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岚呆了一呆,面上有些发红,“你是觉悟高,倒显得我像个卑劣小人,不行,此行我要同你一起去!”
“啊”秦栀面色古怪,“你如今修为全无,行动多有不便,待在灵晔峰同我那乖徒弟好生相处,不好吗”
“不好。”
秦栀如今已立在院中,身后传来褚云祁清冽的声音,一回头,只见他换了身新衣裳,一袭青白渐变的窄袖褂子,衣摆上绣着几朵淡雅的栀子花,腰上挂了两块素净却价值不菲的玉珏,下面悬着一串细小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听着便叫人心里欢愉。
那是秦栀刚一苏醒便给他采买置办的物件,今日才穿到身上,他总算脱掉了那身洗得发白的破衣裳。
他挡在秦栀身前冷冷地睨着商岚,两人一对上眼便是势如水火的模样,商岚看见他便来气,十分后悔方才为他说了几句好话!
“商峰主没听清吗师尊她不想带你一起去。”
商岚跨步走到他面前,眼底的寒意仿佛要将对方吞噬,“她不带我,难道带你”
褚云祁回过身扯着秦栀的剑穗,耷拉着眼角望向她,若有若无的委屈袭上眉梢,他嗓音沙哑酸涩,缓缓说道:“师尊不要我了吗”
第26章 花饼
「短期任务:查清天道院翼瑰所在位置」
「任务奖励:5点内力」
不等秦栀吐槽,系统率先解释道:“大人您如今内力为七阶五十六点,您也曾到达过这个层次,灵师每突破一重境界所需要的内力是前几阶的总和,若七阶的奖励同二阶一样,所获得内力将会是成倍增长的,与任务难度并不匹配。”
秦栀捂住耳朵在识海中大喊:“我不听我不听,就是你抠!”
系统无奈,只能哭唧唧。
身边落后她半步的褚云祁瞧见她捂耳朵的动作,鸦羽般细密浓长的睫毛下,眼神流转,他轻声问道:“师尊怎么了”
秦栀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佯装若无其事答道:“没事,这几日事情太多,让人头疼。”
“就这样把商峰主撂在灵晔峰,合适吗”
这小子嘴里说着疑问,眼神却满是克制不住的得意。
半日前尚在扶桑山灵晔峰时,褚云祁小心翼翼扯着秦栀剑穗,后者的心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酥痒,自苏醒后,这还是乖乖徒弟第一次软下声音。
她当即鬼使神差抬手砍在商岚后颈处,在他难以置信的神色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接着拖着他晕厥倒下的身子放入偏房榻上。
而后秦栀转身拍了拍褚云祁的脑袋,笑吟吟的眼睛里印着褚云祁可怜巴巴的眸子道:“师尊才不带他,带你。”
他像是一只被捋顺了毛发的小狗一般,那双一但冷脸便十分凶煞的三白眼竟也能睁得浑圆,乖巧得像是脖颈上绑着项圈,师尊勾勾手便跟着走了,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早已摇成竹蜻蜓。
还有半月便是除夕,二人走过乌奇镇的集市,同那些曾经一道帮助过的百姓打着招呼,兰西巷头卖鲜花饼的陈大姐瞧见秦栀时微微一怔,连忙包了两块栀子花味的饼子递了过去,满眼皆是笑意。
三年过去,她的铺子阔了门面,如今还添了个胖乎乎的女儿,秦栀从袖中摸了半天,只摸到一块沉甸甸的无事牌,想也没想塞在了小姑娘手里。
前些时日她无意间从仓库里翻出来几根金条,已记不清是从何处获得,她拿了几块送到镇上金匠铺子熔了,做成几件饰品送给褚云祁,那时做重了一块无事牌,如今倒是有了好的去处。
“使不得使不得!”陈秀英连连推拒,可耐不住秦栀的好意。
秦栀从陈秀英手里拿来无事牌重新塞进小姑娘怀里,道:“给孩子的一点心意。”
“秦大人好些年没来了吧,从前问小云祁,他还不愿说,我还当出什么意外了呢……如今见你好好的我就安心啦!”
