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茵沉默了一会,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嗯?你说什么?我这边信号好像不大好,嗯嗯嗯,那就先这样,挂了哈……”
外面恰好响起一阵敲门声。
邬夏抿着唇,笑着说:“噢,那好,我也要去吃饭了,他做的。”
“……好走不送,再见了您。”
光是听着那声音,邬夏都能想到林知茵张牙舞爪的样子。要是现在林知茵就在面前,她一定会忍不住地扑上来挠她吧。
滴的一声,电话挂了,邬夏便将手机放下。她走到门边,打开门,看着顾远柏,唇角处尽是笑意。
顾远柏也像是被邬夏这副样子给惊到了一样,他没马上说话,倒是邬夏先发了话。
邬夏牵过顾远柏的手,拉着他往餐桌走去 ,嘴上念叨着:“你知道吗?林森与和茵茵的事情?”
等了一会,邬夏还没有听见顾远柏的回答,她有点气地转过头,想要提醒一下顾远柏,却对上了他明亮澄澈的一双眼。
邬夏骤然失语。
顾远柏的脑中尽是邬夏先前的那个笑,现在见邬夏看过来,才想起来问:“怎么了?”
邬夏猛然转过头,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快速地吐出几个字:“没事!我饿了,吃饭吧。”
说完,邬夏就松开顾远柏的手,快步往前面走去。
顾远柏也没追,只目光一路追随着她的背影,始终盈满了笑意。
虽是冬日,胜似暖阳。
第63章 番外一 百合花
几个月后,和讯远的项目终于告一段落,姜于言也顺利离职了。
姜于言走的那一天,他和赵之芹正好在地下车库撞见了邬夏和顾远柏。赵之芹盯着顾远柏看了好一会,到底还是没有想起来那天在超市的事情,只剩下姜于言一个人看着不远处两人亲昵的举动暗自出神。
过了几秒,赵之芹才意识到这一点,她很不乐意地一把拉过姜于言,嘴上嘀咕着:“看什么看,快走了。”
被赵之芹这突然一拽,姜于言才从恍惚间回过神来,他没再朝那边投向目光,只跟着赵之芹往先前的地方走去,两个人上了车。
等引擎声响起,车子彻底驶出地下车库的时候,姜于言的心中才有了点要离开的实感,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再回头多看一眼这个地方。
姜于言已经分不清他心里的情绪到底是不舍多一点,还是如释重负更多一点。
或许,顾远柏真的是那个最适合邬夏的人。
“对了,我爸在公司给你找了个职位,过几天收拾好了,你就去那里上班吧。”赵之芹边低着头看手机,边漫不经心地说,“等上班的时候,你还是搬过来吧。要还是住在你家那边,每天上班开车都要累死。”
更重要的是,赵之芹实在不想再看到姜于言的父母。虽然姜父姜母天天都在捧着她,但赵之芹就是不喜欢他们身上的那股小家子气,这样低质量的吹捧赵之芹还不乐意受。
听出赵之芹的意思,姜于言静默了几瞬,最终还是应下:“好。”
原先蔓延开来的思绪被赵之芹打断,一如他贫瘠却奋力向上生长的人生。但凭空被拔高的藤蔓和禾苗,终有一天会迎来断裂和枯萎。
*
项目结束,在邬夏有任何正式的动作之前,她却收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当徐望西将那份已经签好字的股份转让书递给邬夏的时候,她的心中不免溢满了错愕。
纵使心里早有想法,但邬夏也没想到在几个月的纠缠后,邬腾飞到底还是选择签下了这份股份转让书。直到翻开文件,看见那个熟悉的名字和笔迹的时候,邬夏才彻底相信这一切。
徐望西看着邬夏,声音有点低沉:“许婉心那边已经起诉,过几天就要开庭,其中就提到了婚内财产转移。”
婚内财产转移?
