说起来之前也有这么一回呢。
下雨天，他和雾奈酱，还有那只臭猫。
“五条同学最近任务很多吧。”一直沉默着的望月雾奈蓦地出声。
五条悟低头看了一眼望月雾奈头顶的发旋，随意道：“和以前差不多啦。”
骗人。望月雾奈抱紧了一点怀里的作业，这一动作更像是试图给自己些许慰藉。
“这样吗。”她的声音很低，像是有意衬托树叶在风雨中被撕裂的声音。
“嗯呢！”
“雾奈酱呢，最近学习不辛苦吧，千万不可以熬夜学习，要注意……”
淅淅沥沥的雨声参杂进来。
“我知道的。”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除去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有雨水落在伞面上的闷哼声，五条悟一直絮絮叨叨的，像是有无数件事情要和她说，望月雾奈却已经听不进去太多，心一直沉甸甸的。
“到了。”五条悟收起雨伞，伞尖瞬间带起一连串的水珠，他取出钥匙，“咔哒”一下，房门打开。
“啪嗒”，五条悟按下玄关处的开关，屋子里的灯光亮起，是和她房间差不多的布局。
“欢迎雾奈酱光临～”少年弯腰凑到她耳边，青涩的声音像是小勾子一样挠了一下她。
不等望月雾奈反应过来他又快速退开，蹲在鞋柜前从里面取出一双米白色的家居拖鞋放在望月雾奈面前，愣了愣，有些心疼道：“打了伞身上的衣服还是湿了很多啊，果然风还是太大了。”他都已经尽全力给雾奈酱挡雨了，讨厌雨天！
望月雾奈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衣服下摆，还有袜子上湿了一大块，但没什么影响。
“雾奈酱换我的外套穿吧，感冒的话说不定要打针哦。”五条悟踩着拖鞋往客厅走。
望月雾奈看见五条悟淋湿的后背，雨水濡湿的痕迹格外明显，她咬了咬嘴唇，捏紧了手里的书，“我才不怕打针。”
“诶！那雾奈酱超级勇敢！”
“五条同学我不是小朋友。”她像赌气似的顶嘴。
望月雾奈有些生气，这么大的雨五条悟不应该为了给她挡雨就任由他自己淋湿，就算说了五条同学也不会放心上，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无力。
“那我是，”五条悟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凑近望月雾奈，眉眼弯弯，“雾奈酱这样夸夸我好不好？”
“太爱撒娇了五条同学。”望月雾奈解开外套的扣子，接过五条悟递过来的衣服，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柑橘香。
“夸一下嘛。”五条悟像小媳妇一样拿过望月雾奈手里的衣服，嘴里振振有词。
望月雾奈酒红色的眸子认真看着五条悟，声音像是一年一度的表彰大会那样郑重其事，“五条同学不光是最强，还超级有担当，最近……辛苦了。”
诶诶诶？五条悟做了个深呼吸，伸手在脸颊边扇了扇风，企图挥去那一抹红晕，好突然，而且是好认真的话。他本来没有指望望月雾奈说出什么，就单纯想逗一下望月雾奈。
望月雾奈说完已经满脸通红，倒不是害羞，而是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些话，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五条同学的辛苦，还自顾自说些自以为是的话……她抿了抿嘴，往客厅走去。
客厅算是宽敞，布置也很简单，游戏机，茶几，沙发……只有简单的生活需要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