陈秀英长相很有福气,红润的脸颊上常挂着温暖笑意,这么些年几乎是看着秦栀长大的,每次秦栀下山必定会来买她的鲜花饼,听说她的师父也很爱吃。
秦栀深嗅了一口浓烈的栀子香,还是记忆里的味道,“我闭关了三年,云祁为了替我保密才不曾言说——三年不见,大娘您这生意越发兴旺了呀,提前给您拜年了!”
说着秦栀作揖行礼,逗得陈秀英笑了起来,听见秦栀说到闭关三年,褚云祁那双黑瞳轻微收缩了一下,心尖颤动,望着她与旧友谈笑风生,没忍住伸手替她抚开耳侧碎发。
陈秀英左右打量着二人,旋即笑得意味深长,嘴里止不住说着:“哟~我家小宝可看不得这些!”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发愣,不明白大娘意在何处,半晌,褚云祁似是反应过来一般,方才触碰到秦栀皮肤的指尖生出燥热之感,他将手臂藏在身后握紧了拳头,脸颊却是难掩的绯色。
陈秀英笑了两声,望见褚云祁身后背得行囊,道:“二位这是要出远门吗”
秦栀点了点头,答道:“要去一趟北方,怕吃不惯北边的饭食,来这里先置办些干粮。”
陈秀英眼睛亮了亮,连忙挽起秦栀的手,道:“那太好了,刚好我们一家三口要回我娘家省亲,不若一道吧,车都租好哩!”
巷子拐角处停着一辆马车,陈秀英的夫君李岩正把行李往马车上搬,望见秦栀愣了一瞬,接着眉开眼笑迎了上来。
“是秦大人啊,好久没见了,这些年都在外面办差吗”
秦栀从前也有些时日常在羽人司办差,每每回来都是一身戾气,可吃几口陈秀英的栀子饼后心里瞬间安宁平静了很多,某次生意场的对家派人来闹事,恰好秦栀出任务回来,心里烦躁不已便拿几人祭刀,吓坏了陈秀英跟李岩。
从前他们都是唤秦栀“栀儿”的,在那天起,面上虽依旧热切,称呼却似是生疏了不少,一口一个“秦大人”。
“没呢,这些年我在扶桑山闭关,未曾出过远门,你们这是要去百川腹地吗听说那边前段时间起过战乱,还有邪祟作妖,扶桑山也派人去了。”那时是商岚几人接了任务,需要他出马的事情,必然不可小觑。
听秦栀说道这里,陈秀英叹了口气,一张笑面也垮了不少。
“是啊,就是听说那边乱起来了,我才放心不下老家的爹娘和兄嫂,前两日爹爹来了封信,让我过年回去一趟,我这心里啊总是不安宁,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陈秀英说着捂起胸口坐下,唉声叹气起来。
李岩有些心疼她,擦干净手后坐在他身边给她顺气,秦栀侧身同褚云祁说道:“我们陪他们走一段,路上我用内力托着马车,会跑得快些。”
褚云祁点了点头,过了一阵,他同李岩一起去搬好了行李,夫妻二人将余下的鲜花饼分给了巷子里的孩儿们,而后在童谣声环绕下闭店出城。
路上陈秀英心事重重,胸口起伏越来越快,秦栀搭上她的手安抚她几句,马车行驶了三四日终于到了百川腹地——山阳镇。
城门古旧,护城河水水线下移了不少,今年秋天收成不好,入冬得又早,家家户户都有些缺粮,百姓们坐在田埂上抽着水烟叹气。
外头有人窃窃私语,秦栀凝神听了几句,似是一庄仇杀案。
“听说了吗,城西那家连房子都被人掀了个底朝天,硬生生把所有人都杀绝了!”
“真是作孽啊,百年的灵参哪里是我们这些庄稼汉能遭得住的那都是神仙用的宝贝!”