一时之间,邬夏不知是该感叹许婉心的聪明,还是嘲笑她的蠢笨。但邬夏能确信的一点是,无论许婉心怎么闹,该属于她的东西有且只会属于她。
邬夏微微一笑,朝着徐望西真诚地道谢:“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徐叔。”
徐望西叹了声气,最后也只是走上前,克制地拍了拍邬夏的肩膀,说:“等一切都处理好,去看看你母亲吧。”
“好。”
说完这话,徐望西便转身离开,出了邬夏的办公室。邬夏坐上来,那份有着邬腾飞签名的文件就静静地躺在桌上,沐浴着从玻璃窗外照进来的阳光。
金黄色的光落在白色的纸张上,照出了一道清晰的分界线,却又在边界处模糊了几分。邬夏低着头,看着被 阳光照出的点点灰尘,看着那浮动的光影,原本冰冷的手也感受到了周围传来的暖意。
邬夏握着笔,翻到文件的一页,低着头,在空着的一格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纸笔沙沙,但邬夏的心神从未比这一刻来的如此放松又自如。
*
走完手续,将股份变动向董事会申报后,邬夏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与此同时,这样大的变动也在业内引起了一定的讨论,但因着这父女关系,无论如何去看,这样的交接倒也不显得多么奇怪,毕竟在金融行业当中,这样的子承父业早已屡见不鲜。
只是,按着邬腾飞先前的情况和动静来看,他不该如此早地选择退位,扶持自己女儿上位。但等邬腾飞生病的消息传出来后,那些有心人的最后一点心思也彻底消失了。
关于剩下的那点利益,许婉心还在和邬腾飞拉扯着,邬夏却已然一身轻松,懒得去理会他们的争斗,只袖手旁观,等着事态慢慢发展。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之后,邬夏便找了个空闲的周末,准备去看看母亲。想了很久,邬夏还是跟顾远柏说了一声,说到最后,邬夏也只是无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要来吗”,顾远柏便点了头。
一开始,邬夏只以为自己是随口一问,就像是很自然的结束语一样。但等顾远柏买完花上车之后,邬夏才忽而懂得了一点,那是她下意识的试探,一种含着希冀的试探。
大抵在她的心里,是很愿意有一个人陪着她的。
过了一会,两人抱着花,下了车。邬夏和管理人员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顾远柏进去了,只是没想到会在那熟悉的地方碰见一个熟悉的人。
见邬夏看过来,徐望西只不紧不慢地朝她轻轻颔首,说:“你来了。”
“嗯。”邬夏转过头,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那墓碑前的鲜花上,那是她最爱的百合花。看了一会,邬夏还是收回眼,拉过身旁的顾远柏,淡淡地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顾远柏。”
徐望西自然也注意到了邬夏身边的那个人,他和顾远柏先前在一些场合打过照面,也听到过一些他的事情,但还是没有想到他和邬夏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不过这样也好,有一个人陪在邬夏身边的话,她大抵也会开心的。
纵使如此,徐望西也没有任何失态,他像是早就知道两人的关系一样,朝着顾远柏微笑:“你好。”
顾远柏也回以一声好。
徐望西也没多留,只说自己顺道过来看看,过了一会便走了。等徐望西走后,邬夏才对着顾远柏解释道:“那是我母亲从小认识的朋友。”
顾远柏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邬夏弯腰将花放在那束百合花的旁边。空气之中,隐隐有花香浮动。
关于邬夏的身世和家庭情况,顾远柏先前只有过猜测,他没去打听,也没有去问,他在等着邬夏自己告诉他。虽然邬夏已经答应他了,但多年来累积的不安全感还是会在某一个深夜突然来袭,尝过那种滋味的人大概都很难忘怀。
顾远柏也是一样。
所以,当邬夏主动问出那句话的时候,顾远柏的心情很难平静下来,现在也是如此。但相较于之前,此时顾远柏的心中流动的情绪,更多的是对邬夏的爱怜。
她就像是那在风中颤动的百合花,被露水洗涤过后才重新绽放开来。
邬夏径自说了一会话,才朝着那处微笑了一下,像是要将这样的笑容传达到章容的心中。她的眉目,她的声音都已经深深地刻在了邬夏的心中,邬夏一刻也不会遗忘她。
但同时,长廊里逐渐被推远的她,一直以来都像是一块巨石,横亘在邬夏的心中,压得她喘不过来气。直到此时,邬夏才有了推开一切,重新呼吸的感觉。
清新又幽远的空气,伴着隐隐的花香,都在邬夏的方寸之间游走。
邬夏牢牢地握住顾远柏的手,朝着他笑:“好了,我们走吧。”
“好。”顾远柏牵着邬夏,按着来时的路,朝着外面走去。
上车之后,顾远柏开了暖气,将车外的冷气都隔绝开。系好安全带后,邬夏便在口袋里摸索着,找她的手机。虽是周末,但隔着一定的时间,她也要找了空当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工作都是些不会看人眼色的东西。
打开手机,邬夏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消息,才松口气,将手机放回去,却意外地摸到了一个东西。邬夏有点惊奇,也没多想,直接从口袋里拿出来看,只看见那条红绳躺在她的手心。
那是之前邬夏从那间公寓拿出来的,她忘记拿出来了,放着放着,竟然就留到了现在。也算是一个巧合,这件大衣邬夏之前还没洗过,今天又恰好拿出来穿了。
邬夏看着那红绳,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在想到底应该如何去处理这红绳,却见顾远柏猝不及防地转了过来,他的目光自然地顺着邬夏的视线落了下来。
“是什么?”
邬夏收拢手,将那根红绳握入掌心,她面无表情地回答顾远柏:“不知道。”
对于邬夏的变脸,顾远柏也没生气,过了几秒,他突然递给邬夏一根红绳,温声问她:“是这个吗?”
?
