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之澜看了一眼大女儿，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眉心微微的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啊，阿莺，既然给姐姐当司机为什么不说，你不说我又不知道，你这个孩子就是怪脾气，你姐姐早就回来了，你比她晚回来一个小时。”她又拿出了长辈的姿态看向孟莺，“送走你姐姐之后又去哪里玩了，总是结交一些没用的朋友，是不是又去找沈筱了。”
在董之澜的心里，朋友也划分为三六九等。
从孟莺初中的时候，董之澜就告诉她，结交一些能对家里有用的人脉，某教育局的少爷，某品牌的千金，某校长的儿子。
而孟莺的闺蜜沈筱，被董之澜化为最低级的那一等。
沈筱的妈妈是音乐老师，爸爸是律师，但是这样的家庭在董之澜眼里就是无利可图，在她眼里，任何东西都可以用利益来衡量。
“我为什么回来的晚，我一直在红江饭店门口等着。”孟莺看向孟鸳，此刻孟鸳靠在董之澜怀里，而董之澜也温柔的搂住了她的肩膀，而孟莺，就是一个外来客，“你做了盛烨的车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给你打了两通电话。”
“我等了你一个小时，期间我尝试着联系你未果，我甚至去了包厢内找你，被侍应生告知你已经离开了，这期间，你有没有想过告诉我一声，你可以跟盛烨一起回来，但是你应该告知我。”
孟鸳有些心虚。
她确实看到了孟莺打来的电话没接。
可是那又如何，她急忙看向董之澜，“妈！！你看看孟莺，就给我当了个司机罢了还委屈上了，我可是她姐姐啊！盛烨要开车送我回来多么难得的相处机会啊，我怎么可能拒绝。”说着她得意的看向孟莺，因为她知道，母亲会帮自己说话。
所以她可以心安理得的随意指使孟莺。
董之澜皱着眉，安抚性的拍着孟鸳的肩膀，“好了，就这么一点小事罢了，你们姐妹二人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闹得不愉快。”她沉默了几秒，看着孟鸳委屈的摇晃自己手臂的样子，咳嗽了一声朝着左边看过去，“孟莺，给你姐姐道歉。”
孟莺微微瞪大眼眸。
什么？让她，给孟鸳道歉？
“妈…所以你也觉得，是我不对？”她的唇瓣颤抖着，“是我活该傻，在门外等她。她一句话我就要去送她，从她进去到结束，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
董之澜的面色变了。
这个小女儿平时看着温温软软的，此刻性子竟然烈起来不依不饶的，好好道个歉说句好话就算了，难不成还让她这个当妈妈的去哄着她跟她道歉吗？
这么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果然跟鸳鸳的差距很大。
到底是从小长大穷乡僻野中，没有跟在自己身边，快到初中了才从老家回来，也不知道是从小怎么教育的！
孟鸳嘀咕了一句，“我又没有让你等，你自己想等，那就等呗。”
孟莺听到了这一句嘀咕。
忍不住笑了。
眼底静的如同一汪湖，笑意带着嘲讽。
如果自己不等，独自回来了，那么孟鸳也会有理由跟董之澜告状，说她这个做妹妹的不等姐姐自己先回来，总之孟鸳有无数的理由。
是她自己太傻了。
她看着孟鸳走进包厢，看着那几个明星也走进去，知道那个包厢意味着什么，也知道那里面随便一个大人物的一句话，那几个女生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酒桌之上，多是带着目的性利益性的权贵交易，女性本就处于弱势，她不想看到孟鸳陷入这种情况。
到底是她的姐姐，她既然送孟鸳去，就想着接她回来。
不希望孟鸳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叫破喉咙都没有人帮她。
以后，不会了，她不会再这么蠢了。
这里是孟家，她只是一个姓孟的住客。
转身，忍住眼眶的酸涩，孟莺背脊笔直朝着楼上走。董之澜站起身厉声喊了一句，“站住，让你给姐姐道歉，你就这个态度吗！”
孟莺脚步一顿。
站在楼梯口转身看着她们，紧紧的咬着牙，瞳仁泛着红，“我没错，我为什么道歉。”
“还不知道自己的错！果然翅膀硬了，都知道跟我顶嘴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果然是被陈婉贞给教坏了，从小没有接受过传统的教育，不像鸳鸳，我从小就给她请各种礼仪书法舞蹈老师，从头到尾一言一行都经过调教，你再看看你，跟你的妈妈，姐姐就用这个态度说话吗？”
孟莺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口一个鸳鸳，一口一个孟莺。
“好好好，我教育不了你，福妈，福妈！！把孟莺关进祠堂里面让她跪着。”
第6章 以前不会，未来也不会
祠堂内，孟莺跪在蒲团上。