“可不是嘛,家老头在自家田里挖到了百年灵参,当初藏在家中谁都不许碰,就连亲儿子也不给,后来又是闹分家又是分灵参的,弄到最后引来了匪徒,这才遭了殃……”
秦栀蹙了眉,眼神示意褚云祁看顾好陈秀英一家,自己孤身下了马车走入人群。
秦栀生的极美,此时薄纱覆面只留下一双眼睛,却依旧能隐约窥见那异于常人的美貌。
她轻声问道:“方才我听到二位聊起百年灵参,可否细说一二”
没有人会拒绝回答漂亮姑娘的问题,于是二人一人一句抢着答道:“那要从两个月前说起了!城西的陈家老头开垦田地意外获得百年灵参,正逢远嫁南诏边境的爱女产女,准备将这灵参存起来给外孙女当陪嫁,结果消息走漏传到了隔壁青阳镇,原先去青阳做生意的两个儿子如今发迹了,却厚着脸皮回来找陈老头讨要灵参。”
“他俩真不是个东西!非说陈老头分家的时候没分地给他们,本就不公允,如今挖出了灵参也该是兄弟二人平分,轮不到远嫁的妹子。”
“陈老头本就不喜这两个不忠不孝的儿子,硬是梗着脖子把两人骂出了家门,结果自己气病了几日,陈老婆子照顾他几日也跟着病倒了,待到夫妻二人修养好,便得知藏在祖宗祠堂的灵参被盗,偷盗的正是大儿子。”
“二儿子觉得老头子偏心老大,提着刀上门找老大讨要,将灵参一分为二,一人得了一截。”
“结果这老头子也是个犟脾气,愣是报了官去抓他两个儿子,官府认为两个儿子没有权利拿走老人家的东西,命他们归还灵参,于是当天夜里兄弟俩十分不舍地带着灵参上门……”
当天夜里风急雨啸,山匪将家里财物洗劫一空,陈家满门被杀,灵参不知所踪。
听完后秦栀手脚发麻,她的眉早已簇成一团,先前说故事的两个汉子以为说得太惨烈吓到面前谪仙般的姑娘了,正欲开口安慰她,却见她神色凛然,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闪过幽蓝之色。
她启唇咬牙道:“真是一帮畜生!”
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传来陈秀英的惨叫声,她心里一惊忙推开人群朝着声源而去,只见破败木门一推即倒,扑面而来的血气引得路人直作呕,几具鲜血淋漓的尸体七零八碎地散落在地上,办事的衙役竟都不敢上前。
“爹!娘!——”
陈秀英嘶吼着跪倒在地,手足并用爬到台阶上,她将娘亲的头颅抱在怀里,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涨红、嘴唇发白,身子抖如筛糠,痛哭流涕。
李岩傻在了原地,他将小女儿安置在马车里,方才颤颤巍巍跪倒在陈秀英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忍不住一边干呕一边安慰她,不怪他觉得恶心,但凡是个人都会被这血腥场面吓到。
场景之骇人尤是秦栀都呆了一瞬,她上前查看尸体的伤痕,皆是劈砍致死,内力波动十分细微,却叫她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半个月前,他们见过的。
第27章 信徒
百川腹地,落霞山脉。
前日下了细密干雪,遥遥眺望,森白的天空与远山相接,二人沿着蜿蜒小径而上,树林里幽深莫测,千年古木拔地而起,温热的阳光穿过枯枝与落叶,留下满地斑驳的光影。
褚云祁始终落后秦栀半步,从不顾及脚下的他今日不知怎的,竟不自觉像女儿家般时不时拨开衣摆,生怕被湿泥蹭脏。
系统似是有些兴奋,“大人,本来我还在忧心您找不着百年灵参呢,如今竟恰好知晓了一株灵参的位置,您一定要拿下它!”