邬夏松了松手,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红绳,才确定这不是顾远柏从她手上拿走的。
既然不是她的,那还能是谁的……
邬夏想了半秒,就倏然伸手,将顾远柏递过来的那根红绳也抓住,一齐放入自己的口袋当中:“不知道,但我要没收了。”
顾远柏轻笑了一声,没接着问,只开车回家。
第二天,当顾远柏的生物钟叫醒他的时候,他默然睁开眼,下意识地转身,给邬夏扯了扯被子,却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的手上多了一条红绳。
等邬夏醒来之后,顾远柏问邬夏这件事情,邬夏说不知道。
所以,当邬夏问他,那件衣服为什么没有及时洗掉的时候,顾远柏也只是微笑着说:“不知道。”
第64章 番外二 长夜
邬夏没想到顾远柏也会有喝醉酒的一天。
但是,在听到顾远柏用那种微醺下带着点晕乎乎的声音跟她说话的时候,邬夏的心里却倏然生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样的顾远柏很可爱,也很好玩。
所以,邬夏主动提出要去接顾远柏。电话那边的顾远柏好似也没想到,声音有一瞬的掉线,尔后才恍恍惚惚地应下,吐出一个“好”。
邬夏停下车,按着顾远柏先前所说的位置去找他,却看见李寻源站在顾远柏的身边,眉头有一点皱。
看见走过来的邬夏,李寻源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朝着邬夏挥手,打招呼:“邬总?”
邬总。
邬夏想了想,从前李寻源只喊她“小邬总”的,这也并不是说什么势利与否的问题,只要行业内一直有一个比她资历更深,势力更强的邬腾飞,她也只能是“小邬总”。
但一直以来,顾远柏好像都是喊她“邬总”。
从前没在意过,现在猛然一意识到这样的差别,邬夏心里那种异样的情绪又深了几分。
邬夏对着李寻源点了点头,随后目光便落在了他身旁的顾远柏身上。
他好像真的醉了。
身姿有点懒散,不像先前清醒时那样笔直。眼皮也微微向下耷拉,目光的落点没有聚焦,飘飘悠悠的。
夜晚的灯光昏暗,映照在顾远柏的脸上,却把那层薄薄的红色照得明亮了,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红云。
像是意识到邬夏的存在,顾远柏慢慢抬起眼,定了几秒,认出了邬夏,当即便朝她走去,走到她身边。
看着直接朝着邬夏走去的顾远柏,李寻源有点懵,却又忍不住感叹顾远柏的“不值钱”。邬夏才来几分钟,他就把自己这位共患难的好兄弟给抛弃了,亏他之前还打算送这个醉鬼回家。
真是良心喂给狗吃了。
李寻源轻哼一声气,本想要直接离开,却突然想到,就算顾远柏走到邬夏身边,她难道还要送顾远柏回去吗?
邬夏不可能没事来酒店逛,她说不定也是来谈业务的,有正事,怎么可能抽空去把顾远柏送回去?
看来,关键时刻,还是要看他这位好兄弟。
这样想着,李寻源便勾出几分笑,边扭头去看顾远柏,边问邬夏:“邬总来这里是有事情吗?”
然后,李寻源就看见了惊天的一幕,他的声音也滞留在半空。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顾远柏已经伸手牵住了邬夏,两人现在十指相扣,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情侣。
像?
顾远柏不是还在追邬夏吗?难道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差错?
李寻源的眼睛猛然睁大,瞳孔也不自觉地缩了一下,他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想要说话,却只能说得磕磕绊绊:“你、你……”
一个“你”字,在李寻源的嘴里,愣是重复了好几次,像是在不断地翻滚,上涌,最后落下。
邬夏只能微微一笑:“嗯,我来接他回家。”
哦。
你来接他回家?回家?你?
邬夏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在李寻源的脑中掀起了一场风暴,他的嘴唇张了又闭,最后还是没说一句话,只狠狠地瞪了顾远柏一眼。
对于李寻源的那些心思,顾远柏却恍若未觉,只一心被邬夏牵着带走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吹着晚上的寒风,一向崇尚“单身即幸福”的李寻源突然开始忍不住动摇了。尽管只动摇了一秒,但李寻源还是发出一声感叹:
“说追就追上了,果然是看脸的世界。”
尔后,李寻源拍了拍自己的脸,轻微的疼痛顿时让他清醒了,他又长叹一声气,朝着自己的车走去。
*
在邬夏送顾远柏回去的一路上,顾远柏都很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也不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
直到将顾远柏推入门内,他才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低声喊她,声音幽幽的。
邬夏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给他倒了杯水喝,自己就坐在他身边,顾远柏喝着喝着,却突然靠了过来,伸手搂住邬夏。
“怎么了?”邬夏低头,问他。
顾远柏摇头:“……没有。”
话虽是如此,顾远柏抱住邬夏的手却是一点也没有松,反而更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