福妈一边叹息一边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孟莺的肩膀上，女人的肩膀瘦削，黑色的大衣完全包裹了她，祠堂内灯光莹莹，衬的她一张脸细腻入白瓷，她低低垂着纤长的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福妈道，“二小姐，夫人就是一时气急，明天消了气就好了，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
孟莺没有出声。
只是一只保持这个动作，福妈摇了摇头走到门口，要关上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孟莺，整个人显得纤细，跪在蒲团上背脊笔直，像是一珠坚韧隽秀的青竹。
这位二小姐，来到这里有十年了。
听说出生的时候，夫人跟先生算过一卦，说小女儿会对家里的事业不好，影响财运，不能养在身边，孟莺刚刚出生，就送到了乡下奶奶家，后来老太太去了，孟莺那个时候初中，这才把孟莺带回家里。
十年光景，出落的美丽精致，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就是比起大小姐来说，性格静谧了一点。虽然人人都说大小姐长得好看，但是骨相不如二小姐，只不过二小姐太低调了。
福妈在孟家也当了十几年佣人，这位二小姐，是个事儿很少的人，也不为难下人。
只是，不讨夫人欢心。
都是亲生的，夫人明显心思更偏向大小姐。
对待二小姐，像是对待路人似的。
-
孟莺跪在祠堂内。
香炉袅袅，带着淡淡青烟。
她抬起头看着灵牌上奶奶的名字’陈婉贞‘，一个人跪在这里，周围寂静无声，偶尔，能听到外面风吹的声音，她倒是一点都不害怕，清冷的瞳仁中平静如水。
似乎已经习惯了。
她跪过很多次祠堂。
之前孟庆林没病重的时候在家里，董之澜罚她的时候，孟庆林会说几句，但是董之澜的脾气秉性是碾压式的，不允许任何人反驳，孟庆林的话有时候是火上浇油。
记忆中，那是她十年前她刚刚从乡下被接到这里，她穿着一身粗布连衣裙有些无措的站在门口，孟鸳穿着粉色公主裙，头顶带着钻石王冠，她站在楼梯上，“哪里来的土包子啊，怎么当我妹妹啊，我不要这种妹妹。”
董之澜非但没有责怪，反而握着孟鸳的手细声温语，只有孟庆林让孟莺先进来，一群人先哄了孟鸳，这才安顿好孟莺。
孟鸳把她穿剩下的衣服送给了孟莺，得到了孟庆林跟董之澜的夸赞，并且连忙给孟鸳买了新的衣服。
孟莺也会委屈，但是她记得奶奶的话，一时的委屈不算什么，她开始努力的学习，期末考年级第一。
董之澜看着成绩单也不免赞叹了几句，当母亲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因为她没有办法从成绩倒数的孟鸳身上来满足，所以她开始重视这个小女儿。
但是没几天，孟莺就跪了祠堂，那是除夕夜，12岁的她跪了三天。
董之澜气急了罚她，拿着藤条抽着她后背，“孟家怎么有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你奶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竟然敢偷我的东西！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我是你妈妈我能不给你吗？你竟然敢直接来我房间里面偷？小小年纪就知道偷东西，长大了还得了，现在不好好管教，长大了会闯出更大的祸。”
孟莺’偷‘了董之澜的一条珍珠手链。
价值三万。
没有人相信孟莺。
那是除夕夜，一家团圆，外面烟花烂漫，12岁的孟莺一个人被关在祠堂里面，她红着眼忍着泪水，却不肯认一句错。
后来，手链找到了。
孟鸳偷偷拿出去给卖了，结果二奢店老板跟董之澜熟悉又给送了回来，董之澜面色白了又红。
但是她没有苛责孟鸳一句。
只是复杂的看了一眼孟莺。
最后只是说了一句，“你这个孩子，难不成还让妈妈给你道歉吗？这次就算不是你的错，让你跪两天祠堂也算是防患未然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以前疏忽对你的教育，现在就当是补上了。”
那一刻孟莺就知道。
她在孟家，甚至不如一个佣人。
她只是在表面上喊一句董之澜’妈‘，仅仅如此。
她自出生身边就没有母亲这个角色，以后的未来，也不会有。
-
第二天上午9点。
孟莺揉了一下僵硬脖颈，她站起身，打开门走出去。
董之澜正在跟人在会客厅商量什么，地面上摆放着一排包包，首饰之类，还有几件衣服。
孟鸳抱着一个Hermes包包不松手，“妈，我就这一个包包背出去撑场面的，你都不知道，我在那些小姐妹那里，都抬不起脸。你之前还答应过我给我买其他新款。”
“鸳鸳，咱家公司资金周转不开，我们先度过这次难关。”董之澜蹙着眉心，自从前年开始，孟氏就开始一路下滑，堪堪的撑了两年，今年实在是有些困难，她的人脉都用上了，景茂行的贷款一直批不下来，各大银行都把她拉入黑名单。再加上孟庆林住院，她最近有些焦头烂额，此刻也没有给孟鸳什么好脸色，无视了她的撒娇，跟二奢店的老板谈好了价格。
几乎把家里不用的奢侈品都打包卖出去。
“妈！我明天还要跟盛思如泡温泉，你这样让我怎么出门啊，她们会笑话我的，在这个圈子里面，谁还背着这种老旧款式。”孟鸳坐在沙发上红着眼睛，“你只卖我的，你怎么不把孟莺的东西卖了！”