秦栀有些无语,在识海中道:“你没听百姓们怎么说的吗那是陈老爷子留给陈大姐女儿的嫁妆,我怎可夺去”
系统不依不饶道:“大不了日后补他们一个全新的,他这个都被劈成两半了,若不好生使用,不出两月灵气溃散、效用全无,就是废物一个了呀!——大人您再跟陈家好好谈谈呗。”
秦栀沉默了几息,系统说得不无道理,百年灵参虽难得,却也是能花时间搜寻到的物件,价值上不算太过珍贵,先借来用用,日后还她一个新的……可那毕竟是陈老爷子留给陈大姐的遗物,若她向陈大姐求来,实在不通礼数与人情,她可做不到。
秦栀抛开心头杂念,回身望了眼褚云祁,他小步跟在秦栀身后,一双崭新的靴子纤尘不染,鞋尖上的云朵暗纹在有序的步伐下若隐若现,后者的目光十分警惕地凝视着脚下之路。
秦栀噗哧一声笑道:“就这般喜欢这双鞋吗眼睛都快长到上头了。”
发觉师尊饶有趣味的目光探了过来,褚云祁轻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地说:“靴子是师尊送的,云祁很喜欢,想好好爱惜……从前师尊从未送过。”
秦栀一怔,旋即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掌,笑骂道:“胡说什么不就那三年没给你买吗,何况那又不是……”
褚云祁幽深的眸子锁在秦栀的脸上,想从她神色里窥见一丝真相,可她却止住话头,道:“方才我们打听过了,袭击山阳镇陈老爷子全家的匪徒常年在落霞山活动,按地图所指,越过这个山丘我们便能到山寨的第一道巡逻岗,待会咱们按计划行动。”
说罢秦栀又补了句:“陈家如今遭了难,陈大姐的弟弟不知所踪,待会咱们混进山寨后,要多留意十岁左右的孩子。”
褚云祁点了点头,秦栀话音刚落,便看见枯树后有人影闪动,二人猫着腰躲在石头边,望见两个黝黑汉子提着刀踱步而来,看样子应当是巡山的守卫。
秦栀朝褚云祁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自石头后悄悄拐到了枯树后面,秦栀打了个响指,二人一前一后迅速将两个汉子擒住,秦栀伸手握住二人腰间传讯铃铛,施了道咒法将其屏蔽。
她从褚云祁身后拔出短刀横在二人脖颈,狠厉的目光落在二人脸上,笑容戏谑,“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两人抖如筛糠,眼里克制不住浮现出恐惧之色,秦栀苏醒那日救下赤霄珩与幺娘,因墟鼎受损无法使用内力,因而未能与山匪硬拼,只在他们身上打下印记待来日去寻,没承想这么快便再度遇上。
“大人饶命,小的也只是听令行事,小的不过是个喽啰,万万不敢得罪大人呐!”
其中一个慌慌张张地为自己辩解,可秦栀根本不吃这一套,短刀划破那人脖颈,血气瞬间萦绕在鼻尖,他吓坏了似的面色一白。
秦栀刀背拍了拍二人的脸,居高临下逼问道:“说,有没有见过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后脑有一缕小臂长的辫子”
另一个刀疤脸吓得直哆嗦,结巴着说:“有的有的,前几日在山阳镇抓了一个刚觉醒本命灵兽不久的孩子,如今关在地牢……今日尊上要来传道,大人若想找那个孩子,小人可以帮忙!”
秦栀让他俩在地图上标好巡逻的路径,以及他们山寨的具体位置,又问:“尊上是谁——你们山寨是天道院的部下吗”
他们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道:“尊上的名讳不是我等黄簪信徒可以知晓的,我们本来只是寻常山匪,在镇上收些保护费,偶尔赶赶流民抓抓小偷,并未做穷凶极恶之事。”
他话音一转,“三年前有红衣人来到山头,而后寨主修为大涨,寨主对红衣人俯首帖耳,于是我们便有了尊上,尊上的丹药让我们所有人都拔高了修为,在尊上的指示下我们四处搜寻有天赋的少年灵师,如今山里关着一个,正是大人所寻之人!”
“说说天道院的来历。”
刀疤脸咽了咽口水,抬眸小心翼翼望向秦栀,“落霞山寨是天道院第十分殿,”不等秦栀继续发问,他接着说,“天道院一共十七分殿,每个郡都有一处。”