这话一出董之澜的面色更差了。
而孟鸳似乎也反应过来什么，因为孟莺，她从不计较这些东西，衣帽间里面，只有一些日常款式。
“妈，你想要贷款这还不容易吗？我把景茂行的宋少约出来，还有欧少，他几次酒会的时候都表现出对孟莺很有意思，不如就今晚上吧…正好今晚上盛少找我，他组了个局，除了宋少，还有很多人，你不也常说让我带她社交一下，到时候，正好认识认识。”
第7章 岁岁
孟莺给那只幼猫起了一个名字，叫岁岁。
家里不准养猫，因为董之澜不允许，孟莺就把猫养在自己的卧室里面，不允许岁岁出来。
带着小家伙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她买了一堆猫零食，床垫，猫爬架等等之类的，还买了很多小玩具。
孟鸳见状冷嗤一声，“迟早有一天，你跟这只破猫，都会从这里被丢出去的。”
孟莺双膝跪在烟灰色的地毯上，低垂着睫毛，在装饰猫爬架，听到孟鸳的声音她头都没有抬只是冷淡的说，“这里是我的卧室，不欢迎你。”
“你以为我想进来吗？我是来通知你的，今晚上我有个私人聚会，妈说了，让你跟着一起来，认识认识新朋友。”
孟莺的动作没有停顿，“我不去。”
“不去也可以啊，妈说了，你不去的话吗，你就去相亲，妈妈给你安排了几个人选，上次那位陈先生不就很合适吗？年龄大一点罢了，马上就可以订婚了。找个门当户对的，到时候，对方给一笔资金支持一下，我们孟氏…”
孟莺的唇色一寸寸苍白失血。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孟鸳。
孟鸳猛不丁的看过去，只觉得对方眼神冷淡如冰，看的人浑身发寒，她还是第一次从孟莺眼底看到这样的眼神，她也只是一秒的怔愣，作着精致美甲的手指缠绕着胸前的黑色长卷发，眼底淬着得意的笑，“这就是我们孟家女儿的归宿，迟早的事情，你躲不掉的孟莺！”
这是孟莺的归宿，不会是她孟鸳的。
她孟鸳，只会越来越好，众星捧月。
在孟鸳走后，孟莺整个人浑身如同卸去了全部的力气一样，几乎无法支撑自己，她靠着墙壁坐下，浑身忍不住的颤抖，苍白的脸上一道清冷的泪痕，修长的睫毛浓密湿润，如同大雨蝴蝶，无力挣扎。
她知道孟鸳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也是董之澜心中所想的。
可以牺牲她这个女儿的一切，来换取金钱利益。
董之澜可以费劲心力给孟鸳铺一条星光闪耀的路，但是，唯独没有给孟莺一条路。
岁岁舔舐着她的手指。
孟莺缓过神来，将岁岁抱起来，护在怀中。
“岁岁，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所以，未来会变好的是吗？”
女人轻轻呢喃。
眼底却全是化不开的浓雾。
她只能这样自己安慰自己。
岁岁轻轻的舔着她的手指，仿佛是在回应她。
孟莺打开窗，此刻外面阴云密布，整个城市被包裹在一片暗淡的天气中，见不到半点太阳的光线，给城市所有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朦胧精致的灰色。
这个月是雨季。
过了几分钟，陆陆续续细雨如丝，敲击在窗户上，炸开透明的水花。
女人缓缓的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指碰撞在雨水中，她摊开掌心，感受着雨水落在掌心内。
露台跟卧室连接。
20来平米的露台上，绽放着无数蔷薇，野山蔷薇，从孟莺刚刚住进来时候一朵细嫩的藤叶，到现在，大朵的绽放，包裹了整个露台，一片粉色花海。
雨水打湿了枝叶，花蕊微微颤抖，绽放的花蕾被雨水打湿花苞半合着。
孟莺轻轻的擦拭着花苞，这一片野山蔷薇生命力很顽强，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会重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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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6点。
零度19号酒吧，夜色生活仿佛在这里刚刚开始，即使下雨之后，也阻挡不了晚上的繁华。
这里是圈子里面一个公子哥的开的，熟悉的人来全场八折，今晚上做东的是宋云航，邀请了不少朋友来。
二楼包厢。
孟鸳踩着12厘米红色细高跟，她跟孟莺明明是姐妹，可是她身高却比孟莺矮了十厘米。
她不过一米五八，即使踩着高跟鞋，也不过堪堪跟孟莺平齐。
看着孟莺就穿了一双白色的平底鞋站在自己身边，孟鸳心里格外的不是滋味。
今晚上，她还特意搭配了一些，虽然盛烨没来，但是圈里一些阔少都来了。她配了同样配色的小香风套装，背着董之澜的包，那款包包颜色对于她这个年龄来说有些老气了，但是为了充面子就背上了，刚刚走进去就被几个小姐妹叫走了，几个人看似很亲密的互动，其实塑料的狠，坐在一起聊着一些时尚圈话题，包包首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